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铁
孙祥壹把烟头摁灭在包胜文刚买的真皮手套上时,对方正用那双手慢条斯理地解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火星烫穿皮革的焦糊味混着包胜文腕间雪松味的香水,在潮湿的地下室里滚成一团黏腻的雾。
“你他妈疯了?”包胜文的拇指碾过孙祥壹颈侧新添的咬痕,力道重得能掐出淤青,眼里却没半分怒意,反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他指腹蹭过手套上那个黑褐色的烫洞,像在抚摸什么宝贝,“这手套够你在酒吧卖半个月的唱。”
孙祥壹偏过头,舌尖舔了舔包胜文虎口处的旧疤——那是上个月替别人挡刀留下的。他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衬衫领口被扯得歪斜,露出锁骨上深浅交叠的印子,有的是包胜文咬的,有的是上周在巷子里被陌生醉汉抓的。“半个月算什么,”他手指勾住包胜文的领带,把人拽得更近,呼吸喷在对方泛红的耳尖上,“包总要是肯把我绑在身边,我连唱都不用卖。”
包胜文低笑出声,直接把人按在满是涂鸦的墙面上。孙祥壹后背硌着墙缝里的碎玻璃,疼得闷哼一声,却故意把腿往对方腰间盘得更紧。他看见包胜文西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女士口红,是昨天陪客户时被人塞的,壳子上还印着精致的玫瑰花纹。
“怎么不戴那个客户送你的表?”孙祥壹伸手去摸包胜文的手腕,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去年他闹自杀时,用皮带捆住包胜文手腕留下的。
“被我扔了。”包胜文的吻落在他渗血的唇角,带着烟味和淡淡的威士忌味,“不如你上次用碎酒瓶划我那道疤好看。”
孙祥壹忽然就烦躁起来,抬手推开包胜文的脸。他看见对方西装上沾着根金色的长发,不是他的,也不是昨晚那个陪酒小姐的。地下室的灯泡忽明忽暗,把包胜文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又去见那个医生了?”孙祥壹的声音发紧,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打架时沾的血。他知道那个姓林的医生,温文尔雅,白大褂永远一尘不染,和他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包胜文上周发烧,是那个医生来家里给看的,孙祥壹躲在阳台抽烟,听见屋里传来两人低低的说话声,像根针一样扎进心里。
包胜文没回答,只是伸手擦掉孙祥壹掌心的血珠,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你昨天在酒吧把人打进医院,我花了三万才摆平。”他指尖划过孙祥壹手臂上的纹身——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包”字,是孙祥壹十六岁时自己用针蘸着墨水纹的,边缘早就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渍,“下次再闹,我就把你锁起来,让你连酒吧的门都摸不到。”
“锁啊,”孙祥壹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锁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把我锁在这里!”他猛地拽过包胜文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啊!这里面全是你留的疤!你以为那个林医生能治好你?你和我一样,都是烂透了的东西!”
包胜文的眼神冷了下来,手指用力,攥得孙祥壹疼得蜷缩起来。他盯着孙祥壹泛红的眼眶,突然俯身咬住对方的肩膀,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烂透了才好,”他贴着孙祥壹的耳朵,声音低沉又沙哑,“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孙祥壹的指甲深深抠进包胜文的后背,把对方昂贵的西装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乱,像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地下室的角落里,堆着他上次割腕时用的刀片,包胜文没扔,反而用个铁盒装起来,放在床头——就像收藏着他们之间所有疯狂的证据。
包胜文吻掉他眼角的泪,动作粗暴又温柔。孙祥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包胜文的场景,那年他十七岁,在酒吧被人堵在巷子里,是包胜文救了他。对方递给他一根烟,指尖夹着的打火机上刻着个“包”字,和他后来纹在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孙祥壹轻声问,下巴抵在包胜文的肩膀上,闻着对方身上雪松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包胜文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会啊,”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等我们把这里的墙都画满你的名字,把所有的刀片都用遍,就一起死在这里。”
孙祥壹笑了,伸手去够墙上的碎玻璃,在自己手腕上轻轻划了道口子,然后把流血的手腕凑到包胜文嘴边。“先尝尝我的血,”他眼里闪着疯狂的光,像两簇跳动的火苗,“下次换你的。”
包胜文没犹豫,低头含住他的手腕,舌尖舔过那道新鲜的伤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涩——就像他们纠缠在一起的人生,脏污、疯狂,却又该死的分不开。
地下室的灯泡终于彻底灭了,黑暗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紧紧缠绕在一起,像两根生了锈的铁,互相磨损,又互相支撑,直到把彼此都烙进骨头里,再也分不开。锈铁(续)
黑暗彻底吞没地下室时,孙祥壹反而觉得安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包胜文的牙齿蹭过手腕上的伤口,力道不轻不重,像在确认这道血痕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血珠渗进对方的唇齿间,混着雪松香水的冷意,成了独属于他们的、带着痛感的甜。
“上次你烧到三十九度,我在阳台数了十二根烟,那个林医生才走。”孙祥壹突然开口,声音在黑暗里发飘,手指却固执地抠着包胜文后背被划破的西装裂口,把布料扯得更碎。他能摸到对方衬衫下凸起的肩胛骨,那里有块浅疤,是前年包胜文为了抢回被他赌输的吉他,和人打架时被啤酒瓶砸的。
包胜文的动作顿了顿,舌尖离开孙祥壹的手腕,转而吻上他的掌心。“他来给我输液,你躲在阳台把烟蒂摁进花盆里,把我养的多肉全烫死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却捏住孙祥壹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哪怕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你以为我没看见?”
孙祥壹猛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他想起那天阳台飘着细雨,烟蒂烫在多肉叶片上的滋滋声,和屋里林医生温和的说话声缠在一起,让他恨不得把整个花盆都砸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我就是故意的,”他咬着牙,把膝盖往包胜文腿上顶了顶,“谁让他碰你的东西,谁让他用你的杯子喝水。”
包胜文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震得孙祥壹心口发麻。他突然被对方打横抱起,后背撞上一堆旧纸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出来——是孙祥壹去年冬天偷偷藏的安眠药,被包胜文发现后没扔,反而和刀片一起收进了铁盒。现在药板滚了一地,铝箔包装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你藏这些的时候,是不是想着等我不注意,就自己先走?”包胜文的吻落在他的眼睑上,带着点凉意。孙祥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划过自己腰侧的旧疤,那是他十八岁时试图跳桥,被包胜文拽回来时蹭到桥墩留下的,形状像条扭曲的蛇,盘在皮肤里。
“是又怎么样?”孙祥壹偏过头,却被包胜文捏着下巴转回来。黑暗里,他能看见对方眼里模糊的光,像淬了火的铁,又烫又硬,“你整天对着那些客户笑,对着那个医生温和,对着我就只会锁着我——我为什么不能先走?”
