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四月天,杜清萱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柳絮心里十分不安,季幕走了快一个月,怎么还没回来呢?
“清萱,别坐在窗边了,今日风大,外边都是柳絮,当心吸进肺里不舒服。”
杨赫进屋刚摘了披风就朝窗边来了,杜清萱看见他今天除了提着点心外,还拿了一张有红印子的纸张。
“给你的,打开看看。”杨赫眉眼带笑,将手里的东西都递了过去。
“翠玉豆糕!”
杜清萱故意忽略掉那张纸,只表现出喜爱糕点的模样,急忙打开油皮纸拿了一块往嘴里送。
她吃得高兴,杨赫无奈地笑笑,俯身捡起了被她掉在地上的纸张。
“不看看这个?”杨赫在她眼前将纸展开。
杜清萱此时才瞧清这是一份地契,她看着看着,眉头慢慢皱紧了。
“杜宅?”
杨赫点头:“杜老爷败光了家产,匆匆变卖宅子回老家了,我想着,你在里面住过几年,留着当个念想也是好的。”
见她脸上没有欣喜,反倒添了几分苦闷,杨赫赶紧将地契扔到一边:“你若不喜欢咱们就不要了。”
杜清萱眨了两下眼,把地契拿起来塞进了梳妆台最下面的梨花木匣子里。
“要,好多钱。”
杜清萱小声嘟囔着将地契一张张整理好,里面都是杨赫陆陆续续送的,大多是果园、点心铺子一类。
杨赫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头:“小财迷。”
与这和谐温馨的氛围相反,青柏院里杨大人使劲挥舞着荆条,抽打在杨名身上。
“孽障!你祖母这般疼你,她老人家才过世不到一个月,你居然去青楼鬼混!”
杨名此时喝得烂醉,挨了打绝不委屈受着,抡着拳头就追着杨大人打,一边追一边骂道:“哪里来的瞎眼狗,我是你杨名爷爷,敢惹我不痛快,我让我爹找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杨大人气得脸色铁青,看着他胡言乱语的模样,只觉得再不严加教导,杨名就废了。
于是他怒喝道:“从今天起,三公子月例银子减半,没我的许可,不准踏出杨府一步!”
—
又过了三五日,杜清萱在后山上逛着,杨名就扑出来拦在她的身前。
“萱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杜清萱吓了一跳,刚想叫人却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只退了两步,隔出一段距离来。
她难得好脸色地冲杨名笑笑:“三公子这是在杨府里憋久了,否则,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杨名一听有戏,直接就想上去抱她,却被杜清萱用金簪抵住胸口,硬生生推了回去。
杨名低头看着自己被金簪划破的衣衫,鬓间落了两滴冷汗:“萱儿留神,可别真伤了人。”
杜清萱笑容娇俏:“三公子害怕啊?害怕就得离我远一些。”
杨名此时色心大过了胆子,他伸手去摸金簪,渐渐滑向杜清萱细嫩的指尖:“只要萱儿肯给我机会,我便什么也不怕。”
杜清萱蓦地收了簪子,没让他碰到一点。
杨名继续大着胆子往她身边靠,杜清萱却转身就走:“我考虑考虑吧。”
杨名一听这话乐开了花:“萱儿任何时候需要,我必定随叫随到!”
—
铮的一声,杜清萱失手拨错了琴弦,嘶哑的琴音毁了这轻柔缓和的小调。
杨赫环着她,没有责怪,轻声问道:“清萱今日有心事吗?”
杜清萱尴尬地低下头:“困了。”
杨赫轻轻一笑,起身收了琴:“那今日就学到这吧,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杜清萱急忙推开窗户,果然,方才的鸟鸣声她没有听错,是季幕回来了,此刻正站在窗前。
“小姐,杨大人派到木城查探的人明日就能回京。”
杜清萱看着他风尘仆仆地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不顺吗?”
季幕摇头:“事情很顺,只是那俩小厮谨慎,仔细追查了许久才肯回来。”
杜清萱手指轻轻敲着窗檐:“这样也好,显得更真些。”
说着她看向季幕:“明日小厮回京,你可敢冒一次险?”
季幕目光坚定:“但凭小姐吩咐!”
夜深人静时,在外踌躇了整整一日的小厮还是回了府,他们避开人进了杨大人的书房。
“回来了?那恶仆的底细查清楚了吗?”杨大人头也不抬写着字。
小厮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上前。最后杨大人怒吼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快说!”
小厮只好硬着头皮,把画像、书信以及从衣冠冢里挖出的罗裙呈到了杨大人面前。
杨大人狐疑地拆开信件看着,眉头越拧越紧,当看到秦耘年轻时的画像时,更是气得吐血。
“老爷!老爷!”
