萧吴翎不接他这茬，心里想着为何方庭澜会出现在萧府门前。

家中并无无长姐幼妹……

思及此处萧吴翎绷紧了下颌线。

萧吴翎：“大人光临敝舍蓬荜生辉，何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府里好生安排，以免招待不周。”

方庭澜歪了头：“萧卿当真不知我为何拜访？”

萧吴翎神色不改：“不知。”

方庭澜歪头，表情多有揶揄：“以前听闻萧卿对凌府长女凌芝言多有爱慕，却不想被本大人横刀夺爱，萧卿，你没有半点脾气吗？”

萧吴翎表情仍是淡然：“浦南镇管辖之处莫非大人所有，区区一个女人不在话下，被大人您看上乃是她福气。”萧吴翎作请方庭澜入府之势，“大人有何吩咐的话可进府中书房议事。”

方庭澜见萧吴翎跟个没脾气的棉花似的顿时失了羞辱他的兴趣，冷哼道：“若是想让凌芝言那女人活命就让她老实点，别给本官添麻烦。”

说完甩袖离开。

方庭澜大摇大摆出现又大摇大摆地走，萧吴翎对着方庭澜背影做道别礼，等方庭澜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萧吴翎才直起身板，垂眸掩去异样情绪。

入夜，萧吴翎在处理事务，萧父摒退下人，跟萧吴翎说了白日芝言登门求写投名状一事，最后只有语重心长道：“终究是芝言那丫头可怜。”

萧吴翎低声问道：“真的不能奈何得了他吗？”

方庭澜背景如何萧吴翎真不得而知，只知道方庭澜是六年前突然被委派下来的，当时也是好大的阵仗。

萧吴翎不免担心起芝言，她这个行为已经引起了方庭澜的注意，若是她背后无人最后只是死路一条。

芝言没死，但是现在她做的事跟找死无甚区别，连带着参与的人，都逃不了方庭澜的魔爪。

想到这里萧吴翎有些懊恼起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废物，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芝言想要复仇的心情他能理解，方庭澜搞得她家破人亡她却无从反抗，现如今有机会她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除去投名状一事，还有什么办法呢？

萧吴翎问道：“父亲，若我考取功名谋职比方庭澜更胜，可有权利将他绳之以法？”

萧父在萧吴翎满含期待的目光里摇摇头：“这些年不是没人去调查过方庭澜，但是没人知道谁可疑制裁他，或许你入朝为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父叹了口气：“若是有机会，悄声劝阻芝言那孩子莫要再做无用功了，别到头来竹篮打水，自己更是一身痛苦。”

萧父走了之后，萧吴翎无心再处理政务。

浦南镇有方庭澜这个畜牲控着，治理得再好又有何用。

萧吴翎索性把案本丢到地上，跟被抽了魂似的躺在床上。

芝言说有人相助，那人信不信得过？

方庭澜来萧府放狠话一事已经说明芝言已经被盯上了，她的处境危险。

今日见到“死而复生”的芝言自己心情太激动了，忘了问她过得怎么样，帮她的人是否靠得住。

……

林里处理完跟踪的人还在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没察觉有任何异样才悄声回了小屋。

到来时芝言还在询问林里去哪了。

林里神色有些凝重，问芝言：“这里是否十分安全？”

芝言没见过林里如此认真的表情，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林里把今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芝言苦笑：“都怪我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芝言忽然捂脸哭了，刚燃起的希望好像灭了，灭在自己的手里，还把自己困于危险境地。

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法复仇了。

林里安慰她，舒代和武清凌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安慰过女人，不知做什么好，只得担忧看着她。

林里说道：“今日我处理掉的那些人是方庭澜的手下，方庭澜已经知道你在联合众人搞垮他，但那人有些狂妄，觉得你搞不起大风大浪，未必把你放心上，所以稍微放宽心。但是复仇的事情是否继续下去还是要看你如何选择了。”

“我还能怎么办呢？”芝言很是沮丧，耷拉着头，眼睛无神的盯着地上的蚂蚁搬着掉落的米。

林里耐着心安抚她：“有的。”

芝言抬头对望，林里道：“今日你在旧宅遇到的那位男子地位如何？”

林里看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想必在此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脉总比芝言广。

“两小无猜，如今他在方庭澜手下做事。”

林里：“那就好办了。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芝言你不用再抛头露面地找人与你合作了，需要他在暗中查明方庭澜的政敌，或者给方庭澜提拱伞盖之地之人的政敌，有了明确目标之后，交由我去给其政敌提供方庭澜之辈的把柄，坐山观虎斗。”

林里说完看着芝言的脸色。

今日在旧宅看芝言对她的竹马态度如此决绝，芝言私心想必是不太愿意把他牵扯进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做到这里林里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林里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帮芝言。

自己只想一心挖掘撕裂之法找到回家之路，太多牵扯只会让回家路更加坎坷。

芝言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极其担忧问：“这会不会连累萧家，若是失败连累了他们我死都无法赔罪。”

林里其实想说，不想连累萧府的话那为何今日要敲响其大门？

芝言思绪现在混乱不堪，再纠结下去连自己都帮不了芝言了。

因为自己不可能留在这里太久的。

林里平淡地说出了事实；“社会是人物关系的总和，你打算复仇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除非你强大到不靠其他人。”

很明显，芝言自己做不到。

林里继续道：“依你之言，镇子人民对方庭澜恨之入骨，你所做之事只要是明义之人就无反对的道理，何来那么多担忧。”

一旁的舒代抬手托了托武清凌的下巴，小声道：“嘴巴闭闭，口水要流了。”