话音刚落,他就被包胜文狠狠吻住。对方的牙齿咬得他下唇发疼,血腥味再次漫开来,和刚才手腕上的血混在一起。孙祥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包胜文的腰肉里,却故意把腿缠得更紧,像藤蔓一样攀着对方,把彼此都勒得喘不过气。
“我对着他们笑,是为了给你还赌债。”包胜文的声音哑得厉害,吻过他流血的下唇,又往下,落在他锁骨那片新旧交叠的印子上,“我让林医生来,是因为你上次把自己锁在浴室割腕,我吓得手都抖,连止血带都绑不好。”
孙祥壹的身体僵了僵。他想起去年那次,浴室的水漫到客厅,他坐在浴缸里,看着血把水染成粉红色,听见包胜文砸门的声音,像要把整栋楼都拆了。后来包胜文冲进来时,西装湿透了,头发滴着水,抱着他的手一直在抖,连话都说不完整。可这些,他后来都故意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松了松,却还是没从包胜文的后背挪开。纸箱里的安眠药还在滚,有几片滑到他的指尖,冰凉的铝箔硌着皮肤。
“告诉你?”包胜文笑了,吻掉他下巴上的血珠,“告诉你,你就不会在酒吧把人打得头破血流,不会把我的手表扔进江里,不会在我谈生意的时候,突然冲进包厢说你是我包养的小情儿?”
孙祥壹的脸烧了起来,却梗着脖子反驳:“谁让你不接我电话!谁让那个女人往你身上贴!”他说的是上个月,包胜文陪一个女客户谈合作,对方故意把红酒洒在他衬衫上,伸手去擦的时候,被赶过来的孙祥壹看见。那天他把红酒瓶砸在地上,碎片溅到了客户的腿,最后包胜文赔了五万块才了事。
包胜文没再说话,只是抱着他往地下室深处走。那里有张旧床垫,是他们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上面铺着孙祥壹织了一半的围巾——毛线是他偷拿包胜文的羊绒衫拆的,织得歪歪扭扭,还掉了好几处毛,包胜文却没扔,反而铺在最上面。
孙祥壹被放在床垫上时,指尖碰到了床垫下的东西——是那个装着刀片和安眠药的铁盒,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包胜文压在他身上,衬衫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疤,那是孙祥壹第一次跟人打架,回来后气不过,用剪刀划的。
“你看,”包胜文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锁骨的疤上,又把自己的手放在孙祥壹腰侧的疤上,“我们身上的疤,都是给彼此留的。你要是走了,谁来给我添新的?”
孙祥壹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包胜文的指尖带着体温,按在他的疤上,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想起自己十六岁时,在酒吧唱完歌,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抢钱,是包胜文冲过来,用酒瓶砸了其中一个人的头。那天对方的血溅在包胜文的白衬衫上,像朵烂掉的花,可他递给自己烟时,手指却很稳。
“我昨天在酒吧打架,是因为他们说你是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脸。”孙祥壹吸了吸鼻子,眼泪蹭在包胜文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把其中一个人的牙打掉了,他说要找人废了我,我不怕,就是怕你又要花钱摆平。”
包胜文的动作柔了下来,吻掉他眼角的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怕我花钱?”他低笑,指尖划过孙祥壹手臂上那个晕开的“包”字纹身,“你上次把我刚买的车撞坏,修了十几万,怎么不怕我花钱?”
“那不一样!”孙祥壹急了,伸手去推他,“车是你的,可他们骂的是你!”
包胜文抓住他的手腕,把那只还在渗血的手举到两人中间。黑暗里,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床垫上,晕开小小的红点。“是不一样,”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车没了可以再买,你要是出事了,我去哪找第二个你?”
孙祥壹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包胜文回来时,身上沾着那根金色的长发,他当时没问,却在对方睡着后,偷偷把头发夹进了那本包胜文常看的书里——像个幼稚的孩子,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做标记。
“那个金色头发的女人是谁?”他小声问,指尖抠着包胜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去年被皮带捆过的浅痕。
包胜文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是给我送文件的助理,昨天风大,头发吹到我身上的。”他抓起孙祥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要是不信,明天我把她辞了,以后助理都找男的,行不行?”
“不行!”孙祥壹立刻反驳,“男的也不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你有心思!”
包胜文低笑出声,吻得他喘不过气。“那怎么办?”他贴着孙祥壹的耳朵,声音又哑又烫,“把所有靠近我的人都赶走,然后把你锁在地下室,每天只给你吃我做的饭,只让你见我一个人,行不行?”
孙祥壹的心跳猛地加快,脸上却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谁要吃你做的饭,你做的番茄炒蛋都能咸死人。”话是这么说,他却把身体往包胜文怀里缩了缩,像只找到巢穴的猫。
包胜文抱着他,手指慢慢梳理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地下室里很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孙祥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雪松香水混着血腥,还有点淡淡的烟草味,是他闻了五年的味道,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我明天去把林医生的联系方式删了。”包胜文突然说,指尖划过孙祥壹后颈的皮肤,那里有块小小的烫伤疤,是他上次抽烟时不小心烫的,“以后我生病,就找你照顾,好不好?”
孙祥壹的鼻子一酸,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包胜文的颈窝,狠狠咬了一口。对方闷哼一声,却没推开他,反而抱得更紧。“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把你的药全换成安眠药,让你睡上三天三夜,醒了也找不到我。”他咬着牙说,声音却带着哭腔。
“好啊,”包胜文笑着,吻落在他的发顶,“那你要是敢偷偷藏刀片,我就把你织的那条破围巾,剪成一条一条的,让你再也织不好。”
孙祥壹气鼓鼓地捶了他一下,却被对方抓住手,按在床垫上。包胜文的吻再次落下来,从他的额头,到他流血的下唇,再到他手腕上的伤口,每一处都带着疼,却又带着让他无法抗拒的温柔。
他突然想起那个铁盒,里面装着他们所有疯狂的证据——刀片、安眠药、他的头发、包胜文的旧纽扣,还有上次他割腕时沾了血的纸巾。包胜文把它放在床头,像收藏着最珍贵的宝贝,就像收藏着他们这段见不得光,却又疯狂到极致的感情。
“包胜文,”孙祥壹轻声说,手指勾住对方的领带,把人拽得更近,“我们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包胜文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缠在一起。“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你也别再跟人打架,别再偷偷藏药,好不好?”
