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像画中人

翌日清晨,城门集结了一支只有四百人的队伍,这是皇帝拨出的护送宁煜去往北境的所有兵马,看起来还不如春猎时的队伍威风。

杜清萱躲在小贩后头看他,见他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身黑甲泛着寒光,那柄坠着赤色玉莲的配剑挂在腰间。

一声令下,马驹奔向广阔的草野,从北地刮来的寒风掀起他红色的发带,与乌黑的发丝一起在风中飘扬。

杜清萱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洪水决堤般倾泄而出。

杜清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杜宅的,被寒风吹醒时,她靠在榻上,枕头湿了大半。

她打了个喷嚏,起身关上窗户。

转身看见墙角那半筐青梅,她捡了两个洗净送进嘴里,可和着泪水只能吃出酸涩的苦味。

她崩溃了,趴在桌上抱头痛哭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宁煜在她心里已经这般重要了。

这样醒了哭,哭够了睡的日子杜清萱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直至青梅开始皱皮,她开始害怕,她舍不得这样糟践了宁煜的心意。

于是她从市集上买了新鲜茉莉花,和青梅一起制了酒埋进槐花树底。

她摸着松散的泥土,轻声呢喃道:“阿煜,我等你回来。”

十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杜清萱站在檐下伸手接住纷纷扬扬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手里化成冰凉的水。

阿煜,北地更冷吧?

“姑娘!姑娘!夫人又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快去堂上见见李夫人和李公子呀!”

瑞露欢欢喜喜地跑来,却只瞧见杜清萱通红的眼眶。

这次,好像又要凉。

果不其然,杜清萱头都没回:“不见。”

瑞露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姑娘,都给你说了两三门亲事了,总不能一个都不见啊!”

见她没有反应,瑞露急了,跑到她面前摇晃着她肩头:“姑娘,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杜清萱冷冷看着她:“我喜欢极北之地白梅上的雪,你回去告诉夫人,不要再给我塞地上的污水。”

瑞露盯着她连连摇头,只觉得她是疯了。

“清萱姑娘,门口有个叫依依的女子来找你。”

小厮朝廊下喊了一声,杜清萱立即提着裙摆跑进了雪中。

“依依,可是北地来信了?”

杜清萱欢喜地握住她的手,依依难为情地笑笑:“不是,雪地难行,之后书信只怕要一次比一次晚了。”

闻言,杜清萱皱起眉,刚刚那点活力瞬间消耗殆尽,整个人丢了魂似的退了小半步。

依依连忙拉住她:“姑娘别急,有好消息的。陈妈妈传信说嫁衣做好了,今夜约姑娘到揽月楼去试呢!”

杜清萱勾了勾唇角,笑容苦涩:“他人不在,我穿这个又有何意义?”

见她要走,依依连忙拉住她:“不是的,姑娘你想啊,兴许公子很快就回来了呢?这事说不准的,嫁衣早日改好,他便能早些娶你不是?”

杜清萱摇摇头:“我只想他早日回来。”

“别别别,姑娘。”

依依赶忙拦在她面前,灵机一动:“听说今夜尘嚣也在,你也可以向他多问问公子的情况啊!”

杜清萱疑惑:“他送书信给尘嚣了?”

“那必然是没有的!”

依依可不敢招她,自从宁煜走后,杜清萱敏感多思了许多,这话可不能乱说。

杜清萱转念一想,或许会有军报进京,多问问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见她答允,依依终于松了口气,替杜清萱拢了拢衣衫:“姑娘得多穿点衣裳,公子上次来信还叮嘱你要多加衣,切勿受寒!”

杜清萱点点头,回了杜宅。

京都繁华,夜里更是一片灯火辉煌。

杜清萱一步步往楼上走去,窈窕的身姿引来了不少目光,有人勇敢地端着酒杯上前,她只冷冷避开,一句话也不说。

怀奚抿了口酒,嘴角似有笑意:“不愧是公子心仪的姑娘,果真是袅娜娉婷,戴着面纱都能吸引来这么多仰慕者。”

尘嚣眉头一皱,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喝多了吧!这话传到公子耳朵里,他非得扒了你的皮。”

怀奚捂着肋下:“你懂什么!公子就应该多听听这话,刺激刺激就回来了!再说,姑娘确实长开了,你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我说得不对吗?”

尘嚣瞪了他一眼:“是公子不想回来吗?北边那群贼寇当真是窝囊,不就是三月前吃了败仗吗?现在仗都不敢打了,就知道偷偷摸摸骚扰百姓。”

怀奚笑出了声:“那场败仗不仅让他们丢了琵县,还死了近万人,这般惨烈的代价,谁还敢跟公子打?”

尘嚣气得牙痒痒:“他们倒是耗得住,我家公子还得成婚呢!”