武清凌默默把嘴闭上。

怎么林里就不对自己那么热心。

明明自己才是和她一起的。

不过武清凌确信，要是自己求关注的话林里只会给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让自己体会。

林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应该也给点表示。

武清凌适时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定鞍前马后。”

话落林里朝武清凌看来，眼睛好像微微瞪大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吃惊，武清凌看不真切。

武清凌有些读不懂林里这个表情，因为看着不像是赞扬他的那样，于是武清凌有些磕巴问她：“怎…怎么了？”

林里耸耸肩没说话。

心里暗自吐槽武清凌：这孩子真会揽活，要真遇上不管事的主，武清凌说这话简直就是在自找苦吃。

林里安抚芝言：“好好睡一觉，这件事还是由你做主，我只是提个建议。”

说完把舒代武清凌都请了出去，留芝言一人静心。

出去后林里把今日的事情全盘托出，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林里问舒代：“有时间限制吗？”

舒代不解：“什么时间限制？封印吗？”舒代摇头，“只是不要忘记了，我们还在被追查着，时间拖得越久，到最后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这点大家都想心知肚明，可是现在不是想快就能快的。

林里点点头，而后问：“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武清凌哑然。

当初这件事自己有点裹挟林里帮忙的意味，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林里更加上心。

武清凌：“既然复仇已经算是芝言心病，想要帮她的话何不跳过芝言直接找萧公子？”

林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事情终究不是自己的，我们只是顺手而为，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漩涡中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自作主张把事办了，对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林里说，“明哲保身才是要紧的。”

面对林里的说教武清凌沉默了。

她说得对。

尽管这几天相处下来芝言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姑娘。

武清凌抿了抿唇，林里会不会认为自己太幼稚？

林里察觉武清凌情绪有点低落，拍拍他肩膀：“你不是说你父亲不允诺你远行吗？现在出门了有的是机会磨练心性。当然，刚才的话只是我性格使然，你不必放在心上。”

舒代在一旁有种看戏心态，抱胸揶揄武清凌：“我就说吧，跟着出来不仅要保护你还要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还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啊？”

武清凌面对舒代可不客气，反击道：“此事从头到尾你没发表过任何意见，现在跳出来冷嘲热讽，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林里看他们又要吵起来脸要皱成一团了，这俩到底哪里不对付？

舒代两手一摊无所谓道：“我没有主意，我只是个废物，林里怎么说怎么做我无条件支持。”

武清凌：“你何时如此信任林里了？”

舒代：“事实说话而已。”

舒代可没忘武清凌当初拿着祠符让自己劝说林里一起上路的。

不过也算件好事，至少安全得到了不小的保证。

林里出声：“打起来打起来！”

舒代武清凌：“……”

然后武清凌扑向舒代扭打起来。

林里：“……”

真是随时随地大小打。

林里也不制止他们，蹲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打架的。

等到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林里才问：“打完了吗？打完的话我要开始说事情了。”

两人各自掸了灰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里：“已经有人盯上芝言了，目前此地还算安全，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被找到。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舒代：“那位萧公子想要藏一个人挺简单的吧？”

武清凌：“没听到芝言说萧公子在方庭澜手下任职吗？做废物也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舒代：“有什么问题？保不住岂不是说明他也是废物一个。”

武清凌：“他是想保住当然能保住，但是他不只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萧家，你觉得他会为了芝言将整个萧家至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舒代倒是没反驳武清凌这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方庭澜真有那么厉害吗？直接把他杀了会怎么样？”

武清凌：“好了伤疤忘了疼？咱们什么事都没干就被那么多士兵围追堵截，背后没个势力怎么会如此狂妄。你看看，林里刚说完的话你就忘了，你把他杀了事件中心直接转移到你身上了，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林里挠头：“倒也不用把我的话奉为圭臬……”

武清凌听到林里的话有些委屈：“林里你偏心。”

林里：“？”

林里越来越搞不懂武清凌的状态了，明明还在府里的时候那么沉稳，现在看着越活越回去了一样。

但是武清凌下一秒就笑了：“不对，那说明林里对我比较关心。”

林里：“……”

武清凌似乎萌发了什么难以捉摸的心思。

舒代瞧武清凌那傻样下意识看林里，只见她表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想法。

林里：“芝言归处问题还是要等她怎么做决定，是否采纳我的意见，路需要她自己选，我能做的也只能是提供一些帮助。”

“事已至此，先休息吧，有什么时候明天再说。”

林里醒来的时候芝言已经做好了早饭，令林里惊讶的是，芝言竟一改往日沉闷朴素的衣着，穿起了比较鲜亮的衣裳。

芝言不愧是美人，只稍一打扮，周身氛围都跟着鲜活起来了。

林里预感不妙，但是还是夸赞了她：“真漂亮。”

芝言微微笑道：“谢谢，快来吃早饭吧。”

“辛苦了。”

吃完林里收拾了碗筷，芝言对他们说：“今日我会主动找到方庭澜，让我待在他身边，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你们在暗里调查。”

林里吃饭的手僵了一下。

果不其然。

芝言有点犹豫：“只是林里你们能跟萧吴翎联系上吗？”

“这不是问题。”林里顿了一下，“你真的决定了吗？”

毕竟重回方庭澜身边是件难以克服心里障碍的事情，而且方庭澜能否再被芝言吸引也是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芝言最后的不一定活得下来。

林里还是把这话告诉了芝言。

芝言无所谓笑笑：“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什么都没了，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还不如主动到他身边去迷惑他，也好让你们更加方便行动。”

林里：“……”

芝言还是太过信任他们三个了，萍水相逢，或许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