孙祥壹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把腿往对方腰间盘得更紧。他能感觉到包胜文的心跳,和他的心跳紧紧贴在一起,又快又乱,却异常同步。
地下室的黑暗里,那只铁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里面的刀片和安眠药闪着冷光,却再也不是用来伤害彼此的工具,而是成了他们纠缠的证明——就像两根生了锈的铁,在潮湿的角落里互相磨损,互相依赖,把所有的疼和爱都刻进彼此的骨头里。
包胜文吻掉他最后一滴眼泪,指尖划过他手臂上那个晕开的“包”字纹身,像是在确认这个字早已和他的皮肤融为一体。“祥壹,”他轻声说,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我们就这样,烂在一起,好不好?”
孙祥壹笑着点头,把脸埋进对方的怀里,闻着那熟悉的雪松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好,”他轻声回应,“烂在一起,直到死。”
外面的天快亮了,一丝微光透过地下室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交缠的手上。孙祥壹的手腕还在渗血,包胜文的后背被他抓出了血痕,可他们谁也没在意,只是紧紧抱着彼此,像抓住了这世上唯一的浮木。
他们的人生或许脏污,或许疯狂,或许永远见不得光,可他们有彼此——有满身的疤,有那只装着疯狂证据的铁盒,有那句“烂在一起”的承诺,就够了。
就像两根锈铁,哪怕被全世界抛弃,也能在黑暗里互相支撑,直到把彼此都烙进生命里,再也分不开。锈铁(三)
微光爬上床垫时,孙祥壹才发现包胜文的衬衫下摆还沾着昨天的血渍——不是他的,是酒吧那个被打掉牙的混混溅上的。他指尖捻着那片发硬的布料,忽然想起昨晚包胜文回来时,第一句话是问他有没有受伤,而不是骂他又惹了麻烦。
“你衬衫该扔了。”孙祥壹把脸从包胜文颈窝抬起来,晨光里能看清对方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蹭得他脸颊发痒。他伸手去摸那道胡茬,却被包胜文抓住手腕,按在床垫上。
“扔了谁给你当擦脸布?”包胜文的吻落在他手腕的伤口上,那里已经结了层薄薄的血痂,被他舌尖舔过,泛起一阵酥麻的疼。孙祥壹能看见对方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昨晚为了处理酒吧的事,肯定没睡几个小时。
地下室的小窗户透进更多光,照见地上散落的安眠药板,还有那只敞开的铁盒——里面除了刀片和旧纽扣,还多了根金色的长发,是孙祥壹昨晚偷偷夹进去的。包胜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尖勾过那根头发,轻轻缠在指头上。
“还在介意?”他把头发凑到孙祥壹眼前,晨光里那根发丝泛着冷光,像根细小的针。孙祥壹别过脸,却被对方捏着下巴转回来,“我让助理今天把头发染成黑色,再剪短,行不行?”
“谁要管她!”孙祥壹嘴硬,手指却紧紧攥住包胜文的领带,把人拽得更近。他看见对方西装裤膝盖处有块磨损的痕迹,是上次他闹脾气,把包胜文推倒在楼梯上蹭的,到现在都没补。
包胜文低笑,翻身躺在他身边,伸手把那只铁盒拿过来,打开。晨光落在刀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孙祥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对方抓住,按在自己的胸口。“你看,”包胜文指着铁盒里的东西,声音很轻,“这是你第一次割腕用的刀片,这是我被你剪破的领带,这是你织坏的围巾线头——还有这个。”
他从盒子最底层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是孙祥壹十七岁时写的欠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欠包胜文五百块,以后用一辈子还”。孙祥壹的脸瞬间烧起来,伸手要抢,却被包胜文攥住手腕。
“当时你说用一辈子还,”包胜文的指尖划过欠条上模糊的字迹,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温柔,“现在才还了五年,想赖账?”
“谁赖账了!”孙祥壹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对方拉进怀里。他能听见包胜文的心跳,沉稳有力,和他自己慌乱的心跳完全不同。地下室的空气里还留着血腥和烟草的味道,却莫名让人安心。
“我今天要去趟公司,把酒吧的事彻底处理好。”包胜文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你在家乖乖待着,别乱跑,好不好?”
孙祥壹的身体僵了僵,手指抠进对方的腰肉里。“又要去见那些客户?”他的声音发紧,想起上次那个把红酒洒在包胜文身上的女人,心里又开始冒火,“我也要去!”