小厮急忙上前替他顺着气:“老爷息怒啊!身体要紧!”
杨大人狠狠一拍桌子:“这对奸夫□□!还有那个野种!野种……”
杨大人被气得不轻,剧烈呛咳起来:“他们搅得整个杨家不得安宁,害了多少性命!现在巴结着永安公主,还要将我杨家所有家财人脉占为己有!”
他一想起愚蠢无能的杨名和步步紧逼的杨赫就觉得心慌,这样下去,杨家必定落到这野种手里啊!
“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忽然闯进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厮:“老爷!家里进了贼人,又捅刀子又抢财宝,伤了好些人!”
“什么?”俩小厮吓得不轻,心道:杨府最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家里就没消停过。
岂料一贯胆小怕事的老爷却上前几步,仔细检查着小厮身上的伤口:“此话当真?你确定府里进了歹人?”
小厮急得直跺脚:“当然了大人,我骗您做什么?他先是冲进秋萍院把夫人从前的首饰抢了,捅伤了好几个婆子丫头,现在不知道躲到了哪里,老爷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听着这话,杨大人的神色变了又变,他挥挥手,让小厮们出去了。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萧瑟的风声,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永安公主扶持,他永远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取杨赫性命,今日歹人闯宅,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拿起架子上的宝剑悄悄出了门。
刚进湘雅轩,就听见卧房传来女子娇媚的嬉闹声。
杨大人拔出剑,悄悄靠近了,捅破窗纱望去,竟是杜清萱衣衫单薄地在哄躺在帷幔里的男子入睡。
轻纱幔账挡着,杨大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见杜清萱娇声唤着:“赫哥哥,怎么喝这么多?一会儿睡过去了可怎么好?”
杜清萱说完就披了外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行,我再去给赫哥哥拿壶酒来。”
见杜清萱出了屋,湘雅轩也静得听不见人声,杨大人将宝剑藏在身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直至走到跟前,被女子衣裙遮着面部的男子仍是没有反应。
原来杨赫私下里也是这么个混账浪荡子,机不可失,杨大人想着,将剑高高举起,狠狠刺了三下。
眼见鲜血浸满了整张床,杨大人心里有种手刃仇人的快意,上前掀开罗裙时却傻了眼。
“杨名?”
杨大人脸色惨白地扶正他的脸,发觉躺在床上的人真是杨名!
“怎会如此?”杨大人惊恐地扔了剑,连退两步却不慎踩空摔到了地上。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意识到并非梦境后立即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我的儿!”
杜清萱出了门就和季幕一起盯着屋里的动静,直至里面传出哭嚎声,两人对视一笑。
杜清萱缓缓开口:“你母亲的仇报了,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季幕眼中噙着热泪,身体微微颤抖:“满意!当然满意!我母亲死在杨名放的大火里无人相救,官差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包庇纵容。如今让他爹亲手杀了他,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行,那你在这接着看戏,我去请下一位角儿入场。”
杜清萱说完将本就松散的头发又抓乱了些,扯破领口朝外奔去。
杨赫刚应酬完回来就听说府里进了歹人,又夺钱财又伤人的,急忙快步朝湘雅轩赶。
“救命!救命啊!”
杜清萱哭得可怜,被地上的鹅卵石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
“清萱!”
杨赫急忙过去看她膝盖和手臂上的摔伤,见擦伤的皮肤不停往外渗着血,急得大喊:“大夫!快去叫大夫!”
小厮不敢怠慢,小跑着去了。
杜清萱缩在他怀里,眼睛肿肿的,含糊不清地唤着:“公子救命!公子救命!”
杨赫心疼极了,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别怕,我回来了!”
杜清萱嗓子都哭哑了,抓着他的衣领断断续续的哭诉道:“三公子,三公子在我睡着的时候突然抱我,我拼命挣扎大叫,但是没人管我,他们都不管我!”
“什么?”
杨赫一惊:“杨名他敢欺负你?”
杜清萱不住地点着头:“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就一直跑一直跑,我真的好害怕!”
杜清萱哭着,把头埋进了杨赫怀里。
杨赫将她抱得更紧,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柔声安抚她:“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杨赫说完,抱起杜清萱就回了湘雅轩。
看着睡倒一片的小厮女使,杨赫怒火中烧,上去就踹翻了靠着门框睡得正香的水芸:“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清萱的吗?”
水芸痛苦地捂着肩头醒来,还不知发生何事的她只能跪在地上求杨赫宽恕。
门口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杨大人耳朵里,他木讷地抱着杨名的尸身回头一看,竟然是杨赫抱着衣衫不整的杜清萱回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