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赫派人去抓紫玉时,她早已经跑了,甚至同屋女使的金银细软都被她卷走了。
于是杨赫只能将气撒在水芸身上,叫人拉下去,活生生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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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月余,宁煜终于带着亲信从北境赶到南境,他闯入军营的那一刻,将士看到他剑上坠着的赤色玉莲,急匆匆让了路。
他一路奔往帅帐,揪着副将的领子喊道:“我爹呢?”
尘嚣也纳闷:“不是说宁大将军后来也从北面绕了一个圈脱险了吗?今日怎么还没见他?”
副将闻言,眼圈一红:“今晨临城传来消息,敌军围城,将军不顾伤势,披甲上阵,已经率领大军去救临城了!”
宁煜心慌得厉害,快马赶往临城。
他到时,正是两军厮杀最激烈的时刻,在漫天的硝烟中,他提着长枪一路往中间杀去。
渐渐地,他终于能看见一身银甲的父亲。
“爹!”宁煜呢喃着,更加奋力地朝他那边杀去。
挡在二人中间的敌军终于被他杀尽,他刚想上去扶住体力不支的父亲,却见一只羽箭穿空而来,直直射穿了宁常远的胸膛。
“爹!”
宁煜嘶吼着接住他,看着鲜血淋漓的羽箭,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那箭,是宁家军特有的制式。
副将们将他们死死围在中间,宁煜低头,只听见宁常远沙哑着声音说道:“别,别杀他。”
大约是连日征战过于疲惫,宁常远的身体已经耗空了,说完这句话,他闭了眼,倒在宁煜怀中。
“爹!爹!”
宁煜跪在地上痛哭着,可战场只有鲜血,容不下眼泪,眼见副将一个个倒下,宁煜嘶吼出声,放下父亲的尸体,领着将士拼命厮杀。
没人知道这场交战持续了多久,宁煜只知道,当敌军杀尽时,霞光与地上的鲜血连成一片,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将长枪递给尘嚣,刚背起宁常远的尸身就体力不支往前一跪。
尘嚣急忙替他捂住肩头汩汩往外流的鲜血:“公子,你伤得太重,换我来背吧!”
尘嚣扶着宁大将军的尸身忍不住落泪,刚才公子一边拼了命地厮杀一边还要分心护住宁大将军的尸首,身上挨了许多刀,如今鲜血都从铁甲下渗了出来。
宁煜执拗地推开他,一步一步将父亲背到城下。
“宁家军胜!开城门!”
宁煜抬头看着畏缩怯战的守军,双目猩红,此刻的怒吼像是宣泄又像是警告。
守卫军急忙开了城门,迎宁煜和残存的宁家军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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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肃穆的宫殿里,李公公从皇帝心腹手中接过密报,快步呈到皇帝面前。
“陛下,边境急报来了!”
皇帝扔了樱桃杆,接过一看,激动地站了起来:“宁常远死了!他终于死了!这临城守卫军将领真不错,朕要褒奖他,终于拖死了宁常远这个心腹大患!”
皇帝兴奋地在殿里又舞又跳,整个人竟像是癫狂了。
李公公怯怯地问道:“陛下,那永安公主怎么办?她不会即刻动手吧?”
皇帝大手一挥:“绝对不会,宁煜现在在外拥兵自重,允王下落始终成谜,只要宁煜没归还南北大军的兵权,她不敢擅动。”
皇帝说完也冷静了些,冲李公公招招手:“拟旨,让宁煜亲自护送宁常远棺椁回京,沿途哨卡严密监控南北大军动向。”
李公公眉头一皱:“宁煜现在了无牵挂,会依旨意回京吗?”
皇帝闻言也白了脸色,随即他吞了吞口水说道:“郑浩轩还在京中,如今他是宁煜唯一的血亲,还有宁家军所有将领在京的家人,都盯好了,若他不从,这些人即刻押上刑场。”
皇帝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唇边泛起阴冷的笑容:“朕记得京中传闻他有个红颜知己叫杜清萱的,住在杨府,前些日子永安还请旨要为她和杨赫赐婚,你现在就去宣旨,朕允了,但务必强调,是永安请旨赐婚,若是真的,倒也能激宁煜与永安斗上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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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燥热,杜清萱一直无法入眠,到了后半夜更是雷声大作,狂风暴雨接踵而至,她急忙披衣下床关窗,瞧见一地残败的落花,心里忽然又是一痛。
不知最近怎么了,胸口总是闷闷的,随便一点小事都能勾的她心悸不安,她茫然地坐在床边,一夜无眠。
整个早晨都没有半点精神,杜清萱刚想躺下歇个午觉,却见杨赫从门外奔了进来,紧紧抱住了她。
“清萱,陛下为我们赐婚了!我们就要成亲了!婚期就在月底!”
杨赫后面再说什么杜清萱都听不见了,直至他朗声大笑着出门,扬言要为杜清萱办京城最盛大的婚宴时,她才回过神来。
赐婚?成亲?月底?
