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帘一掀,有人出来,她抬头就要扑上去,突然帘缝间,她却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同时清醒过来,看清掀帘子的人,是幼主的奶娘。
奶娘见万楚儿扑了上来,吓了一大跳,但是看见她好不容易来了,忙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欣喜若狂道:“姑娘呦,万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小王子一天一夜哭个不停,我们怎么着都不行,你快去哄哄他!”
万楚儿秉起匕首,半信半疑地走进白房内。
只见,和普通营房布置无二,而女人们的声音不是被巴云屠折磨得,而是围着幼主想尽办法在哄他。
她方松了警惕,搭上她看见驰儿那张哭得泪迹斑斑的红肿小脸,连嗓子都哭哑了,心一下子变了,越性快步走上去前,拨开婢女们,自己坐在床上,轻轻拍拂他。
她思绪飞转,口中一边哦哦的哄着,一边侧脸问那些婢女:“这是怎么回事?驰儿怎么在这儿了?”
她有意不唤幼主为小王子,单唤他“驰儿”,故意彰显她与幼主生母关系的与众不同。何况待产一年中,她可是时时刻刻陪在王妃身边的。
这班穿着金色衣袍的侍女便恭敬答道:
“依帝后之命,万姑娘护主有功,特意让幼主继续跟着万姑娘。”
不是有功吧,她一面狐假虎威,一面心下得意,她们该不会是以为幼主骤然离开了生母,她亲身照顾了他一天一夜,他倒不怎么闹人,错把她认成了生母。
“我知道了。”说着,她继续手法不娴熟的、有些用力的拍打婴儿的小肚子,那些侍女见状纷纷垫脚,想看看她是如何安稳小王子的。
驰儿还是大声哭闹,声音惨入人耳、撕心裂肺。
奶娘擦了把汗,道:“可是想大王妃了?”
万楚儿却知道,定然不是如此。
雪姬刚怀孕时,巫婆曾道:“母羊亡,羊羔害母,王妃孕,幼主亦然!”雪山诅咒下,无数羊羔破母羊肚皮而出,她也听到了雪姬生产时接生婆喊道:“肚皮破了!”之类的话,只不过接生婆和那些侍女们都埋葬火海里了。
这个驰儿定然不是因为思母而哭的。
奶娘都在,肯定吃饱了啊,怎么还哭啊……
眼见她自己也哄不好,她能从大狱出来,不能再回去了。突然之间,她忽的想到了什么,环视四顾,不在!
她怀里有!
只见,万楚儿从怀里刚拿出一串东西,小王子就不哭了。
是一串黑色羽毛。
她轻轻在小王子脑袋旁,环绕晃动着羽毛,小王子居然慢慢地平静了哭声,红色的小手一紧一松的,似乎想要抓住羽毛。
众人看得神乎其神。
她向雪狗族学习,模仿他们赶苍蝇一样的动作,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奶娘侍女屏气退下,去回复帝后。
万楚儿细细打量了这间屋子,不是帐房,而是白色砖石搭建的。怪不得叫白房。
又低头去看驰儿,轻轻拍着他的小肚,得意笑道:“小王子,这次你帮了我了。我知道你是想那个野毛雪雕了,等着哈,我得空就把它找回来。这串羽毛就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我拾了点,你可先抓住玩。”
说毕,她神情突然一收,因为她看见床上倒着一个大影子。
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平静呼吸,继而转过身来,看也未看,就跪拜在地,恭顺磕头道:“万楚儿拜见六王殿下。”
“你变聪明了,知道要行礼了。”
她思绪一闪,万楚儿曾经不愿意跪他?
就一会儿功夫,她没有回答,那人坐在床边椅子上,抬脚就要踹她。
她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抬眼怒视那人。
只见,一个一身白的短脸男子斜躺在椅子上,眉如刀峰,眼神癫散,神色迷乱,一看就是好色之徒!正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继而他眼光一冷,交换着踢腿,一脚把她的手跺开,又立刻俯身掐住她的下巴,掐出三个血印,把她拉了起来,额头砰一下顶到她的额头,疯狂而兴奋地大笑道:“你……哈哈哈哈哈你……敢碰我了?”
声音倒是年轻,万楚儿与他四目交汇,丝毫不慌,看着他的嘴巴,夸赞道:“您的声音真好听。”
他的眼睛又一次飞过闪电般的惊诧,用鼻尖贴着她的鼻子,从她的鼻梁骨上一直滑落,蹭到鼻尖,她心里恶心强忍着。
巴云屠沙哑着声音,道:“继续说。”
她的匕首温暖而犀利,有千百个魂灵寄宿在上面,她什么也不怕,鼻尖也用力,把他往后顶,再度认真地打量他,倒是个美男子,很像他母亲,还是越看越精致的那种,笑道:“您长得是越来越英俊了,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他被她顶着坐回去,饶有兴致地问道。
“只可惜,您的死期……”她的左手早已攀上他的腹腔,刀刃触碰到高贵的衣料,发出沙沙的舔血声。
“哥,母后唤你去呢!”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巴云屠忙一把挡住万楚儿,回首叫道:“干什么!”
