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萱被他看得不太自然,正巧看见季幕在门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寻了个由头躲出去了。
“如何?秦耘做什么了?”杜清萱和季幕躲到廊下,警惕着旁人察觉。
季幕很是着急:“小姐,秦耘疯了,他要拉着众人同归于尽!”
杜清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宴席上所有人吗?不可能啊?他能狠到连杨赫一起杀?”
季幕急切地指着老夫人座位顶上的花灯:“那灯是特制的,里面装的全是火油,而且每个人的座位底下都藏了炮竹!”
杜清萱茫然地眨了两下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应该是想烧死老夫人,炮竹是用来吓退宾客的。”
“是吗?”
季幕还是觉得危险,坚持劝她:“小姐,你别回去了,躲远些总是安全的。”
杜清萱摇摇头:“不行,我总觉得上次的事情杨赫有所察觉,这次千万不能让他生疑。”
她说着,忽然声音一冷:“秦耘害人的证据留好了吗?”
季幕点头:“姑娘放心,他定灯、买炮竹的铺子我都打听清楚了,到时候一查,保准送他上路。”
“有人来了!”
季幕说完,急忙闪身躲开。
杜清萱看着地上的黑影越靠越近,强装镇定转身回去。
“你还好吗?”
杜清萱脑袋一空,她没想到来人是陈昌乐,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
“挺好的。”杜清萱尽量平静地答道。
陈昌乐紧紧盯着她越靠越近:“我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我只问你一句,你与宁兄,究竟有无干系?”
饶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可宁兄二字还是轻松让她破防。杜清萱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攥着衣袖保持镇静。
干系?血海深仇的干系,等陈昌乐知道了,怕是恨不得替他的宁兄杀了自己。
于是杜清萱没说话,只冷脸从他旁边过去。
可陈昌乐却一把拉住她:“如果你与宁兄是真的,我一定救你出去。”
杜清萱笑了:“救?我为什么需要别人来救?”
杜清萱说着朝已经握紧匕首靠近的季幕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陈昌乐闻言大为震惊:“杨赫竟然待你不错?”
杜清萱懒得与他废话,绕开他走了。
再回宴席,杜清萱刚在杨赫身旁坐下,就见秦耘进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扬声道:“长寿面来喽!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说得好!有赏!”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老夫人乐呵呵地去接长寿面,半点没察觉到危险。
看着秦耘手已经伸进袖口,露出一截火折子,杜清萱知道,他要动手了,为了装得更无知一些,她端起一碗酥酪,低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杨赫则体贴地替她扶住步摇上的流苏,让她吃得更方便些。
砰地一声,花灯砸在了老夫人头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座位底下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吓得他们躲得远远的。
杜清萱急忙摔了碗去捂耳朵,两只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活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别怕!”杨赫将她拥入怀中,护着她躲到了庭院中。
“起火啦!起火啦!”
女使指着宴席中央的火团大声叫喊着,杜清萱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夫人,知道她这是被花灯砸晕了,保不准,花灯砸下来的时候就把她砸死了。
祥云斋里乱做一团,惊叫声、爆竹声、救火声刺得杜清萱耳朵疼,她捂紧耳朵低下头。
杨赫以为她怕,将她拥得更紧,轻轻吻了她的头发:“清萱,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杜清萱捂着耳朵,全然没听见。等院中消停下来时,只看见地面上到处都是水,宴席中央的老夫人早已烧的不成样子。
杨大人不顾旁人阻拦,扑在黑灰的尸体上哭得伤心:“娘!娘!快来人救命呐!怎么会这样啊?”
四周围着的宾客是又惊又怕,顾念着旧交脸面又不好意思走,只能杵在原地干瞪眼。
杜清萱偷瞟杨赫一眼,发觉他竟然很镇定,若不是看见花灯砸落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惊疑,杜清萱只怕要疑心这事有他参与了。
没成想先站出来的竟然是陈昌乐,他上前朝杨大人一抱拳:“在下大理寺寺正陈昌乐,可勘察现场,还死者公道。”
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死得这般蹊跷,杨大人心中的愤恨自不必说,他咬紧牙关,冲陈昌乐抱拳回礼:“请陈大人查明真相,还家母一个公道!”
陈昌乐得了许可,先是扫视众人一圈,命潦书检查众人衣袖是否有烧伤痕迹,身上可藏有引火之物。
然后低头去看老夫人,顺着尸体位置向上看,发现了顶部缺失的花灯。
“今日布置宴席花灯的人是谁?刚刚哪些人离老夫人最近?可有瞧见是谁点的火?”
门外立即有小厮回话:“今日宴席的花灯都是管家亲自挂的,与我们无关啊!”