“你去了只会把客户的桌子掀了。”包胜文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乖乖在家,我给你带你爱吃的糖炒栗子,刚出锅的那种。”
孙祥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对方的怀里,手指慢慢摸着包胜文后背被他抓出的血痕。他知道自己不能去,上次冲进包厢闹事的教训还在,可一想到包胜文要和那些人待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
“我把手机留给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包胜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塞进他手里,“要是想我了,就看手机里的照片,都是你的。”
孙祥壹捏着那部冰凉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壁纸是他去年冬天在雪地里的照片——当时他把包胜文的围巾抢过来裹在自己身上,笑得像个傻子,包胜文偷偷拍的。他忽然想起,包胜文的手机里全是他的照片,有他打架后的狼狈样子,有他织围巾时的笨拙样子,甚至还有他上次割腕后睡着的样子,而他自己的手机里,只有一张包胜文的照片,是对方第一次救他时,站在巷子里抽烟的背影。
“我不会乱跑的。”孙祥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包胜文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慢慢起身。
孙祥壹躺在床垫上,看着包胜文整理西装。对方把被他划破的西装裂口拉了拉,试图遮住里面的血痕,却怎么也遮不住。孙祥壹忽然想起自己有件黑色的针织衫,是包胜文去年给他买的,尺寸太大,他一直没穿,或许可以给包胜文当内搭,遮住那些血痕。
“等一下。”孙祥壹突然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跑去角落里的旧衣柜——那是包胜文专门给他买的,里面塞满了他的衣服,还有几件包胜文的旧衣服。他翻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件黑色针织衫,跑回来递给包胜文。
“你穿这个,里面。”孙祥壹的手指捏着针织衫的领口,有点不好意思,“遮住你后背的伤,别让别人看见。”
包胜文愣了愣,然后接过针织衫,慢慢套在身上。黑色的针织衫很合身,刚好遮住他后背的血痕和旧疤。孙祥壹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好看吗?”包胜文转了转身子,笑着问他。孙祥壹点了点头,又赶紧别过脸,怕对方看出他脸红。
包胜文走过来,弯腰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拿起西装外套。“我走了,记得打电话。”他又叮嘱了一句,才转身往地下室门口走。孙祥壹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关上,才慢慢躺回床垫上。
他捏着包胜文留下的手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是昨天晚上拍的——他靠在包胜文怀里,眼泪还挂在脸上,包胜文偷偷拍的,照片下面写着“我的祥壹”。孙祥壹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他起身,把地上的安眠药板捡起来,放进铁盒里,然后把那只铁盒放在床头。接着,他走到旧衣柜前,拿出那根拆了一半的羊绒线,坐在床垫上,继续织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阳光透过小窗户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地下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毛线针碰撞的声音。
织了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是包胜文打来的。孙祥壹赶紧接起,声音有点慌:“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就是想你了。”包胜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笑意,“刚走到巷口,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孙祥壹的脸瞬间烧起来,对着电话吼:“你是不是有病!刚走就打电话!”话是这么说,他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手机,舍不得挂。
“是有病,”包胜文的声音很温柔,“得了离不开你的病。”
孙祥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膝盖里,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他能想象到包胜文站在巷口,穿着他给的黑色针织衫,拿着手机,嘴角带着笑意的样子。
“我到公司了,先挂了,记得按时吃饭。”包胜文又叮嘱了一句,才挂了电话。孙祥壹捏着手机,愣了半天,才继续织围巾。毛线针不小心戳到了手指,流出一点血,他却没在意,反而把手指凑到嘴边,舔了舔——和包胜文吻他手腕时的味道一样,有点甜,又有点涩。
下午的时候,孙祥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酒吧那个被打掉牙的混混打来的,说要找他算账,让他在巷口等着。孙祥壹捏着手机,心里有点慌,却还是答应了。他知道不能让包胜文知道,不然对方又要花钱摆平,还要担心他。
他找出包胜文放在抽屉里的水果刀,藏在口袋里,然后锁好地下室的门,往巷口走。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那个混混带着两个人,已经在巷口等着了,看见他来,立刻围了上来。
“小子,上次敢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那个混混说着,就挥拳打过来。孙祥壹往旁边躲了躲,掏出水果刀,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肚子上,刀掉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往对方身上扑。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
孙祥壹愣了愣,回头一看,是包胜文。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针织衫,袖口被风吹得鼓起来。
“包总?”那个混混看见包胜文,立刻怂了,往后退了退,“我们就是和孙祥壹闹着玩的。”
“闹着玩?”包胜文走过来,把孙祥壹扶起来,看见他嘴角的血,眼神更冷了,“你们动他一下试试。”
他没再跟那些人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来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把那三个混混带走了。巷子里只剩下他和包胜文两个人,风把地上的灰尘吹起来,迷了孙祥壹的眼睛。
“谁让你过来的!”包胜文的声音很凶,却伸手小心翼翼地擦着他嘴角的血,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不是让你乖乖在家待着吗?”
“我……”孙祥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我不想你再花钱,我想自己解决。”
包胜文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傻不傻?”他的下巴抵在孙祥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我的钱就是给你花的,你要是出事了,我留着钱有什么用?”
孙祥壹埋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凶了,手指抠着对方的针织衫,把布料都攥皱了。“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的声音闷闷的,“总是给你惹麻烦,还不能保护你。”
“你不是没用,”包胜文抱着他,手指慢慢梳理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你是我的宝贝,不用保护我,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孙祥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他能闻到包胜文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点外面风的味道,让他渐渐平静下来。巷口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两根缠在一起的锈铁。
“我们回家。”包胜文扶着他,慢慢往地下室走。孙祥壹的肚子还在疼,却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他忽然想起包胜文早上说的糖炒栗子,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买。
“你不是要去公司吗?怎么回来了?”孙祥壹轻声问,看着包胜文的侧脸。对方的下颌线很清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不少。
“想你了,就回来了。”包胜文笑着,捏了捏他的手,“顺便给你买了糖炒栗子,还热着呢。”
孙祥壹的眼睛亮了亮,忘了疼,加快了脚步。包胜文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回到地下室,包胜文把他放在床垫上,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袋糖炒栗子,剥开一颗,递到他嘴边。孙祥壹张嘴咬住,栗子又甜又糯,暖得他心里都发烫。
“好吃吗?”包胜文又剥开一颗,递给他。孙祥壹点了点头,伸手抢过袋子,自己剥起来。包胜文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孙祥壹剥了一颗栗子,递到包胜文嘴边。对方张嘴咬住,眼睛弯成了月牙。地下室的阳光渐渐暗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还有他们熟悉的血腥和烟草味,却异常和谐。
“包胜文,”孙祥壹忽然开口,手里还捏着半颗栗子,“我们以后再也不打架了,好不好?”