杜清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跌坐在床边,却听见院中女使欢欣鼓舞地谈论着宁煜得胜归京的喜事。
她惨淡的一笑,她就要将后半生都葬在杨府这勾心斗角的污泥里,而他,却成了战功赫赫、万人瞩目的少年将军。
“云泥之别啊!”
杜清萱低声呢喃着,嘲讽一笑:“从前我究竟是有多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才敢痴心妄想宁煜能对我有情呢?”
杜清萱疲惫极了,靠在床边沉沉睡去。
“救命,放过我吧!”
杜清萱一边哭喊着,一边在尸山血海中跑,杨赫不知怎地,察觉了她暗害大夫人的事,正追着她要她赔命。
很快,她就摔在地上被杨赫捉住,绑着双手扔到了柴堆之上。
杨赫举着火把越来越近,杜清萱忽然瞥见远处有个手握长枪,背对着他们的将军。
“救命啊!救救我吧!”
那将军听见她的呼救,疑惑着转过了身,却吓得杜清萱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宁煜!
她惊叫着醒来,发觉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伸手去揉太阳穴,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全身都湿透了。
南境军营里,宁煜靠着父亲棺椁突然醒了过来,尘嚣正从营帐外进来,见状立马去扶他。
“公子,你怎么又在这休息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宁煜脸色惨白,没管撕裂的伤口,惊疑地扶着棺椁起身:“我梦到萱萱了,她在朝我呼救,我得回去,我得赶紧回去!”
尘嚣赶忙拦住他,唤了军医进来替他止血。
“公子,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这一年来,姑娘的情况怀奚事无巨细地都禀报着,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宁煜还是心慌不止,反抓住尘嚣手臂说道:“即刻准备,明日天亮我就要送父亲棺椁回京。”
梦里一闹,倒像是折腾走了杜清萱半条命一样,她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回想着杨府里发生的事情。
可越想就越痛苦,越想就越害怕,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算计之中,稍有失手,死得就是自己,今天她运气好逃过一劫,明天呢?
咚咚,窗檐被人敲响了,她起身推窗,发现是季幕站在下面。
“小姐,我看你屋里点了灯,还是睡不着吗?”
杜清萱吹着风,神智稍微清明了些,她眨了两下眼,颓唐地问道:“最近杨大人和杨赫都没有动手吗?”
季幕叹了口气:“杨大人心腹一直往杨赫膳食里掺着慢性毒药,但还没见效,前两日杨大人在街上遇到仇家劫杀,不知是不是杨赫的手笔。”
杜清萱苦恼地揉着眉心,总之,这两人斗得虽然狠,但都还没要了对方命去。
叮铃叮铃,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杜清萱看向隔壁挂着风铃的檐角。
“听说,我阿姐曾经住在里面?”
季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是,她走后,杨赫就将院门锁了,谁也不许进去。”
这一年来,杜清萱在杨家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然没敢多提妍儿,也没敢进去看过,可今日却格外想进去看看。
“季幕,你帮我找个梯子来吧,我想过去看看。”
季幕担心地皱起眉,但杜清萱近日总是郁郁寡欢,难得有点什么想法,还是照办了。
杜清萱踩着梯子上了墙头,幸亏隔壁墙边有一棵枝干粗壮的石榴树,杜清萱攀着枝干,慢慢下到了院里。
这里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住人了,肆意生长的枝桠捅破窗纱长进了屋里,杜清萱看着落灰的匾额,轻轻念着:“芳妍轩。”
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看见台阶旁郁郁葱葱的茉莉冒出雪白的花苞,她闭上眼,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气。
心里忽然很忧伤,幼时阿姐就很喜欢茉莉,她说:“茉莉,莫离,我们姐妹要一辈子在一起。”
杜清萱叹了口气,慢慢蹲下,伸手抚摸着娇嫩的花苞。
忽然,枝桠上的一条彩色丝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顺着丝线往下摸索,竟然在泥土里翻出一把钥匙。
杜清萱疑惑地看着用丝线拴着的钥匙,觉得像是打开妆匣用的,于是她扯断丝线,拿着钥匙进了屋。
出乎意料地,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各种匣子锁柜都打开着,就像进了贼一样。
杜清萱小心翼翼地落脚,生怕踩坏了阿姐的遗物。
靠近床边时才发觉就连被褥都被人拆开找过了,棉絮翻得到处都是。
啪地一声,她踢到了床底的盒子,拉出来一看才发觉背后早已被暴力破开,一把折扇垂在旁边,应当是原本装在里面的。
她尝试着将钥匙插进锁芯,啪嗒一声,锁开了!
杜清萱更加确信这盒子里的东西意义非凡,连忙举起地上的折扇细细查看。
她拍掉扇面上的泥印子,看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之处。
她环视一圈,来搜屋子的人究竟是在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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