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前来源华城,尹南烟真的是轻装简行了——贴身随侍就带了一个,衣箱妆奁什么的虽然不少,但也绝不算多,一辆马车刚好装下。
剩下那些浩浩荡荡的随行护军,礼部侍郎,还有最近天天碰面的苏家御医……嗯,那是皇贵太妃该有的排场。好不容易出个门,哀家要是骑上一头骡子就出发,新帝难道会放她出来丢人吗?→_→
前朝贵妃自觉理直气壮。
可如今期限将满,到了要卷包袱走人的时候了,尹南烟看着青芽收拾东西,心里又忍不住嘀咕:早知今日,哀家就该搬空倚桐宫的库房,装它二三十辆马车……玛丹,最好让全行宫的人一起动手,也要装上个把月!
皇贵太妃窝在床上,心里憋屈得恨不能就地打个滚。
倒是恭候在她榻前的人,端着一派学究架势,肃容道:“娘娘素来体弱,此番又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到底还是亏损了元气。”
尹南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那哀家是不是要再卧床十天半月的?”
“……这倒不必。”顶着皇贵太妃明晃晃的期盼目光,苏远志轻咳一声,“只要路上稳当些也就是了。行宫终究不比皇城,为了娘娘的身子,还是尽早回去罢。”
——要知道,他私自夹带的药材可没剩多少了。再不回去,一旦这位主真的“病发”,那简直是要逼着苏远志去硬闯储药阁!到时候他自己问罪是小,万一再把贵主牵扯进来……
苏太医想想都要给跪!
然后他也真的就给跪下去了!!
“贵主。”苏远志叩首一礼,虽没有再说什么,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
倒不是说他一个太医真有那么重分量,一句话就决定了皇贵太妃的归期。只是一来抚素出面,意味着太后也在提醒她按期返京;二来尹南烟自己也心中有数,继续留在这,她日常所需的药材就真的供应不上了。
这一两年内,皇贵太妃还没有玩命的打算。
会逮着苏远志再问一遍,不过是她多少心有不甘罢了。
青芽一向办事利索,飞快地打点好了尹氏的行装,而外头那位小李将军显见着是比她还利索,半日内整顿护军,之后亲自前来殿门外回秉,言道诸事完备,请太妃放心。
皇贵太妃那时是真想告诉他:你要是整的不完备点,哀家会更开心,真的……
所有东西都已就绪,尹南烟自然也没了拖延的理由,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在礼部侍郎苏明时的安排下,再行一场小祭后,皇贵太妃的仪仗终于缓缓驶出源华城。
“您看着……倒是还好。”
车驾内,青芽观察着尹氏的神色,如此判定。
皇贵太妃倚靠在车内软枕上,闻言,尚无血色的脸上倒是浮出一丝笑:“不然怎么办?难道真要哀家当众打个滚,哭闹着赖着不走么?”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只要真能留下。可众目睽睽的演上这么一出,玛丹,那就真不是一个“丢人现眼”能形容的了。
“京中那些御史,看哀家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来时就出了意外,回去时要再闹个什么,只怕御案上参奏哀家的奏折,又要垒上一人高了罢。”说着,皇贵太妃终于忍俊不禁似的一哂,“虽说哀家并不在意就是了。”
这几句,让青芽也无从辩驳。
当年尹氏初晋妃位,可独领一宫。而以她的身世,一跃即为二品妃,竟与侍奉先帝多年的蒋安妃比肩而立,朝野自有微词。哪成想先帝还有后招,大肆修整了天鼎湖附近的庆平宫,这也就算了,竟将其更名为倚桐宫,御笔钦题了宫门匾额。
倚桐,倚桐,倚居梧桐!
——此间深意,何止是宠爱二字!
中宫空置,朝臣唯恐先帝是有意扶持尹氏为后,加之当时已有“王府仆女”的传闻,众人赶着尹氏再晋贵妃的时机,奏折竟如雪花片一般飞向了御书房。
尹氏还曾与青芽笑言过,古往今来,她恐怕是头一位被朝臣们合力弹劾的后妃了。
先帝却不以为意。
将近一人高的奏折,首领太监将其搜罗起来,堆放在御书房殿门外,先帝一眼扫过,不曾开口,却随手就扔了个火烛过去。
满朝官员的谏言,就这么被付之一炬。
——此事之后,终先帝一朝,官员再不曾具本参奏过懿妃。
“……您可是得意了。”
女官看她一眼,不需揣测,单看尹氏波光轻转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
皇贵太妃轻弯唇角:“这还不该得意?”
“……该!”
尹南烟瞪了瞪眼,怎么听着跟骂人似的,句尾还给来个惊叹号!
“青郎啊,你脾气似乎没有从前好了。”
“……谢主子关心。”
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折腾坏的!
坏脾气·青郎气她不过,眼角扫过尹氏至今失色的唇,突然就道:“说起来,主子您午间的药也该熬起来了。”
皇贵太妃当场脸色一僵:“……青郎,你果真是脾气不好了。”
——苏远志也是经年照料她的熟手,自然知道这位主嘴刁的毛病。往常在宫里的时候,药材齐备,苏家父子哪怕愁得挠墙,也能给她配出一个顺嘴点的方子,难喝肯定还是难喝的,但至少不会苦得无法下咽。
可到了这行宫里,什么事都要遮遮掩掩着来,能保证药性就不错了,谁还有本事管它好喝难喝?
