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你干嘛老躲着我?” 左小芙经过多日谋划,终于在村口堵住了陈安。

“不是我要躲着你,是咱们定了亲,就不能总是见面了。” 陈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左小芙道:“谁说的?谁讲究这个?陈安,我们去练剑吧。”

她兴冲冲提议,所谓练剑,不过是拿了竹棍对打,以前他们最爱玩的。

陈安毫不犹豫地拒绝:“小芙,这是习俗。况且咱们也大了,不该玩那些游戏了。”

左小芙气哼哼地道:“你读了书,越发讨人厌了,再这样我不嫁你了。”

陈安苦笑,却不松口。左小芙无法,一边踢石子,两人一道回家。

“陈安,你读了书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我呢?我要是识字,会不会也大变样呢?” 左小芙跑到陈安前头,双手扯脸颊做了个鬼脸。

陈安想象一下端坐在书桌前,娴静优雅的左小芙,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觉得悬……”

他突然觉得脚底板被扎了一下,钻心似的疼,不由得停下脚步。

“嘶!” 他靠着树,抬起脚掌,一个尖锐的石子扎透鞋底,穿进肉里,他忍着疼把石子取出。

“你的鞋底磨破了,石子才扎进去的。” 左小芙弯腰瞧了瞧,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他:“鞋脱了,先把这个垫进去。”

陈安犹豫一下,才接过来塞进鞋里。

“杜婶纳的鞋底是全村最结实的,怎么还会破?”

“我每天来回要走六十里路,再结实的鞋也不禁穿。”

“那让杜婶再做一双就是了。” 左小芙记起陈安往返三十里外的白石书院念书,起早贪黑,好不辛苦。

陈安情绪陡然低落了一些:“娘为了给我凑今年的束脩,日夜不停地做绣活,织布。前些日子眼睛忽然有些看不清了,穿针引线的活,我就不让她再做了。”

左小芙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那你白日去书院了,杜婶一个人怎么做饭?生火什么的不是很危险?”

“我清早多做些饭放灶房里,待会儿回去了我再做晚饭。” 陈安语气里满是疲惫。

左小芙暗自羞愧,她刚刚竟然还想强逼陈安和自己玩,于是拍拍胸脯:“既然这样,我来给你们做吧,我已经和爹吃过了。”

说完,她也不管陈安推辞,蹦跶着一道去了他家。

“杜婶,我来看你啦。” 左小芙先跳过门槛。

杜霞眯着眼费力看着:“是小芙呀,你遇见安儿了吗?”

陈安紧随其后:“我在呢,娘。”

杜霞有些惭愧,又有些委屈道:“安儿,娘本想做饭来着,没留神把饭弄倒了。”

陈安忙道:“我不是说娘你等着我回来吗?可受伤了?”

“被火星烫到了,不过不要紧。”

陈安赶紧上前查看,见她手臂上有斑斑点点的红肿,还起了几个水泡,赶紧拿了麻油来细细涂上。

左小芙道:“陈安在这里照顾杜婶,我去给你们做饭吧。”

杜霞含笑道:“小芙这孩子,是个好的。”

左小芙进了屋,果然见到打翻了的一盆夹生米,她生火另煮了一锅,而后把地上的米扫了喂给院里的鸡。她又翻了翻厨房,只找到一袋土豆并两个南瓜,于是跑回家切了块猪肉,拿了几把青菜,两个鸡蛋过来。

她用土豆和猪肉一起炒了,又炒了盘鸡蛋青菜,盛了米饭端给杜霞母子:“快尝尝吧。”

杜霞让左小芙也吃,后者说自己饱了,只坐在饭桌前,期待他们俩的反应。

陈安先尝了口米饭,水滋滋的,太绵了,像水放少了的稀饭。

他又尝了口鸡蛋炒青菜,鸡蛋一块齁咸,一块淡,看样子是加了盐没搅匀,青菜炒得老了,有些嚼不动。

他不信邪,又挑了一筷子土豆炒肉,肉是好吃,就是土豆还是夹生的。

陈安和一脸期待的左小芙对上视线:“…… 小芙,你的手艺,很好吃。”

“我爹也老夸我呢。” 她笑道。

杜霞吃了几筷子,眉头皱了起来:“小芙,米饭里水放多了,鸡蛋也不能和青菜一起炒,土豆也没熟。”

陈安使劲给杜霞打颜色,可惜后者看不见。

“明儿你再来,我教你下厨。”

左小芙肉眼可见地枯萎了,点点头,想着杜霞眼神不好,又大声道:“好,杜婶。”

饭毕,陈安送左小芙一段路,路上他道:“小芙,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饭挺好吃的。我只在小兰家的时候学过下厨,后来爹忙种地,是我做饭,他一直夸我做得好吃。”

“是好吃的,我娘她很挑剔的,我做的饭她也数落。小芙,你明天别来,我和娘解释。”

“没事的,我来。我也想学做好吃的饭给爹爹。而且,你一天天的多累呀,我想帮帮你。”

后半句话落到陈安耳朵里,让他愣了愣,连迈步都忘了。

左小芙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落下了,转身瞧他。

旁人都说左小芙长得白嫩水灵,陈安头回打心眼里觉得确实如此。

他突然耳朵发烫。

“小芙,安儿正月里就要去考县试,他肯定能过,对吧?” 杜霞一边踩织布机,一边道。

左小芙正用针线穿鞋底:“杜婶,陈安多刻苦,他肯定行。”

“唉,他上学晚,也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人家?还有两个月就要考了,我心急,又不敢问。” 杜霞唉声叹气。

“我看他倒不慌。前两天我翻了翻他的书,那些字他居然都认识,肯定行。”

“婶拜托你一件事,成不?”

