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几人心思各异，姬灵坐在其中，虽然心里稍微有些担心，但和其他几人相比，已经算是相当放松。
她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一起上山找人。
也许是因为当时在荣山虽然出手救了人，现在看来也未必完全是好事；也许是因为跟着他们白吃白喝了几顿饭，总有些过意不去；也许是因为反正自己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跟上来凑个热闹也好，也许……
她看向车内后视镜里倒映出的沈鉴的眉眼，脑海里又回忆起邱教授意味深长的“他对你评价很高”，在心里暗自嘀咕半天，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
自己对这个评价相当满意，也相当在意。
看来他还算有点眼光。
*
山路只到农庄门口，现在正是傍晚饭点，但一向生意兴隆的新兴农庄此时门可罗雀，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来的一路上郑局提前联系了警局，为了配合行动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请农庄今天暂时关门歇业，同时在山下拉了警戒带阻止游人上山，一切对外只说是工程队考察。
沈鉴停好车，向山中遥遥望去。
按照他的印象，过了农舍养着鸡鸭的棚舍之后就没有什么好路，再往上想要往深山里走开不了车，只能换步行前进。
但荣山虽然算不上高山，但也称得上面积广阔，仅凭区区几人之力想要搜山，靠双腿走显然不太现实。
他伸手迅速掐算了一下月份、日期和时辰，在寻人寻物这方面上小六壬向来无往不利，只有这次处处受阻，得到的结果还和之前一样模糊不清。
这感觉和寻找钟恒的灵痕时一样，中途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打扰，所有的术算都混沌地找不出结果。
沈鉴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郑局的车紧跟他们后面刚到，第一天接待过他们的小刘殷勤地替他打开车门。
郑局拉开夹克衫的拉链，面向众人发话：“大家各自出出主意，现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家家学传承修的是观气的功夫，我战斗能力是不太行，但可以辅助找人。”钟骊摘下黑框眼镜，露出一直被镜框遮挡的眉眼，露出了锋芒的另一面，“只要进山，千里眼不敢说，看方圆几百米还是可以的。”
“我不擅长对付精怪。”谷琅挠了挠头，自嘲地笑了笑，“实际上我比较擅长对付人，要找人或者对付玄蛇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多少忙。”
“一般找人的法子我已经试过，这山确实有古怪。”沈鉴下了判断，“寻常的玄学手段都不管用，只能上山。”
他伸手摸出几张符咒朝着郑局点头示意，一一递给剩下几人：“这个带好，关键时候可以抵挡一击。”
符纸分到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姬灵时，沈鉴和郑局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些头痛。
郑局的视线在沈鉴和姬灵之间来回转了几轮，有些不太确定这两位大神到底什么路数。
沈鉴是连他都有所耳闻的外勤高手，这小姑娘是刚从邱教授的审讯室里走出来的不知名人士……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斟酌开口：“按照总部的规定，分队行动要两人一组，我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有些犯难，干脆话锋一转，把麻烦推到沈鉴头上：“不如这样，沈队你经验比较丰富，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
沈鉴对上他额角冒汗的脸庞，就知道这是要把现场指挥的任务推给自己，沉吟许久，也有些犹豫。
虽说他确实认同邱教授让姬灵同行的决定，但真的到了要分队搜山的时候也犯了难。
九零四所外勤的规矩是两人一队，至少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带一个相对经验不足的新人，如果是重大案件往往是老人组队，确保安全。
而总部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失踪案，派出的只有谷琅和他两人，即使钟骊算是有相关背景，但能称得上外勤的也只有两人。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姬灵愿意加入配合。
就算郑局也亲自上阵，真要六人分队，按照战力匹配的原则，怎么也应该是他和姬灵分开，各自带谷琅和钟骊行动。
但实话实说，对于姬灵的配合到底有多少，沈鉴心里还是没底。
到现在为止除了不太愉快的初次见面，其余时间她都平和柔软，在好吃的面前简直称得上绝世好脾气。
但出过她早上偷溜出门的事情之后，沈鉴还是很难放心地让姬灵脱离他视线范围行动。
可如果聚在一起行动，效率必定大打折扣。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一旦拖到了入夜，情况只会更加麻烦。
谷琅是何等的人精，视线在沈鉴和郑局两人中间一转，一眼就看出来沈鉴犯难，也不难猜出大概是在考虑如何分队。