“放心!你家公子已有妙计!”

怀奚说着,目光一冷,将酒杯扔出打伤了差点落在杜清萱腰上的手。

那人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背瘫坐在地,一片惊诧声中,怀奚上前两步朗声道:“揽月楼规矩,欺辱女子者,断手。”

那人吓得脸色煞白,使劲磕着头:“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杜清萱循声望去,瞧见怀奚冲她笑了笑,心有疑惑,原来前两次接待自己的小二,在这楼中的地位竟这般高。

她推门进了青悠间,见陈妈妈正整理着架子上的嫁衣。

“你来了。”她的语气似乎有些平淡。

杜清萱上前给她行了礼,她只视若无睹地取下嫁衣给杜清萱披上。

“合适,就这样吧。”

杜清萱摸着宽了三指的腰身刚想说话就见她已经将衣服扯了回去。

“行了,你回去吧。”

杜清萱皱着眉打量着她,发觉她今日态度当真古怪,就连发冠也藏到了后头,竟像是怕被杜清萱看见一般。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杜清萱将手伸向了发冠,果然,陈妈妈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打落了她的手。

杜清萱痛的哼了一声,却听见陈妈妈冷冷说道:“早试好的东西,别乱碰!”

杜清萱看着泛红的手背,心里也冒了火:“既然不能碰,就拿回去放好了,当眼珠子一样守着,少出来恶心人!”

杜清萱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砰的一声,门开了,楼上说笑的怀奚和尘嚣都被吓了一跳。

“这么快?”尘嚣难以置信。

怀奚眨了两下眼,疑惑地看着快步下楼的杜清萱:“我怎么觉得姑娘生气了呢?”

“我得去看看姑娘,可别是对嫁衣不满意,回头跟公子闹别扭就麻烦了!”

看见尘嚣追了下去,怀奚也跟着下楼去了试衣的房间。

“陈妈妈,你们闹什么别扭了?我看姑娘走时不太高兴啊!”

见没人回应,怀奚推门进去,却发现陈妈妈躺在血泊之中,胸前还插着杜清萱的团花簪。

怀奚大惊失色地去探陈妈妈的鼻息,发现人早已气绝。

“来人!”怀奚声音有些颤抖。

门外立即进来两个黑衣护卫。

“我问你们,这间房进过哪些人?”

黑衣护卫看着满地鲜血也皱了眉:“我们一直盯着,只有陈妈妈和姑娘进过这屋子。”

怀奚脑袋一空,沉默良久后说道:“去查,陈妈妈和姑娘的底细都给我翻个清楚,看看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听见尘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急忙出去关上门。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尘嚣急得厉害:“不知道啊!姑娘一句话没说,冷脸上了马车。”

怀奚眨巴两下眼,这两人对公子意义都不一般,切莫轻易下定论,如今他在北境领兵,更不该让他知道了忧心。

“没事,图案上起了点争执,我已经把陈妈妈劝好了,你赶紧去准备些礼物哄哄姑娘,别真的生气了!”

尘嚣听完,叹了口气,赶忙去了。

杜清萱坐在马车上,越想越气,这桩婚事又不是她强求,既然看不惯为何不当着宁煜面说,非得私下甩脸子!

杜清萱气得拧着绣帕,下一秒,马车就剧烈一晃,她没坐稳,额头重重磕上了侧壁。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马受了惊,姑娘你没事吧?”

杜清萱黑着脸下了车,扔给车夫一锭银子,若不是她着急甩开尘嚣,倒不至于在门口随便叫了辆马车。

她郁闷地捂着头继续往前走,又被人重重撞了下肩。

有完没完了?!

杜清萱气愤地回头看着撞了自己的男子,只见那人急着去捡地上的画卷,半分没看自己。

杜清萱气极,刚想斥责就看到了那幅画,话顿时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那人是谁?

杜清萱竟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若不是这男子他从未见过,只怕也要疑心与他有纠葛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给杨公子赔不是!”

杜清萱抬头望去,竟然是郑浩轩。

她微微一愣,却发现肩膀已经被人揽过去了。

“哎哎哎!郑兄杨兄别那么生气嘛!都是出来玩的,干嘛火气这么大!”

杜清萱一看,搂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陈昌乐,立即慌乱起来,想要推他。

可陈昌乐却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别乱动,我在救你的命!”

闻言,杜清萱不挣扎了,听见身后议论道:“杨兄,我瞧着这姑娘眉眼与倚香居的月怜姑娘有些相似啊!”

“不像不像!郑兄定是看岔了!”陈昌乐转身将杜清萱遮得严严实实的。

咚的一声,周遭的人惊呼出声,杜清萱听见身后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倚香居,她是我风风光光抬进府的,姓郑的我警告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昌乐尊嘟是好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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