“杜婶,你说。”

“他去县里,要考两天,这来去也要两三天的功夫,我怕他吃穿自己照顾不过来,小芙,你和他一道去,成吗?” 杜霞觉得自己的要求确实过分,平日里小芙来自己家是为了照顾她,村里人只有夸小芙贤惠的,但如果未成婚就和儿子两人一起出门,少不了一些背后闲话。但她眼睛不好,出了门也是累赘,不得已才拜托尚未过门的媳妇。

“没问题,杜婶,包在我身上。” 左小芙答应得很爽快。

她穿过最后一针,咬断线头,仔细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从陈安家里翻出来的黑棉布做鞋面,鞋底做得极厚实。杜霞听说是给陈安做的,简直是亲囊相授,平日里不肯传人的技巧都教给了她。

要是陈安觉得好,自己就可以给爹爹做一双了,左小芙高兴地想着。

傍晚用过饭,左小芙叫陈安到院子里,把新鞋给他:“你试试。”

陈安受宠若惊:“你特意做给我的?” 他脱下那双破了底的,换上新鞋,走了两步。

很合脚,穿着觉得很厚实。

甚至厚实得过了…… 他看左小芙,觉得她变矮了。

“很合适,多谢小芙。”

左小芙得了夸赞,很是骄傲,又想起杜霞的嘱咐,问道:“对了,县试有把握吗?”

陈安道:“我有。”

“小芙?”

“嗯?”

“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左小芙觉得他们不愧是母子,今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哼哼,我猜到你要拜托我什么了。”

“啊?这你都能猜到?” 陈安奇道。

“那是,你说吧,我答应就是了。”

“要是我过了县试,你叫我安哥哥,怎么样?”

一阵漫长的寂静。

“陈安,你做梦去吧!” 左小芙一拳把陈安打得踉跄了几步。

“我说真的,我管你叫芙妹……”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左小芙气汹汹冲过来要揍他,赶紧跑路,奈何新鞋底太高,没跑动,被左小芙揪住衣领子。

“我太久不动手,你飘了是不是?” 左小芙气急败坏,扯着他的领子摇晃,差点把陈安脑浆摇匀了。

“我认真的!那你说,你怎么样才肯叫我安哥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退一步,我管你叫芙妹怎么样?”

左小芙见他服软,放开了他:“哼,那也不成,我才不做妹妹,你叫我芙姐姐。”

陈安整理领子,道:“你比我小一岁,自然是妹妹了。”

左小芙一想,也有理。

陈安趁热打铁:“若我不过,叫你姐姐。”

左小芙道:“这可是你说的?” 又跺脚哎呀道:“不行,我又没有盼着你不过。”

陈安又拿出水磨功夫不断央求。

左小芙向来吃软不吃硬,只好把眼一闭:“好吧,不过应不应,可要看我心情。”

陈安含笑应道:“好。”

转眼便到了正月,陈安知道娘亲拜托小芙同他去县里的事,深觉对女方名声有碍,很是不妥,坚定拒绝。倒是左庆余听女儿讲了,左右趁着农闲时节,陪了他俩一起去县里,避免村人说闲话。

杜霞连声道谢,送他们三人出了村。

上次来庆县,还是嘉平十一年,左小芙对庆县的记忆只有荒灾,流民,死人。这还是头一遭真正来县里,看什么都好奇。

面具,唐人,发钗,泥娃娃,小灯笼…… 她看得眼花缭乱,而她喜欢什么,左庆余就掏钱给买什么,看得陈安暗自心想,余叔竟这么有钱。

至于他疼女儿,这早是左家村人所尽知的了。

县试一大早,陈安就进了县学,傍晚方出来。左庆余父女不好问他结果,一起吃了饭,第二日仍送他进去。

考完后,三人在县里又玩了三四天,彼时正是最热闹的时节,庙会,赶场,赏灯,看戏,玩得不亦乐乎。

陈安还猜中了最难的灯谜,赢了惟妙惟肖的小老虎花灯送给左小芙。她接过捧到面前仔细瞧,笑得眉眼弯如新月。

陈安见灯笼光照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像在邀请他拧一拧。

他将手背到身后,指尖相互摩挲。

余叔在,真可惜。

到了放榜日,红榜张贴在县学外墙,人山人海。

左小芙不便挤进去,陈安独自挤入人群,一炷香的时间才狼狈归来,气喘吁吁。

左小芙心提到嗓子眼:“怎么样?”

陈安笑得灿烂:“你说呢?芙——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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