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只是我的心意,并不要你还什么。”见姚清梧不肯收,杨璋便有些心急,说道:“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命,这东西给我也是白放着浪费,不如给月牙儿使去。虽说是学里,却也是人情世故场,头一回出门落了下风,将来少不得被人欺负了去。”

姚清梧愣了愣,她旧时开蒙,都是请夫子到家中授课,琴棋书画亦是如此,从不必自己操心。

平日里也就姊妹几个,偶或有闺中好友,亦或者表姊妹们会来家中习学,向来都很和气,不曾互相耻笑什么。

她并不知道外头学里的情景,还以为大抵和家中无异。

“当真会如此?”

杨璋不喜读书,也是因自小的经历有关。

他天资不错,但因是庶出,常被府学里那些高门贵子们嘲弄。勋贵子侄,大多家中势大,品级低一些的嫡子尚且被他们欺负,更何况是他这样身份更低的庶子。

“真的!”杨璋坚定地看着她,过后又颇有些落寞地说道:“我经历过。”

姚清梧再不好拒了他的好意,便伸手接过,含笑说道:“多谢你替月牙儿这般考虑,只是徽墨的银两,我得给你。”

“不用不用。”他忙摆手拒绝。

“你若是不收,这徽墨我也不能收的。”

杨璋知道她固执,便笑着说道:“那我能从你铺子里要个东西吗?”

姚清梧失笑道:“璋哥哥看上了什么,若能用来抵债,也是我的幸事。”

“那个绣囊,能给我吗?”杨璋上回路过,看到她正在绣荷包,一共二十个荷包,就摆在铺子的琉璃架子上。

姚玉清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是几个锦囊,便二话不说,笑着取了一个,转头说道:“你等一等。”

又从柜子里取了四个银锭子,装在里头递给他,说道:“这个配色合宜些,绣的是文竹节节高的样子,衬你正合适。松江府钱家商号定的货,可巧多裁了一个,璋哥哥拿去戴着玩吧。”

杨璋很是欢喜地拿着左看右看,说:“清梧,你的手艺当真是天下一绝。”

"璋哥哥过誉了,不过是谋生的手段。"她笑了笑,只把这话当做是恭维,不敢当真。

杨璋欢天喜地离开了,跟着的书童小篆笑着上前,问道:“哥儿这么高兴,想是好事将近了?”

“去去去,别胡说,就你脑子里那点乌糟念头,别牵扯到清梧头上去。”他佯装不高兴的样子,又觉得绣囊有些鼓怕撑坏了,就将里头几锭银子掏了出来,随手给了小篆,说道:“赏你的,拿了去吃酒吧。”

小篆手里捧着四个银锭子,面上一喜,千恩万谢地看向杨璋,说道:“哥儿以后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只管使唤就是。”

杨璋笑了笑,说道:“你这滑头的,银子是姚姑娘给你的,你谢她去吧。”

“姚娘子将来少不得进门,谢奶奶跟谢哥儿,也是一样的。”

一句话把杨璋哄高兴了,笑着说道:“若真能成一段佳话,将来少不了赏你的。”

“多谢哥儿,等奶奶进门了,小篆一定待奶奶跟哥儿一样,绝不含糊。”

主仆二人欢喜地离开了,竟不曾察觉一旁停着一乘轿子。

方才那些话,早被人听了个完整。

轿子里的人阴沉沉地拨开帘子,走了出来,侧头看了一眼那主仆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曹苗赶过来时,见崔密祯站在树下,愣了愣。

他将金疮药递了过去,说道:“大人怎么出来了。”

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崔密祯接了过来,一瓶都洒了上去。

这药灼疼,曹苗见状有些心惊。

“纱布要换一换。”崔密祯蹙眉,抬头看挂着绣字幡布的作坊,迈开腿走了过去。

曹苗忙跟了上去。

这会子正值晌午,铺子里没什么人,只有窗下一抹熟悉的倩影正对着账册出神,绣眉微蹙,面颊莹润如遇,眉眼温柔清澈。

崔密祯站在门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已褪去了及笄之时的稚嫩单纯,眉眼已染上了世俗的忧愁。

忽一阵风吹来,廊下风铃铛铛作响。

似乎是察觉到门旁灼热的视线,姚清梧木然转过头来,愣愣地出神。

四年了,犹如鬼魅般祛之不尽的模样,埋在青涩年华里的人,就这么突兀地站在眼前。

她的心口钝钝地痛了起来,血雨腥风的记忆夹杂着不合时宜地美好,扑面而来,越发是无尽痛苦。

放下账册,姚清梧只是淡漠地撇过脸,一言不发。

“几年不见,我还以为你好歹念着我。”