他轻轻用手肘捅了捅钟骊，悄声说了两句。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会，似乎都下定了什么决心。
“咳，沈队，”他轻轻咳了一声引起大家注意，举手示意沈鉴，“我有个主意。”
他这话一出，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欸，小谷是吧，年轻人就是脑筋活络，有想法很好！”郑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快说说看！”
谷琅咽了咽口水，在钟骊紧张的眼神下继续说下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玄蛇要是自己不想现身，凭我们几个确实很难找到他，但要是让他来找我们就不一样了。”
钟骊配合地狠狠点了点头，继续接过他的话，语速很快，像是有些紧张：“虽然不知道这玄蛇是何方神圣，但是蛇类很少有不怕雄黄酒的，我们可以用雄黄熏山，看看能不能逼玄蛇现身。”
像是为了配合自己提出的方案，钟骊急急地亮起手机屏幕：“这农庄老板我熟，雄黄酒他后厨就有！”
她说完用手捅了捅姬灵，姬灵不明所以，但看着她的样子，学着她一起摆出期待的表情，三人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领导，等待着决定。
“不行！”
郑局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率先提出反对意见：“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咱们的原则是察看情况，宗旨是谨慎为上，在后援到来之前避免交手，怎么能上来就动手呢？”
他摆摆手，语气隐隐带着训教：“年轻人！这不是普通的精怪，可以追溯到国师手记记载的上古时期。如果最终真的避免不了正面冲突，怎么也应该等总部的支援到了再说，不能贸然出手挑衅。”
站在一旁的沈鉴虽然没有出声，但轻轻点头，认同郑局的判断。
钟骊脸上期待的神情被生生擦去，她急得跺脚，恨恨地抓了抓头发，但自己也知道这样贸然出手确实有些鲁莽。
可是现在失踪的人陷在深山里生死不知，她又在山脚下束手无策，很难不着急。
一时间场面又陷入了凝滞状态。
“你们说——”
一道声音打破了僵局，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开口的人身上。
是姬灵突然提问：“你们说，要是那个什么总部要派支援来，会是什么人？”
她自始至终都游离在讨论之外，从下车开始就没说过一个字，只顾着站在一边看天看地，好奇的视线到处乱瞄，鬼鬼祟祟地想要跑去树丛边，被沈鉴一把揪住才作罢。
没人想到她居然一直在听着他们的讨论，更没人想到她会突然开口。
钟骊一时也愣住了。
她转头看向开口的姬灵。
姬灵说话时微微歪着头，见她视线看过来又迅速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天真的疑问，仿佛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在一众凝重皱眉的人里显得轻松、好奇又格格不入。
她虽然参与着搜查，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参与一场游戏。
钟骊愣怔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姬灵的这个问题。
她虽然家中有些玄学渊源，但一直待在百越市分部，不太熟悉总部这些门道。
倒是谷琅仔细琢磨之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应该……会是我老师楚婧吧？”
沈鉴的手指轻轻掐算几下，微微颔首：“楚婧带队。”
姬灵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似乎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她袖着手站在一旁，朝另一个方向歪了歪头，继续问道：“那她有我强吗？”
钟骊猛地抬头。
她从姬灵的问题中敏锐地嗅出了一点愿意认真帮忙的味道，和谷琅对视一眼，视线如同四盏硕大的探照灯，刷地看向沈鉴。
只有沈鉴有过和她交手的经历。
而沈鉴本人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初见时那短短几回合的交手，姬灵指尖爆出的金红火光似乎又在他眼前卷过，恐怖的热意仿佛又燎到了他的手，让沈鉴不由得捻了捻手指。
但他也不好擅自背后开口评价同事，谨慎地没有回答。
而这沉默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那不就得了。”
姬灵了然。
她终于从袖手旁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样，那动手吧。”
她无视了郑局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含笑的眉眼对上沈鉴的视线，俏皮地单边眨了眨眼：“我可是很强的。”
她值得相信吗？
相不相信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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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提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