包胜文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再也不打架了。”
孙祥壹笑了,把剩下的半颗栗子塞进对方嘴里,然后靠在他的怀里,继续织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包胜文抱着他,手指轻轻划过他手臂上的“包”字纹身,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铁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里面的刀片和安眠药闪着冷光,却再也不是威胁,而是他们爱情的见证。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地下室里亮起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把彼此的影子映在墙上,紧紧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他们或许还是会疯狂,还是会受伤,还是会被全世界不理解,可他们有彼此——有满身的疤,有甜腻的糖炒栗子,有那只装着回忆的铁盒,有那句“再也不打架”的承诺,就够了。
就像两根锈铁,哪怕经历再多风雨,也能在黑暗里互相温暖,互相支撑,把所有的疼和爱都刻进生命里,直到永远。锈铁(四)
第四章:栗子壳与旧围巾
孙祥壹把最后一颗栗子壳扔进纸篓时,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地下室的小灯昏黄,把他和包胜文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满是涂鸦的墙面上,像幅没干透的油画。他靠在包胜文怀里,手指还沾着点栗子壳的绒毛,无意识地抠着对方针织衫的纹路——那是他上午亲手给包胜文穿上的,现在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织了半天,怎么还是歪的?”包胜文的下巴抵在他发顶,视线落在孙祥壹手里的围巾上。毛线针歪歪扭扭地戳着,原本该是直线的地方鼓出个疙瘩,像只缩成一团的猫。孙祥壹有点心虚,把围巾往身后藏了藏,却被包胜文伸手抽了过去。
“别碰!”孙祥壹急了,伸手要抢,却被对方按住手腕。包胜文把围巾展开,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看——羊绒线是他去年冬天给孙祥壹买的,原本是想让他织条厚实的围巾过冬,结果这小子拆了织、织了拆,折腾到现在只织了不到半米,还到处是漏针的洞。
“这里应该绕两圈。”包胜文的手指捏着毛线针,笨拙地帮他调整姿势。他常年握笔、握方向盘,指尖磨出了薄茧,碰在孙祥壹手背上时,有点糙,却暖得人发痒。孙祥壹没挣扎,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绕毛线,余光瞥见包胜文手腕上的勒痕——去年他用皮带捆的那道,到现在还留着浅印,像道永远消不掉的纪念。
“你什么时候会织这个的?”孙祥壹小声问,下巴蹭了蹭包胜文的衬衫。对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混着雪松香水和栗子的甜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包胜文笑了笑,指尖勾过他耳后的碎发:“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教过我织毛衣。不过我手笨,织到一半就拆了,最后还是她给我织了件灰色的,穿了好几年。”
孙祥壹没再说话。他知道包胜文的妈妈走得早,对方很少提家里的事,偶尔说起,也只是三言两语。他伸手摸了摸包胜文的胸口,那里隔着针织衫和衬衫,能摸到心跳的节奏,沉稳得让人心安。地下室很静,只有毛线针碰撞的“嗒嗒”声,还有外面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铛声,像根细针,轻轻戳着这难得的平静。
织到快十点时,孙祥壹的眼皮开始打架。毛线针从手里滑下来,戳在包胜文的腿上,他惊了一下,刚要睁眼,就被对方搂进怀里。“睡吧,明天再织。”包胜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困意,伸手把围巾叠好,放在床头的铁盒旁边——那里还躺着早上被孙祥壹捡起来的安眠药板,和几片没扔的栗子壳。
孙祥壹没睁眼,往包胜文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对方的颈窝。他能闻到包胜文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是刚抽的,是藏在布料纤维里的旧味,像他们住的这个地下室,到处是挥之不去的旧痕迹。“包胜文,”他含含糊糊地说,手指攥着对方的衣角,“明天你别去公司了,好不好?”
“怎么了?”包胜文的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睡觉。孙祥壹闭着眼,声音闷闷的:“我怕你又被别人缠上,怕你又受伤。”他想起下午在巷口,包胜文冲过来时,脸色阴沉得吓人,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比谁都怕失去对方——怕对方被人欺负,怕对方出事,更怕对方哪天烦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包胜文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地下室的小灯还亮着,照在铁盒上,里面的刀片闪着冷光,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威胁。孙祥壹渐渐睡熟,呼吸变得均匀,手指却还紧紧攥着包胜文的衣角,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早上,孙祥壹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他揉了揉眼睛,看见包胜文坐在床垫边,手里拿着个煎锅,锅里煎着鸡蛋,旁边还放着两片烤得金黄的面包。阳光从地下室的小窗户透进来,落在包胜文身上,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黄色,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个能一句话吓退混混的“包总”,倒像个普通的上班族。
“醒了?”包胜文回头,看见他睁着眼睛发呆,笑了笑,“刚煎好的鸡蛋,你爱吃的溏心的。”孙祥壹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旧睡衣。他看着包胜文把鸡蛋盛进盘子里,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心里突然有点发酸——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早上给他做早饭,后来妈妈走了,就再也没人这样待过他了。
“你怎么没去公司?”孙祥壹抓了抓头发,小声问。包胜文把盘子递给他,又递了双筷子:“昨天答应你了,今天不去公司,陪你。”他坐在孙祥壹身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眼神里带着点温柔,“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孙祥壹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去哪?”包胜文摸了摸他的头,没直接说:“吃完你就知道了。”
吃完早饭,包胜文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孙祥壹换上——是件蓝色的连帽卫衣,是他上次逛街时给孙祥壹买的,尺寸刚好。孙祥壹穿上后,对着地下室里唯一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看见自己脸上还有点没消的淤青,是昨天在巷口被混混打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想遮,却被包胜文抓住手腕。
“别遮,”包胜文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淤青,动作很轻,怕弄疼他,“这样才像我的人。”孙祥壹的脸瞬间烧起来,别过脸,却被对方捏着下巴转回来,吻了吻他的唇角。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地下室里的血腥味和烟草味,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淡了。
收拾好后,包胜文带着孙祥壹出了地下室。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也不大。孙祥壹跟在包胜文身边,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往巷口走,心里有点好奇,却没敢问。走到巷口时,他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不是包胜文平时开的那辆,而是一辆看起来很旧的二手车,车身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上车。”包胜文打开车门,把孙祥壹推了进去。车里很干净,副驾驶座上还放着个毛绒玩具,是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看起来有点旧,却洗得很干净。孙祥壹拿起小熊,摸了摸它的耳朵,抬头问包胜文:“这是你的车?”