岭毒苍一愣,知道自己行为鲁莽了,站在门口,控身笑道:“是母后要过问昨夜情人山的事,要让六哥咱们快点去呢。”
“不是说过了吗?”
“母后心切,想仔细听听经过,也好继续搜查琵琶贼人,六哥要不你晚些再……”
巴云屠看了一眼万楚儿,用袖子遮住岭毒苍的视线,低头咬了她脖子一口,便甩袖离去,喝命侍卫:不许万楚儿离开营帐半步,谁敢让她再跑了,处于极刑!
暂说昨夜情人山。
晶莹的藏雪和深醉的蓝天融为一体,六王巴云屠和十王岭毒苍驱马奔驰在荒原上,身后跟随着一百名剽悍将士。
情人山已经近在咫尺。
只听,巴云屠和岭毒苍在马上发出一阵高嘹粗犷的啸声,天空中无数点雪花突然如蝇有首,如蜂得令,发出巨大“噗嗤嗤”的异响。
二王的啸声忽然转急,所有将士迅速捂住耳朵,伏低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雪花”冲下来,掠过人马,如同一道银河般从天涯倒了下来,直灌入情人山。
所有人住马在情人山脚下。
琵琶声一如既往的静和,突然,音调一转,节奏变得异常迅疾,听起来像在与什么东西缠斗,噼里啪啦,生有皮开肉绽之感。
巴云屠捏着马鞭,高坐在马背上,气定神闲,嘴露微笑地看着那棵矮松处。
“呼——”的一声,琵琶声顿滞!
只见,无数白影从情人山林间钻出来,巴云屠敛睛,高举起左臂,等待着什么。突然,他发出一声诧异的惊呼。
这些白影,正是雪雕族的圣物:英战白雕。
此刻,不见白雕雄姿高展,却是惨叫悲鸣,浑身沾满了泥土,有二十多只已是重伤,脑袋一歪一歪地飞落在巴云屠马前。
雕群一时间混乱无章,或低空盘旋,或漫天乱撞,或马前徘徊。
巴云屠和岭毒苍的坐姿瞬间紧绷,握着缰绳紧紧注视着情人山。
山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
众人望去,一只巨大的白雕钻出,只见它身形窈窕,尾羽洁白若银月,长达六尺,活如一只银色凤凰。
尽管尾羽蓬美,略显沉重不便,但是完全不影响它的飞行速度,翅膀一抖,远远就能听见如钢刃般嚯嚯的振翅声,转眼间便来到马队前。
略一盘旋,白雕便稳稳停在巴云屠的肩头。巨大的尾羽如同月华战袍般覆盖在巴云屠身上。
这只巨大华美的白雕一回到雕群,那些散乱的雪雕立刻齐齐降落,规整的如士兵般一排一列的立在马队前。尽管受伤的不在少数,但是各个恢复起昂首挺立的姿态,理羽振翅,等待号令。
“六哥的云凤凰果真是雕中之王啊!”岭毒苍赞道。
巴云屠洋洋恣意道:“那当然,它可是我在坟山上求来的至宝。”
岭毒苍的马与巴云屠的马并头立足,岭毒苍头扭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赶明儿我也去千年山上求一只。”
巴云屠听力极好,闻之讥笑道:“你还是求让自己的身体赶紧好了吧!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惹得母后天天挂心,平日喝个水也要验个千百遍,生怕你哪天中了毒,继承不了帝位。”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然父皇又以为咱们不合……哥!雕嘴里有东西!”
巴云屠闻言,回头一察,果然云凤凰的脖子一梗一梗的,当即手掌斜劈向它的脖颈,哇的一声,云凤凰吐出来一团东西。
士兵跪在地上把那团东西捧起来,巴云屠用马鞭一挑,岭毒苍凑过来瞧,两人就着月色一看,是一条绿色桑蚕丝织成的衣带,上面纹着几瓣开合秀雅的花朵。
巴云屠道:“应该是那人的衣物,好凤凰!”说着,大手揉着云凤凰的脖颈,美得云凤凰眯眼享受。
岭毒苍细瞅着衣带,问道:“这是什么花啊?从来没见过。”
“……荷花。”
巴云屠举起丝带,眼睛微眯,嘴里轻快地念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尾音突然一激昂,人已经不在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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