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者归(二)

待到青烟彻底沉淀,雪花再次从地底冒出来。

万楚儿被一个温暖的臂膀,给压醒了?

一片漆黑,自己似乎依靠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呼吸深稳,右臂紧紧揽着自己,两个人像是在一个角落里互相拥抱取暖。

又梦到了?她心里一个咯噔。

这样的场景,自从她借了万楚儿的心和身体,就频频梦见这样的场景,似乎在牢狱之中,寒入骨体,但是有一个无比温暖的人一直护住自己。

这是她曾经的经历吗?怎么总是梦见?她脑袋昏昏,身上又非常痛,心念:不能再沉溺梦境了,便开始拼命挣扎,手指脚趾同时发力,努力睁开眼睛。

只觉得心脏通的一声,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大雪纷飞,在一个又高又小的铁窗外。

蓝色的雪花飘飘而来,穿过铁窗,飞撒下来,落到靠在石墙的人身上,那人黑蓝素袍,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舒展伸着,仰头看着窗外的纷扰雪花,白色的光影打在他脸庞上,让分明的五官更为冰寒凛凛。

她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次是真的了。

她想起来昨日巴云屠那个贱人喊着什么:“原来你死这儿了!”

说的原来就是她啊。

当时,她还在凑热闹,等着看好戏,不想那贱人一个鞭子就抽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想一把抓住鞭子,不想小看了雪雕族的利器,这鞭子是特质的,滑腻得跟抹了牛油一样,嘶溜一下滑过她掌心,扑入她胸怀,一鞭子就把她抽进帐房里。

巴云屠骂道:“失踪了两年,不想你还活着!”

接着就是一条条恶鞭雨点一般剥落在她身上,还有小孩儿涨潮一样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她的手臂压在大狱地板上发麻了,强行翻身,暗自痛骂道:万楚儿,你竟然是这个畜牲的奴婢!她原来只知万楚儿是雪雕族的汉婢,却不知是哪个王子公主帐下的。

不想,竟是该死的六王!

几年前,她曾听过一个歌谣,唱着:“躲红旗,躲黄旗,不如躲开丧娘旗。”丧娘旗就是白旗,巴云屠的军旗。雪狗族有一只打着白旗的军队,就是专门为六王巴云屠强占汉女调配的。

人言:“六王颇好女色,人邪气而狂躁。”

狂躁?她看这雪狗族中没有几个人是不狂躁的。

这时,对面牢狱的那人听见她翻身的声音,扭头看她。

莞尔一笑。

笑……笑毛线?

她满头雾水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跟她一样被抓进来了吗?看帝后厌弃他的样子,比她还要生死难料,还能笑出来?

只见,他撑着墙壁站起身,缓缓走到铁门前,伸手推开了门。

万楚儿看着他下面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瞠目结舌。

“九殿下!”过道的侍卫纷纷向他下跪,九王子抬了抬手,他们便立刻恭肃站好,继而他穿过过道,站在她的门前,这时有小兵一个闪现在他身旁,哗啦啦地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她的大门。

万楚儿的笑意顿时爬上嘴角,这么好个大腿,可让她逮住了!

雪姬王妃已经丧命,她的奴仆都被遣散到各个营地,自己原想着找个理由一直守护幼主,不想巴云屠又发现了万楚儿的存在,她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而这个斯影挽君了不得了,竟然能在大狱里有如此威信,她如何能不抱他的大腿!

两个不遭待见的人正好惺惺相惜……

“咳咳咳,”万楚儿假意咳了两声,从草铺盖中伸出一只手,颤虚虚道:“九殿下,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装的声情并茂,连头发丝都惨兮兮地贴着脸颊上。

果然,她没有看错人。

在她眼中,能流下眼泪的都是好人,哪怕是装的,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装都装不出来。

斯影挽君见状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我也被关了进来,放心,你身上的鞭伤我已经找女押监给你上过药了。”说着伸出手,轻轻把她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后。

咯噔,咯噔,咯噔……

又开始了……

这颗心,是何意思?她强撑着把头故意伸向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口里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

这时,银铃声动,她眼光一闪,有人进来了。

十王岭毒苍负手站在铁门外,道:“万楚儿,放行!”