“嗯,”包胜文发动车子,声音很轻,“以前刚创业的时候买的,后来换了新车,就把它放在车库里了,昨天刚开出来洗了洗。”孙祥壹把小熊抱在怀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街道两旁的树已经开始发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晃着,像充满了希望。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没有打架,没有混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户,只有他和包胜文两个人。
车子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墓园门口。孙祥壹愣了愣,抱着小熊的手紧了紧。包胜文下车,走到副驾驶座旁边,打开车门,伸手把他拉了出来:“带你来看个人。”孙祥壹跟着包胜文走进墓园,里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们走到一个墓碑前,停下来——墓碑上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照片上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和包胜文有几分像。
“这是我妈。”包胜文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很轻,“她走的时候,我才二十岁,刚创业,什么都没有。”孙祥壹站在他身边,没说话,只是抱着小熊,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能想象到,包胜文以前肯定和妈妈很亲近,就像他和妈妈一样。
“以前我妈总说,让我找个老实点的人,好好过日子,别总在外面打架。”包胜文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怀念,“后来遇到你,才觉得,或许她会喜欢你。”孙祥壹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蹲下来,把怀里的小熊放在墓碑前:“阿姨,我叫孙祥壹,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包胜文的,不会让他再受伤了。”
包胜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暖暖的。他伸手把孙祥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我妈听见了,她会高兴的。”孙祥壹埋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眼泪蹭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从墓园出来后,包胜文带着孙祥壹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里人不多,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还有小孩在放风筝。孙祥壹跟着包胜文坐在长椅上,看着天上的风筝飞得很高,心里很平静。“包胜文,”他突然开口,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我们以后再也不回那个地下室了,好不好?”
包胜文愣了愣,转头看着他。孙祥壹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期待:“我们找个有窗户的房子,能看到太阳的,不用很大,只要我们两个人住就好。”包胜文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们找个有窗户的房子,能看到太阳的。”
那天下午,他们在公园里待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路上,包胜文买了个棉花糖给孙祥壹,粉色的,很大一团,孙祥壹吃得满脸都是糖渣,像只偷吃东西的猫。包胜文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糖渣,指尖蹭过他的皮肤,带着点痒。
回到地下室时,天已经黑了。孙祥壹把剩下的棉花糖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旧衣柜前,拿出那根没织完的围巾,坐在床垫上继续织。包胜文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说话,只是伸手帮他理了理毛线。地下室的小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很安静,却很温暖。
织到一半时,孙祥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见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请问是孙祥壹先生吗?我是林医生的助理,林医生让我跟你说一下,包先生上次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有点问题,想让他明天来医院一趟。”
孙祥壹的手突然僵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厉害。他回头看了看包胜文,对方正低头帮他整理毛线,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什么问题?”孙祥壹的声音发紧,手指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电话那头的助理顿了顿,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林医生说最好让包先生亲自来一趟,他会详细解释的。”
挂了电话,孙祥壹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起上次包胜文发烧,林医生来家里给看的样子,想起包胜文身上偶尔出现的疲惫,想起对方昨晚煎鸡蛋时不小心烫到手指,却没说疼。他突然很怕,怕包胜文出事,怕自己又变成一个人。
“怎么了?”包胜文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心,“谁打的电话?”孙祥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扑进包胜文怀里,手指紧紧攥着对方的针织衫,声音里带着哭腔:“包胜文,你别有事,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包胜文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懵了,赶紧抱住他,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没事,怎么了?你慢慢说。”孙祥壹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把电话里的内容说出来。包胜文听完,愣了愣,然后笑了笑,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傻样,就是个体检报告,能有什么事?明天我去看看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孙祥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包胜文捏了捏他的脸,很认真地说:“真的没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把孙祥壹拉进怀里,手指轻轻划过他手臂上的“包”字纹身,“就算有事,我也不会丢下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辈子呢。”
孙祥壹点了点头,却还是有点担心。他靠在包胜文怀里,手指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心里暗暗发誓,要是包胜文真的有事,他就算拼了命,也要治好对方。地下室的小灯还亮着,铁盒里的刀片和安眠药安静地躺着,像在见证他们的承诺。
第二天早上,包胜文很早就起来了。他给孙祥壹做好早饭,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睡熟的样子,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他知道孙祥壹担心他,昨晚睡得很不安稳,手指一直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开过。包胜文轻轻把他的手指掰开,然后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小声说:“等我回来。”
包胜文出门时,孙祥壹还没醒。他把手机放在床头,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医院了,很快回来,乖乖在家等我”,字迹不算好看,却很认真。
包胜文到医院时,林医生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林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文尔雅。他看见包胜文进来,笑了笑,把体检报告递给他:“包先生,你的体检报告有点问题,你看看。”
