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又看电视去了？”女人生气地问。

林安清低头解释：“刚刚没听见。”

男孩冲进来发出“唔！唔！”的声音模拟飞机跑进屋子里，林安清自觉地拎起车上的菜拿回屋子里。

“你看着点路，一天到晚从老到小都不给我省心。”

男孩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跑。

幸好，电视机是关着的。

她放好东西之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卧室门，木制的窄门正紧紧闭着。

“锅里的丸子呢？”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林安清大声朝厨房那边回应：“我刚刚吃了。”

“平时让你吃不吃，今下午打算给你爸捎个肉丸子，你倒好，在家给吃完了。”

林安清没有说话。

“你就说这怎么办吧！你爸今晚吃什么？”

吃什么很明显，你买的不就是芹菜和肉吗？

我要是不吃这几个丸子，你今晚就不做饭了吗？

林安清在心里问，但是她很早就学习不多说什么。有句话叫多说无益，所以没有必要多说什么话。

所以如果坐在沙发上的是林安清而不是古余兮，那么她就不会说我没瞪你，而是选择默不作声。

“丸子也被你姐姐吃完了。”女人把装着芹菜的盘子带着气扔到男孩面前，“就吃个芹菜吧。”

这话说的，好像芹菜买来不是吃的一样。

女人匆忙尝了两口后突然起身向林安清的卧室走去。

“妈，”林安清站起来，“你吃饭吧，你要找什么我去拿。”

女人停下来回头看她：“我找什么你知道在哪里？”

说完就推开了那扇黄色的破旧窄门。

林安清坐在饭桌前不敢去看那边，拿着筷子的手也僵住在那里。

她生怕女孩今晚无处可去，生怕下一秒听到母亲的责问声。

整整三分钟的时间，她感受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此刻从卧室里传来找东西的沙沙声，其中的每一秒都让她备受煎熬。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女人从屋里拿了一包大枣出来了，边说着做什么粥边走到厨房去了。

门半敞着，里面一片漆黑。

直到三人吃完饭，妈妈去给爸爸做饭，弟弟打开电视机看动画片的时候，林安清才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她先把门关上，接着才摸黑按开灯的开关。

床上并没有人，她起身走到学习桌旁边弯下身来看，没有人。

她打开衣柜，没有人。

最后她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也没有人。

“你还喝粥吗？”

意识到这句话是问自己，她连忙回头回应“不喝了”。

正当她疑惑古余兮去了哪里的时候，起身却看到女生正坐在床上看着她。

“我躲得安全吧？”古余兮冲她眨眨眼睛。

林安清倚着门坐在地上，忽然就笑了。

原来还在。

古余兮晃了晃手中的树叶：“我有魔法。”

外面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古余兮第一次用自己的能量输入到一片叶子上，来使他人忽视掉叶子所覆盖的人。

后来周宇则将它运用的出神入化，不仅不强制以叶子作为载体，也重新赋予它更多优点。

“你说你有魔法？”林安清问正点头的古余兮，“那你能帮我实现愿望吗？”

“你的愿望是什么？”古余兮问。

“希望小妹妹好好睡一觉，明天能找到回家的路！”林安清说。

“这个太简单了，你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很多，或许没有。”

古余兮立刻凑上前来问：“那你把你的很多都给我讲一遍。”

林安清摇摇头：“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从江城到了这里的？”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古余兮又困又聊得起劲。

“所以，你是来捉意灵的，但是跟丢了被狗撵到这里的？”林安清问。

“算是吧。”古余兮说。

“那你的能量能让我考上大学吗？”

“应该不能吧。”古余兮问，“你能换个梦想吗？”

林安清没再说话。

古余兮又问：“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能量吗？”

林安清说：“不知道啊。”

“好奇怪啊。”古余兮躺在床上望着玫红色的蚊帐，“那我为什么突然能够自己产生能量了呢？”

林安清问：“总之，是个好事情吧？”

“是！”古余兮说，“真是奇妙的缘分！”

“给你看样东西！”林安清爬下床从书桌上一摞课外书中翻出一个封面画着红色锦鲤的本子，“这是我的歌词本。”

“你写的歌？”

“对。”

-

“所以，林学姐救了你。”陈风分析道，“并且是你成为先天能量者的契机？”