“什么?”斯影挽君和万楚儿异口同声道,她才被抓进来,还想好好研究这牢狱呢。

岭毒苍道:“六哥的命令,万楚儿出大狱,入白房。”

斯影挽君听言,大怒道:“不可!”

岭毒苍神情尴尬,手攥住铁门,道:“九哥,这有何不妥啊,是六哥让我来传的。”

岭毒苍一身漆黑,袖口、袍底皆系着一圈小银铃铛,面容隐于黑暗中,只有右耳戴的三个银环踱了一层雪光。

斯影挽君皱紧眉头,哑声不解道:“白房是六哥妾室所居,万楚儿只是他的奴婢,他这样做是何意思?”

岭毒苍歪了歪头,道:“九哥你不知,这大狱奴仆也是六哥的所属物,凭六哥心意,随时可升为妾室的啊。”

万楚儿看着岭毒苍振振有词,而斯影挽君一脸担心的模样,心下了然。

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道:“多谢九殿下了,我是六王的人,自然还要听六王的。”

斯影挽君还要开口,伸出手想要阻拦,岭毒苍已经拉过万楚儿,交给士兵,押往白房去了。

“白房,白房。”她口中喃喃自语道。

小船流经一方乡镇,市集热闹非凡,她便悠悠转醒,看着河岸上一栋栋乌瓦白房,她想起她曾和巴云屠并肩站在一座白色墓前,她问巴云屠:“为什么喜欢白色,是因为她的名字,你从此就爱上了白色,对吗?”

他回答道:“她没有决定陪我,所以我杀了她。白色,是她最恨的颜色。”

她看着墓上刻着:“巴云屠之妻——白皛。”不禁哑然失笑,这嘴真是比石头还硬啊,撅都撅不过来。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巴云屠和她打斗,她落了下风。

他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头摁在白皛的墓前。

她拼命喊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远离九王,让我沉溺在你的温柔乡,现在又想杀我!”

巴云屠穿戴整齐,一套白羽王袍,豪气又霸气,衣领被他扯开,露出大片胸肌腹肌,一只腿压在她身上,手劲儿越来越大。

他要她死在他妻子墓前!

他奸笑道:“死得比她明白啊!”抓起她的头发,就撞向白皛碑上,她险些痛死过去。

她痛苦挣扎着,喉咙要被掐断了……脑海一片空白,但是她不肯就这样死了,她要活着!她要亲眼看雪雕族人人死在她手里!!!

她强硬别过头来,脸胀得血紫发蓝,满目泪水,怒视巴云屠。

巴云屠瞧见她这副模样,眼神中飘过一丝无辜,五官依旧是令人厌弃的冷漠奸邪,他哑着嗓子道:“别这样看着我。”

她还是侧目,像看狗屎一样看着他,气若游丝道:“我……贱命…一条……杀了……我……我心里………也没有你!”

终于,

他眼泪滑落的速度比手松开的速度更快,扳住她的肩膀,把她从雪地里捞起来,抱在怀里,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她现在想来,真是疯癫。

为什么都要这样对你,你可是怎样对她们的?

她看着岸上形形色色的女孩儿,她们穿着轻薄的彩色衣衫,挽着手一路上或嬉戏打闹、或折花问柳、或诗文在手、或采贸交易,与白房中麻木等死的女孩儿、大牢里被虐待的年轻女子相比,她们耀眼活泼得让她频频泛泪。

她发现这些女孩们都挎着一个小巧的竹篮,淡然道:“好别致的篮子。”

老船夫笑道:“这是今年最时新的样式,好多人去山上砍下竹条编成竹篮子,在集市上卖,既轻便又好看,插个花,放个诗文卷集,很是雅致。”

她淡淡一笑。

突然,她神情一敛,目光死死盯在那个竹篮上面,显然是回想起什么东西来。

“万楚儿,拜见六王殿下。”

她在一间白房外跪下,听闻里面的动静,只觉得嘈杂混乱,各种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一想到里面可能发生着什么事情,她就恶心想吐,尤其当她看见放倒在房外的一排笼子。

笼子是用竹条做的,像是南地用来斗蛐蛐养的那种密密的竹笼,只有上面有个口,只不过这个笼子,是装人的。

依靠在白房外,狭小得只够女子缩在里面的笼子已经被折磨得变形了,不敢想象那个畜牲用它来做了什么。

匕首在她袖口里摁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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