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煜要去北境领兵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杜清萱蔫蔫地坐在院子里,她没想到宁煜竟然明日就走,战场上刀枪无眼,这一去只怕凶险。
“姑娘?姑娘不开心吗?”
瑞露大老远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院中犯愁,于是提着竹篮过来问问。
“没有。”杜清萱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多谢姐姐关怀,我真的无事。”
瑞露见她起身要走,又惦记着她心情不好,赶忙拉住她:“咱们宅里的槐花开的正好,我准备去采些来包饺子,姑娘可要一起?”
杜清萱心里难受,也想找些事情做,就随她去了。
瑞露拉着她站到高大的槐树下,杜清萱一抬头就能看见嫩绿的叶片间一串串雪白的花朵。
瑞露取来一根竹竿,上面绑了一把薄刃,将槐花枝夹在竹竿与薄刃之间,轻轻一拧,雪白的槐花就落到了地上。
不用她说,杜清萱已经上前捡了槐花枝,将雪白的花苞一朵朵摘下,放进了一旁的竹篮。
她们二人分工明确,没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篮。
忽而听见假山后头传来啜泣声,杜清萱疑惑地回头,却见瑞露已经快步去了,只好提着竹篮跟上。
“老爷好!”
杜清萱跟着瑞露行了礼,发觉竟然是杜老爷搂着身着红裙的雨苕从东厢房出来,看这方向,似乎是要去西侧门。
杜老爷现在满心都是雨苕,对杜清萱和瑞露完全视而不见。
雨苕哭得伤心,挽着杜老爷的胳膊不肯撒手:“阿爹,娘才去了没多久,我想给她守完孝再嫁。”
杜老爷难得地抹了一把泪,眼里全是哀伤:“雨苕啊!爹也舍不得你,你娘走了,爹是日夜思念,茶饭不思,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温家突然接你过去,这不是要爹的命嘛!”
杜清萱冷眼看着杜老爷做戏,只觉得恶心。
眼见他又佯装叹了口气,泪眼婆娑地抱了雨苕一下:“可无奈温家权势太盛,爹也没法留你,你到了温家可别忘了爹,逢年过节一定要差人传些书信物件来,也好慰藉我这思女之情。”
雨苕听不懂话里的算计,只当杜老爷是真心舍不得她,连连点头:“爹放心,我一定多提爹爹和阿弟,争取让温家准许我多回家看看。”
“好好好!”
到了门口,杜老爷亲自把她扶上轿撵,眼泪汪汪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们母女,可见不得你们受委屈!”
旁边的温家小厮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也不知是谁日日修书去催我家公子来接人,生怕公子不认账似的,现在好不容易把我们求来了,又假惺惺地做戏给谁看?”
过了好久,杜老爷终于肯撒了手,眼见轿撵离去还装模作样地追了两步,扬声喊道:“我的女儿啊!我舍不得你啊!”
瑞露和杜清萱都被这浮夸的演技惊着了,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竟然是杜老爷追过来了。
“哟!这槐花可真新鲜,一会儿做两盘饺子再烙一碟槐花鸡蛋饼送我屋里来,抓紧的啊!你们这点槐花可不够!”
杜老爷说完,拍拍袖子走了。
见他背影消失,瑞露气愤地一跺脚:“老爷真过分,最近拼命缩减宅里开销,顿顿吃素,他自己躲在屋里啃猪肘就算了,现在还惦记起宅里的槐花了!”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本来是想做点鲜食给夫人和姑娘解解馋,这下好了,一整篮槐花都不够他霍霍!”
杜清萱抚上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姐姐别气,我们再多采些,趁着老爷说想吃,也能找管家取两吊钱,去买些猪肉虾仁回来和馅,到时候给夫人也端两盘饺子过去岂不更好?”
瑞露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多采些,只要夫人和姑娘能吃得好,我做什么都甘愿!”
杜清萱看着瑞露鬓边的汗滴,心里很不是滋味,杜老爷最近生意赔了不少,家里的女使小厮发卖了近一半,开支额度更是锐减,这两月宅里全靠吴夫人的嫁妆贴补过活,也难怪杜老爷着急送雨苕走。
杜清萱叹了口气,回房取了些银子往外去,心里对吴夫人也多了两分感恩,这段时间,宅里再怎么困难,吴夫人都没少自己分毫例钱。
当杜清萱买好东西回来时,瑞露已经在厨房将槐花淘洗干净了。
见她进来,立即将菜篮接了过去,掀开棉布一看,乐开了花:“果然就得提是老爷要吃才行,你看这猪肉这么大一块,连虾都是活蹦乱跳的呢!”