管家?杨大人忽然有了印象:“刚刚就是他给母亲端的长寿面,离母亲最近!”
身旁女使也跟着说道:“管家放长寿面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有火光闪过。”
陈昌乐眉头一皱:“人呢?”
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管家是谁,只有杨府下人查验一圈后回话:“管家不见了!”
陈昌乐当机立断:“立即封堵杨府出口!潦书,拿着我的腰牌去城门,让他们仔细盘查今日出城的人,万不可让此狂徒跑了!”
岂料潦书刚出杨府,就看见慌忙逃窜的秦耘,见他衣袖有烧灼痕迹,急匆匆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
潦书将人按倒在地,见他腰间还挂着杨府腰牌,直接将人拎回了杨府。
“是他!他就是管家!”
杨大人说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狠狠揍了他一拳:“老夫人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下此毒手?”
秦耘受了伤,眼里却没有半分屈服,只冷冷看着他:“这老妖婆作恶多端,不该死吗?”
“你是为了谁?为了谁?!”杨大人拽着他的衣领,面红耳赤地质问道。
秦耘根本不愿多说,冷笑一声咬舌自尽了。
陈昌乐见状一把推开杨大人,死死捏着秦耘下颌,奈何他又快又狠,一大口鲜血涌出后,永远闭上了眼。
宾客们惊叫着退开了,一场寿宴,寿星和行凶者都死了,当真晦气至极,再没有人愿意留下,很快,院里的人都散尽了。
杨赫揽着杜清萱转身:“我们也回去吧。”
整个祥云斋最后只剩下了杨大人和领着官差收拾尸体的陈昌乐。
晚风拂过树梢,沉寂了整个冬日的白玉兰总算开了花,莹白如雪的花朵中间还夹着几个淡紫色的花苞,当真是好看极了。
杜清萱端着山药银耳羹坐在窗前,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喝着。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
“小姐。”
是季幕,杜清萱定睛一看,是他从玉兰树下捧着几朵玉兰花过来。
“你摘的?”杜清萱拈起一朵看他。
季幕摇摇头:“捡的,未落的花应该高高开在枝头,不应当被人自私地揣进怀里。”
杜清萱认可地点点头,听季幕继续说:“小姐,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当然。”杜清萱莞尔一笑:“我听说杨大人派了人到木城去,要查秦耘底细?”
“是。那些人刚走两个时辰。”
杜清萱轻嗅玉兰花香,脸上仍是清浅的笑意:“劳烦你跟着他们去一趟。”
两人在玉兰花荫里低语一阵后,季幕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木城。
—
奔波数日后,眼见下一座城池就是木城,季幕趁着夜色,在姚城寻了一家画坊,拿出两幅画像交给画师。
“麻烦您将二人五官融合一下,造一幅两人都像的画像出来。”
画师没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一时不知这银两该不该接。
季幕却将银两塞进他手里,解释道:“这两人是亲父子,老太爷最近总伤感年少时没有银钱留下画像,我们公子孝心重,特地求您帮忙,拿着二人画像替老太爷作一幅画呢!”
画师一听很受感动,连连保证一定再现老太爷年轻时的风采。
季幕松了口气,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作画。
第二日正午,季幕快马加鞭,终于赶在杨大人派来的人前面先找到了秦家,他向邻居一打听,才知道秦家长辈都过世了,如今是秦耘的三弟当家。
趁着四下无人,季幕翻墙进了秦家,将伪造的秦耘画像塞进书房。
等黄昏时,杨大人派来的人上门,季幕就扮作卖纸钱的摊贩上门要债。
“你家秦耘赊的账什么时候还呀?”
秦耘三弟和正敲门的杨家小厮面面相觑,秦耘三弟皱了眉:“我大哥何时赊了你的账?”
“就三月前,他回来替爱妻立衣冠冢的时候呀!欠了三两银子呢!你们可不能赖账!”
秦耘三弟知道秦耘确实回来立了碑,懒得与他掰扯,给了银子打发他走了。
杨家小厮却觉得蹊跷,秦耘并未娶妻,怎么会为爱妻立墓呢?
接着他们以秦耘谋害老夫人为由,带着官差给的凭信,粗暴地推开秦耘三弟闯进了秦家。
一番翻箱倒柜的搜查后,不仅找到了季幕塞的画像,还翻出了秦耘年少时与大夫人孙珍来往的亲密书信。
看着秦耘年轻时与大公子近乎一致的眉眼,杨家小厮吓疯了,慌慌张张地奔到秦家坟地,挖出来的却是大夫人最喜欢的紫云印金罗裙。
他们顿时跌坐在地,此事事关重大!回去究竟该如何禀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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