古余兮赞赏地点头：“对啊。”

周宇则依靠在陈风身上问：“她家里人是重男轻女还是怎样？”

古余兮看着他的姿势，内心颇为不满，一定要在你亲姐姐面前秀恩爱吗？早知道就同意刚刚那个小帅哥要联系方式的请求了。

至少让我看起来没那么孤单吧？

“也不是，就是说话做事都很急躁。”古余兮又补充道，“应该是很暴躁。”

陈风提炼概括道：“就是说单纯家里人性格有问题是吧？”

古余兮回答：“是。”

周宇则问：“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家庭大剧？”

古余兮实话实说：“算是，我以为像去年那样还能吵起来呢。”

语气听着还有些遗憾的感觉。

“这不算吵吗？”周宇则问。

“哦对！”古余兮才反应过来，“早知道我给你们演一出得了。”

陈风第一个驳回：“那还是算了，你现在的对外身份可是林学姐。”

周宇则也说：“你已经把林学姐的白衣服弄脏了。”

古余兮闻言立刻起身检查了一下。

确实，原本纯白的羽绒服已经被抹上不少色块了。

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出自古余兮之手。

对不起啊姐姐。

古余兮在心里给林安清道了一万个歉。

看着身边两人都站了起来，陈风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所以兮姐，你不会经常扮成林学姐吧。”

“没有。”古余兮说，“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共处，然后她再选择消除记忆。”

“为什么一定要消除记忆？”周宇则问。

“不知道啊，她比我们大，中二病犯的早一些。”古余兮十分诙谐地说道，“她捧着说给我念什么她的世界里没有太阳，但是有光。”

周宇则问：“《白夜行》？”

陈风说：“同桌，你看的书真多，但我其实也看过这本。”

或许太阳一旦出现，她就再也不觉得那些微弱的光可以照亮她了，所以她不希望自己记住太阳照亮的时候。

但是人嘛，总要让自己相信，太阳常在。

微光终究也能成为自己的太阳。

车里的林安清睁开眼睛，看着旁边沉睡的古余兮的身体。

这就是在我手账本里写心灵鸡汤那个？

我俩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她为什么叫我姐姐？这世界还是物质决定意识吗？

“嗨？”古余兮朝这个身体的主人打了个招呼。

周宇则和陈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林安清站在他们身前，也是一样的白色羽绒服，一样的红色围巾，一样的马尾，一样的脸。

但又很不一样。

比方说，当陈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她文字中那份“少年赋新词”强说的那种愁滋味。

比起古余兮的活络来，林安清给人一眼的感觉是安静。

不是周宇则那种单纯不怎么说话的安静，而是一种她的话全都放在心里的安静。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嗨。”林安清走到她身边，又冲另外两个人笑了笑。

古余兮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污渍：“我好像不小心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

林安清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声音。

“在这晒太阳呢？”

古余兮发现好像目前在场四个人中只有她一个是能被别人看见的，这话问的应该是自己，连忙回复道：“啊对。”

“高二了，正是冲刺的时候。”女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再不往前进进，连个好大学都考不上。”

古余兮低下头，按照林安清的应对方法，选择点头后沉默。

陈风在一边看着林安清说：“不是吧学姐，全年级前十你应该能稳那几所最好的学校吧。”

林安清笑着说：“幸运的话。”

“这要是我考个前十，不，我考个班里前十，老陈都能乐半天。”陈风不禁正视了一下老陈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点低。

这么想着，他就戳了戳周宇则问他：“你爸妈对你的成绩满意吗？”

“挺满意的，上次考的比古余兮高。”周宇则说。

“也是。”陈风思量道，“你们是有对比的，我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那种。”

周宇则没再跟陈风解释古昕雅和周意尧是怎么告诉古余兮成绩好的孩子情商一定低这个离谱理论的，毕竟陈风真有可能也这么想。

“考不出去，”女人抱住古余兮，“就没有好出路了。”

古余兮僵硬地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我知道。”

此刻林安清站在一旁平淡地看着这一切。

她有点庆幸自己站在一旁，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母亲的话她倒是会蛮有兴趣的。

但，这个人是。

她无法否认这份沉重的爱，也无法忘记每个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里她的辗转反侧。

人是复杂的，感情也便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