杜清萱净了手,帮着她擀起面。
“别别别!姑娘你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瑞露急忙去拦她。
杜清萱温柔地笑笑:“两个人一起也快些,正好我也想学,姐姐教教我吧!”
瑞露见她诚心要学,也不再推托,手把手地教着她和馅擀面。
当五盘饺子出锅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瑞露一边将两盘饺子和鸡蛋饼在食盒里放好,一边对杜清萱说道:“姑娘,你先自己拿碟子夹,醋就在边上,给夫人留一盘就行,夫人说她没什么胃口,让你多吃些!”
“哦。”
杜清萱应下,夹了一盘饺子又烙了两张槐花鸡蛋饼放进食盒。
夫人是照顾她,想让她多吃些,她又岂会不知?
但今日,无论如何她都想再去见宁煜一面,于是只好留信说上街买点心,提着食盒出门了。
今日将军府格外热闹,来送别宁煜的亲友进进出出,杜清萱站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过去。
好不容易见着尘嚣送人出来,她赶忙扔了个石子过去,好在尘嚣真的看见了她,快步朝她跑来。
“姑娘!您终于来了!公子挂念你整整一天了,快跟我进去吧!”
尘嚣高高兴兴地领着杜清萱从侧门进去,继续说道:“姑娘不必担心看门小厮不认得你,只要你拿着那枚赤色玉莲,整个将军府都可以畅通无阻!”
“哦?为什么?”
尘嚣回头望了她一眼,脸上有狡黠的笑意:“怎么?公子赠予你时竟没跟你说清楚?”
杜清萱更加疑惑了。
尘嚣看她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是宁大将军送给夫人的定情之物,不止是将军府认,就连南境二十万大军也认!”
杜清萱一惊,这么要紧的东西,宁煜竟然也没嘱咐两句,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见宁煜迎面来了。
“萱萱!”宁煜一把拥她入怀:“我明日就要走了,只盼能再见你一面,幸亏你来了!”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还是那么好闻,可惜,很久都见不到他了。
杜清萱无声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他:“给你带了饺子,我亲手包的,你尝尝。”
宁煜看向尘嚣手里的食盒,接过来打开:“好香啊!萱萱你手艺真好!”
说着就伸手捻了一个喂进嘴里:“好吃!”
杜清萱被他逗笑了,两人在院里坐下,尘嚣又着人送了几碟清爽的菜肴上来,正好凑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没一会儿,尘嚣捧着一碟青梅上来了:“公子,这个季节,也就陈公子能弄来小半筐青梅,说是惦记你要去北境,赶不上吃青梅的好时候,就全都送过来了!”
宁煜挑了一个递给杜清萱:“你尝尝,昌乐母族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在东南一带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外祖父最宝贝得就是这个外孙,有什么新鲜玩意,第一时间就要给他送来。”
杜清萱咬了一口,果真是汁水饱满,酸甜可口,一连吃了好几个。
宁煜见她喜欢,心里也高兴,想着过会儿就让尘嚣把剩下的都装好让她带走。
杜清萱给他夹了个饺子,看见他杯中澄澈的酒液起了好奇心。
“这酒好喝吗?”她看着宁煜,眨巴了两下眼。
宁煜一怔,转而笑了:“这是烈酒,你喝不得,不如我让尘嚣给你拿些甜酒来?”
“那算了吧。”
杜清萱低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委屈,宁煜自认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叹了口气:“那就小小的抿一口吧。”
杜清萱一喜,捧着他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当即辣得呛咳起来。
“好苦啊!”杜清萱皱紧了眉头,她真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宁煜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这酒太烈,你第一次喝,自然是喝不惯的。”
杜清萱摆摆手:“没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喝酒了。”
宁煜唇角微勾,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萱萱,大婚时的合卺酒我可没办法替你喝。”
杜清萱被酒辣红的脸还没平复下去就又烧了起来,她羞愤地推了宁煜一把:“你又胡说!”
见她害羞地背过了身,宁煜轻轻地抱住她:“萱萱,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们,悄悄喝一杯合卺酒好不好。”
杜清萱脸仍红着,听见这话心里也难过起来,她犹豫一会儿,轻轻点了头。
宁煜当即就想让尘嚣取红绳和葫芦瓢来,杜清萱赶忙拉住他,指了指桌上的纯金镶红宝石杯子说道:“就用这个吧。”
宁煜明白,杜清萱害羞,不想惊动旁人,于是点点头,倒了两杯酒。
两人端着酒杯,手腕交缠,将酒一饮而尽。
杜清萱不出所料又被辣得睁不开眼,宁煜立马就后悔了,心疼地将她越抱越紧。
“萱萱,我一定会早日回来,你等等我。”
宁煜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很轻,杜清萱却清晰感受到了其中的恳切,她郑重地一点头,宁煜便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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