好极了,和旁人有说有笑,却对他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崔密祯嘴角噙笑,眼神冷若数九寒霜。

她越是厌恶,他越是起了兴致。

崔密祯自寻了一处坐下,吩咐道:“曹苗,你出去等着。”

几不可闻地脚步声匆匆略过,等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似乎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边反倒一片寂静。

良久,姚清梧才开口道:“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与崔大人早已没什么牵扯了。”

“没什么牵扯?”崔密祯似细细品味这几个字的意思,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只说:“你从前可不这样,穗穗。”

好多年没人唤她的乳名了,连她自己几乎都要忘了。

崔密祯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来瞧她,见她面色比方才有了几分松动,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温柔。

“你想我么?”

他和气如兰,眼睑微垂,薄唇轻轻上前几乎就要触到那朝思暮想的面颊。

姚清梧下意识要推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将她的手拽住,往跟前一拉。猛地跌入他的怀抱,她察觉到扑鼻的血腥味,将旖旎之情消散了个干净。

“你这是不要命了吗?”姚清梧颤抖着开口,眼神扫过他的周身,果然见袖子下滴着血。

“死在你身上,是我圆满。”崔密祯嗤笑一声,勾起她的下颚,双眸深邃如无尽的黑影,不容置疑地说道:“看着我,说你想我了。”

“你为何非要听我说违心话。”她轻轻呢喃着,声音抖得厉害。

“说你想我了。”崔密祯似是置若罔闻,另一只手抚上她单薄的脊背,如同呵护着一件珍宝,小心翼翼又极尽耐心。

“.......”姚清梧挣扎着,却不知他为何这般力大,像铜墙铁壁一般,撼动不得分毫;“崔密祯,你混蛋。”

崔密祯却把袖子里的匕首塞到她手里,薄唇贴上她的颈子,品尝着只属于他的美好,喑哑道:“我混蛋,你杀了我。”

“你娶妻了。”姚清梧落下泪来,颤抖地说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崔密祯愣住了,不知她哪里听来的消息,竟说他娶妻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冷笑一声,按着她的后颅动情地吻了上去。

姚清梧心跳飞快,身体却因靠近他的气息,止不住地发热,发烫,就像禁不住他的撩拨,只需他唇齿间些许湿热,就能让人迅速沉沦。

她害怕,害怕沉溺在这种不实的温情之中。

崔密祯似乎熟稔这种事,大掌游走间,探入她的衣襟内。

“放开.......我!”意识到他的念头,姚清梧忽的剧烈挣扎起来,心下一紧,贝齿狠狠咬了下去。

崔密祯唇上刺痛,闷哼一声,手上用劲儿一扯,收了回来了。

一抹葱绿的颜色从她衣内抽离出来,她愣了愣,只觉的肚子忽然凉了些许。

姚清梧回过神,慌忙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崔密祯吗,几时学得那登徒子的下作手段。

青天白日调戏良家,还厚颜无耻地上下其手,剥走她的抹肚。

“下流,还给我!”姚清梧伸手要去抢,却冷不防被他抱入怀中,没了抹肚束缚,那温软就只隔着薄薄的夏衣,贴着他的胸膛。

崔密祯的身体亦是沁出的薄汗,骤然升高的体温隔着义务灼烫着彼此。

温香软玉在前,他又不是柳下惠。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穗穗......”他撩开袍子,将抹肚塞进腰间,同汗巾子缠在一处,说道:“你自己过来拿。”

姚清梧涨红了脸,这厮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

她若果真去扯,便是将崔密祯身上的汗巾连同裤子一同解了。

这幅样子,谁看了都觉得不清不白。

姚清梧抬头看去,见他唇上的血印子,手臂上又淋淋地躺着血,他这会儿连脸色都发白了。

“你别死在我这里。”

崔密祯笑了笑,抱着她不肯撒手,还恶劣地将血蹭到她的脸颊上,故作轻松道:“就死在这儿,叫人打听出你我之间的关系,头一个把你下到大狱里。”

姚清梧瞪他,咬了咬唇推开他,捂着衣襟说道:“铺子外边人来人往,去后面。”

他起身的时候,才觉一阵眩晕,身形晃了晃。

姚清梧下意识扶住他,只觉身上重的很,才觉得他伤得恐怕不轻。

她披了件衣裳,又端了清水和纱布过来。

“你自己脱。”她撇过脸,面上不见什么情绪,就像做惯了这些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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