皇贵太妃昏睡那几天,汤药全是青芽掰开她的嘴,一勺一勺压着舌根硬给灌下去的。等到她清醒了,每次用药时那皱成一团的脸,即便是青芽看了也会替她胃疼。
偏偏药还一天都不能停。
“……这么大队人马,全等着他一个了……”
副将武守成远远站着,看着那位苏太医一样一样从车里往外搬东西,药箱,药锅,甚至还有个尚未点燃的小药炉,再并一筐瑞金炭。
“这都是怎么带在身边的啊……”
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将军,这样真的好吗?”他暗自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咱来时也就罢了,现在再耽搁这么一遭,您回京时要怎么交代?”
皇贵太妃染恙是真,中途要停下来熬药也不假,这都好说——万一耽误了太妃的病情,莫说是他们这些护军,京中又有哪个真敢站出来承担罪责?
可关键是……玛丹,那个苏太医说了,这药非得现熬现饮,但他是两朝老臣,告陵小祭,苏远志自然得跟着跪在后头,就算想要提前熬上,他也没那个时间。再说,除了他这个正经的太医院院使,皇贵太妃的药,谁又能擅自经手?
此时此刻,谁又敢经手?
这不,刚出了源华城,还没走上一个时辰,人太医就明里暗里地提示:该停下了啊,劳资今天的药可还没煎上呢!
“他这一熬,少说也得个把时辰。”武守成忧心忡忡,“好家伙,这又杵在官道上,连上次那样的山林都没有,万一有什么情况……”
简直是不能更显眼的活靶子啊!前不着村后又不着店,躲都没地方躲!
副将心里有点方……
可小李将军眼也不抬,目光遥遥落在官道上,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只淡声道:“何须我来交代。”
——太医苏远志和礼部苏明时各占一辆马车,不远不近地坠在皇贵太妃的车驾后头,一同返程。而从停止行进时起,那位礼部右侍郎的车中,没有传出过半点响动。
武守成搓了搓下巴:“您的意思是?”
“……护卫之责。”
副将把这四个字翻来覆去默念几遍,言下之意是不是说,负责的就只有护卫,其余的……呵呵,才不归劳资管!
→_→
果然,即使性子截然相反,不过就冲这暗地里损人的本事……啊呸,这独善其身的智谋!是智谋!他家小将军真不愧是老将军的儿子!
亲生的!
心思顿时就落了地,武守成一身轻松,跟着他家主子就张望了两眼:“您看什么呢这是?”
——临近京城的官道,即使是皇贵太妃那大到吓人的车驾,也可三辆并行,畅通无阻。只是他们这么大队人马,重装护卫,平民看了自然畏惧,大多不肯近前,宁愿绕道去走偏僻小路。
自出发起,除了零散行过的百姓,武守成还没有看见第二个队伍。
而小李将军神色不变,没有半分回答的意思,只是被这么一问,他反而把视线移开了。
与此同时,皇贵太妃的车帘突然被掀起半边缝隙。
“李将军,娘娘有请。”
车内传出女官清冷的声线。
李衡眼睫一动。
皇贵太妃的马车被团团围护在正中,他原本站在最外围,此刻听闻传召,便快步穿过卫队,径直上前:“末将在。”
回答他的依旧是女官:“娘娘嫌车内烦闷了,让奴婢问您一声,若是方便,能否下车走动片刻?”
小李将军顿时眯起了眼眸。
“……这是哪里的话,娘娘请便。”
话音未落,李衡右手轻抬,一众护军便动作整齐地转过了身,齐齐背向车驾。
——太妃玉驾,如他这等外臣,自当避嫌。
小李将军再度站回外围,手扶佩剑,神情是自始至终的淡漠,耳朵却能听见身后环佩叮咚,皇贵太妃的冠服繁复华丽,腰间玲珑配饰相撞,击出清凌凌的脆响。
“……您且小心。”女官的声音仍是冷的,语气却微微低了下去,带出一丝细微的柔和,“脚步落得稳些。”
皇贵太妃轻轻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再不多说,仿佛极不甘愿开口的样子。
……
好吧,不是仿佛,尹南烟确实是很不甘愿。
皇贵太妃一手搭在青芽的手臂上,一手却轻轻掩在唇前,脸色……嗯,是不太好看。
——她完全没想到,上辈子连海盗船都能面不改色坐两圈,这一辈子又自小长在亲爹的马车里,到了现在……玛丹,她太妃的居然晕车了!
或许是久病未愈,或许还是心情低落了,反正皇贵太妃在车里是无比煎熬,每一次细微颠簸都让她心口一哽,被青芽扶下马车时,脚下更是一软,险些当众就吐了出来。
玛了个丹的,就这种真·马力驱动的原始代步工具,它怎么就能让哀家晕了呢?
简直不科学啊!
尹氏半倚在青郎身上,掩口低眉的样子万分纤弱,如玉兰垂露,心里却忍不住跪地挠了墙。
——这特么是逗太妃玩呢吧?
嗯……弦哥第二次考研初试结束,回来偷偷摸摸来一发更新!希望大家2016都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身体健康,平安幸福!梦想能顺利实现就好了呢么么哒(づ ̄3 ̄)づ╭?~
哥最近总梦见自己会轻功or自带飞行技能,整天飞檐走壁,神行千里,感觉自己简直不能更帅气!【并没有……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古言坑在召唤,所以颠颠儿地跑回来码字了。
PS:不知道有多少妹纸也晕车的?弦哥自己是真的晕动症,从公交、长途客车和火车,真的是挨个晕过来的……外地机油想找我出去玩,后来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就心塞了呢【手动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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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毛球亲的再次投喂!坑王·弦哥羞愧掩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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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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