包胜文接过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上面写着“疑似胃出血,建议进一步检查”。他愣了愣,然后笑了笑,把报告放在桌子上:“没什么大问题吧?”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很认真地说:“目前来看不算严重,但你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经常熬夜,还抽烟喝酒,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知道了,”包胜文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林医生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包先生,我知道你平时很忙,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且……孙先生肯定也很担心你,你多为他想想。”
包胜文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孙祥壹昨晚哭着扑进他怀里的样子,想起对方平时总是担心他受伤,想起那个还没织完的歪歪扭扭的围巾,心里突然有点暖。他站起身,对林医生说:“谢谢林医生,我会尽快安排进一步检查的。”
从医院出来后,包胜文没直接回地下室,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束向日葵,很大一束,金黄色的,看起来很有活力。他记得孙祥壹说过,喜欢向日葵,因为它总是朝着太阳,像永远充满希望。
回到地下室时,孙祥壹正坐在床垫上,手里拿着包胜文留下的手机,眼神里满是担心。听见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看见包胜文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透进来,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黄色。
“你回来了!”孙祥壹赶紧跑过去,抓住包胜文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事?”包胜文把向日葵递给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胃出血,医生说好好吃饭、别熬夜就好了。”
孙祥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担心,是因为放心。他抱着向日葵,看着包胜文,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你以后不许再不好好吃饭,不许再熬夜,不许再抽烟喝酒,听见没有?”包胜文笑着点头,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听见了,都听你的。”
孙祥壹把向日葵放在桌子上,然后拉着包胜文坐在床垫上,认真地说:“从今天起,我给你做饭,监督你吃饭,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我就把你的烟都扔了!”包胜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孙祥壹真的每天给包胜文做饭。他从网上查了很多养胃的食谱,每天变着花样给包胜文做,虽然偶尔还是会把菜炒糊,把粥煮成饭,却很认真。包胜文也很配合,每天按时吃饭,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熬夜,晚上就陪着孙祥壹织围巾,或者两个人坐在床垫上,看着地下室的小灯,说说话。
锈铁(四·续)
孙祥壹捏着织完的围巾,指尖蹭过那些歪扭的针脚,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把围巾往身后藏了藏,却被包胜文伸手抽了过去。昏黄的灯光下,深蓝色的羊绒围巾皱巴巴地展开,漏针的地方像咧着嘴的小伤口,边缘还歪歪扭扭地挂着几根没剪干净的线头——活像他和包胜文这段乱七八糟,却又死死缠在一起的日子。
“这是给我的?”包胜文的手指捏着围巾两端,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光。孙祥壹别过脸,耳尖烧得发烫,嘴里却硬邦邦的:“谁给你了,我自己织着玩的。”话没说完,就见包胜文直接把围巾往脖子上绕,动作笨拙地打了个结,针脚磨得他下巴发痒,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有点松,”包胜文低头拽了拽围巾,让它裹得更紧些,“不过挺暖和。”他凑到孙祥壹面前,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委屈,“祥壹织的围巾,就算漏风,我也天天戴。”
孙祥壹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伸手推了推他的脸,却被包胜文抓住手腕。对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让他摸那条围巾:“你看,刚好护住你上次咬的疤。”孙祥壹指尖顿住——包胜文颈侧确实有块浅红的印子,是前几天他闹脾气时咬的,现在被围巾裹着,只露出一点边缘,像被藏起来的秘密。
他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翻床头的铁盒。包胜文看着他蹲在地上,后背绷得笔直,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像只找东西的小兽。没一会儿,孙祥壹捏着个小玩意儿转过身,手里攥着枚银色的纽扣——是从包胜文那件被他划破的西装上掉下来的,之前被他随手扔进了铁盒。
“给你缝上。”孙祥壹把纽扣往包胜文手里塞,又翻出铁盒里的针线包——还是上次包胜文怕他织围巾时线断了,特意买的。他拽过包胜文的手,让对方捏着纽扣,自己则凑到围巾漏针最厉害的地方,笨拙地穿针引线。
线是从围巾上拆下来的余线,针脚歪歪扭扭地绕着纽扣,好几次针尖戳到包胜文的手指,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孙祥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因为用力而微微皱着,像在对付什么难题——明明连缝颗纽扣都手抖,却偏要硬撑着把事情做好。
“好了。”孙祥壹把线咬断,往后退了退,打量着那颗歪歪扭扭钉在围巾上的纽扣,突然觉得顺眼多了。包胜文伸手摸了摸纽扣,指尖蹭过孙祥壹没剪干净的线头,轻声说:“以后这颗纽扣掉了,你再给我缝。”
“掉了就扔了,谁给你缝。”孙祥壹嘴硬,却把针线包塞回铁盒时,特意把线理得整整齐齐。包胜文没拆穿他,只是把他拉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地下室的小灯还亮着,窗外传来晚风吹过巷口的声音,混着远处酒吧隐约的歌声,却一点也不吵。
孙祥壹耳尖贴着包胜文的衬衫,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沉稳有力,和他自己的心跳慢慢凑成一个节奏。他伸手摸了摸包胜文脖子上的围巾,指尖蹭过那颗纽扣,突然小声说:“等我们搬去有窗户的房子,我给你织条新的,没有漏针的。”
包胜文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下巴抵着他的头发,声音闷闷的:“不用,我就喜欢这条。”他手指划过孙祥壹手臂上那个晕开的“包”字纹身,“就像你,就算脾气坏,爱打架,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孙祥壹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铁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里面的刀片和安眠药闪着冷光,却被那颗新缝的纽扣、织坏的围巾线头衬得温柔起来。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透过小窗户洒进一点清辉,落在他们交缠的手上,像给这段疯狂又炙热的感情,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
包胜文轻轻拍着孙祥壹的背,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是孙祥壹以前在酒吧常唱的《流浪记》。孙祥壹闭着眼,跟着旋律轻轻晃着头,鼻尖蹭着对方身上的雪松味,混着围巾上淡淡的羊绒香,突然觉得,就算永远待在这个地下室,只要身边有包胜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续
后半夜起了风,地下室的窗户没关严,冷风卷着碎叶子吹进来,落在床垫边缘。孙祥壹被冻得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往包胜文怀里钻,却摸了个空——身边的位置凉丝丝的,只剩下皱巴巴的床单。
他猛地睁开眼,地下室的小灯还亮着,铁盒敞着口,里面的刀片闪着冷光,可包胜文不见了。孙祥壹的心跳瞬间乱了,赤着脚爬起来,没顾上穿衣服,就往门口跑。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点拖沓的沉重。
“跑什么?”包胜文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袋口冒着热气。孙祥壹回头,看见他站在阴影里,脖子上还围着那条歪扭的围巾,鬓角沾着点夜露,指尖冻得发红——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孙祥壹的声音发颤,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摸到对方冰凉的皮肤,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说不熬夜了吗?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些客户了?”
包胜文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笑了,把塑料袋举到他面前:“没见客户,你晚上说想吃巷口的馄饨,我去给你买了。”袋子里果然装着一碗热馄饨,汤面上飘着葱花,还卧着个溏心蛋——是孙祥壹睡前随口提的一句,没想到他真记在了心里。
孙祥壹的鼻子一酸,伸手攥住包胜文的围巾,把人往怀里拽。对方身上的寒气混着馄饨的香气扑过来,他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手指抠着对方的后背,把针织衫都攥皱了:“傻子,晚上这么冷,想吃我明天自己去买。”
“你去买?”包胜文低头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上次让你去买酱油,你都能跟杂货店老板吵起来,我敢让你单独出去?”孙祥壹脸一红,想起上次的事——杂货店老板多收了他五毛钱,他不服气,差点把人家的醋瓶打翻,最后还是包胜文来给人赔了钱。
他没再反驳,只是拉着包胜文坐到床垫上,把馄饨碗递给他:“你先吃,你胃不好。”包胜文却把碗推回来,拿起勺子舀了个馄饨,吹凉了递到他嘴边:“你先吃,我不饿。”孙祥壹张嘴咬住,馄饨的肉馅很鲜,汤里还放了他爱吃的虾皮,暖得他心口发烫。
两人就着一盏小灯,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了那碗馄饨。包胜文吃的时候很小心,避开了馄饨皮边缘的葱花——他知道孙祥壹不爱吃葱,特意让老板少放,可老板还是撒了点。孙祥壹看着他把葱花挑出来放在纸巾上,突然想起以前妈妈也总这样,把他不爱吃的东西挑出来,自己吃掉。
“包胜文,”孙祥壹放下勺子,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胃,“这里还疼吗?”包胜文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伸手把他的手按住:“不疼了,你给我做了这么多天饭,早好了。”孙祥壹没信,却也没再问,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耳朵贴在他的胃上,听着里面轻轻的蠕动声——比前几天安稳多了。
第二天早上,孙祥壹是被阳光晒醒的。他睁开眼,看见包胜文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张报纸,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染得很柔和。对方脖子上还围着那条围巾,报纸摊在膝盖上,却没怎么看,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像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醒了?”包胜文听见动静,回头笑了笑,“今天带你去看房子。”孙祥壹坐起来,眼睛亮了亮:“真的?”包胜文点了点头,把报纸放在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昨天联系了中介,说有个一楼的房子,带个小院子,离这里不远,我们去看看。”
吃完早饭,两人收拾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就几件衣服,还有那个装着刀片、纽扣和欠条的铁盒。孙祥壹把铁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包胜文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帮他把围巾裹得更紧些。
坐公交车去看房的路上,孙祥壹一直扒着窗户看外面。春天的阳光很暖,街道两旁的树都绿了,还有人在路边卖花,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坐包胜文的车,也是这样扒着窗户看,当时觉得这个城市很大,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可现在身边有了包胜文,突然觉得哪里都能成为家。
到了小区,中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房子确实在一楼,带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枝桠都快伸到窗户里了。打开门,里面是两室一厅,虽然不大,却很干净,客厅还有个很大的窗户,阳光能直接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金子。
“你看,”包胜文拉着孙祥壹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院子,“以后你可以在院子里种点东西,比如你爱吃的草莓。”孙祥壹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的老槐树,突然笑了——他小时候在老家,院子里也有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妈妈会在树下给他摘槐花吃。
“喜欢这里吗?”包胜文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孙祥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发颤:“喜欢。”包胜文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我们就买这里。”
签合同的时候,孙祥壹坐在一边,看着包胜文在纸上签字。对方的字迹很工整,和他歪歪扭扭的字完全不同,却在签名的地方,特意加了个小小的“祥”字——像在宣告,这个房子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搬新家那天,包胜文请了两个朋友来帮忙。孙祥壹没见过他们,只知道一个叫阿凯,一个叫老周,都是包胜文创业时认识的。阿凯看见孙祥壹,笑着拍了拍包胜文的肩膀:“行啊胜文,终于把人从地下室带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那鬼地方待一辈子呢。”
孙祥壹的脸有点红,却被包胜文拉到身边,攥着他的手:“我乐意待,祥壹在哪,我在哪。”老周笑着打圆场:“别贫了,赶紧搬东西,晚上我请客,庆祝你们乔迁之喜。”
搬完东西,已经是傍晚了。阿凯和老周走后,孙祥壹开始收拾屋子。他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左边,把包胜文的衣服放在右边,中间留了点空隙,却又忍不住把两件衣服往中间挪了挪,让它们挨在一起。包胜文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没说话,只是帮他把铁盒放在床头柜上——和在地下室时一样,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孙祥壹做了一桌子菜。虽然还是有点咸,有的菜还炒糊了,包胜文却吃得很香,每道菜都尝了,还特意多吃了几口他做的番茄炒蛋——以前包胜文总说这道菜咸,今天却没说,只是笑着说“好吃”。
吃完晚饭,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月光落在院子里,把树影拉得很长,映在地板上,像幅流动的画。孙祥壹靠在包胜文怀里,手里拿着个苹果,慢慢削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包胜文,你那个旧车呢?就是上次带我去墓园的那个。”
“在车库里,”包胜文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孙祥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小声说:“我想学着开车,以后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医院。”包胜文愣了愣,然后笑了,咬了口苹果:“好,明天我教你。”
第二天早上,包胜文真的把那辆旧车开了出来。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孙祥壹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包胜文坐在副驾驶座上,耐心地教他怎么挂挡,怎么踩油门,怎么刹车。
“别紧张,”包胜文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帮他稳住方向盘,“慢慢来,有我在。”孙祥壹深吸一口气,慢慢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地动了起来。虽然一开始总是熄火,总是把方向盘打歪,可在包胜文的指导下,他渐渐找到了感觉,车子能平稳地开在小路上了。
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孙祥壹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包胜文,笑得像个孩子:“我会开了!”包胜文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厉害。”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孙祥壹——是枚小小的车钥匙,上面挂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挂件,就是上次在副驾驶座上看到的那个。
“这个给你,”包胜文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以后这车就是你的了。”孙祥壹捏着车钥匙,指尖蹭过小熊挂件,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扑进包胜文怀里,紧紧抱着他,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包胜文,谢谢你。”
包胜文抱着他,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傻样,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路边的花开得正艳,风一吹,花瓣落在车顶上,像撒了层粉色的雪。
从那天起,孙祥壹每天都学着开车,学着做饭,学着照顾包胜文。包胜文也按时去医院复查,胃出血的情况好了很多,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却很安稳——早上一起起床,孙祥壹做早饭,包胜文去公司上班;晚上包胜文回来,孙祥壹会在门口等着,递上一杯温水;周末的时候,两人会开着那辆旧车,去郊外逛逛,或者在院子里种点花草。
有天晚上,孙祥壹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包胜文在厨房里洗碗。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落在包胜文身上,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黄色。孙祥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巷口见到包胜文的样子——对方穿着黑色西装,手指夹着烟,眼神很冷,却在他被欺负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他起身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包胜文的腰。对方的腰很结实,隔着衬衫能摸到他的心跳。“包胜文,”孙祥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很轻,“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包胜文转过身,把他拉进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眼神很认真:“会,一直这样,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孙祥壹笑了,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围巾——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包胜文一直戴着,就算洗得有点发白,针脚的地方磨得起了球,也没舍得扔。
厨房的灯光很暖,照在他们身上,把彼此的影子映在墙上,紧紧缠在一起。窗外的老槐树枝桠晃动,月光落在地上,像撒了层碎银。孙祥壹靠在包胜文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突然觉得,他们就像那两根锈铁,虽然经历过风雨,受过伤,却在彼此的支撑下,慢慢长出了温暖的铠甲,再也不怕被世界抛弃了。
毕竟他们是两根生了锈的铁,不用怕别人的眼光,不用管世界的规则,只要能互相磨着、靠着,把彼此的温度烙进骨头里,就够了。
[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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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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