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舟坐在最后,低头看桌板上的纹路。
樊情又道:“如今大陆分五界,修仙界,人界,仙界,妖界,魔界,独独魔界与其他四界格格不融,这与它本身特质有关。”
他请另一个弟子作答。
“魔界,既无日月,也无土壤,所有魔族均从忘川出世,无亲族友人,出生起便需要厮杀,汲取他人养分,胜者为王,败者化灰。这也就导致魔族极其擅长蛊惑,欺骗,一旦落入他们的圈套,就会化作他们的养分。所以见魔族即拔剑是共识。”
有弟子反驳:“那是从前。自三百年前姜尽寒横空出世,魔族结束了吞噬这种最原始的修行方式,生成了本命天赋用以供养自身魔源。再说,哪一场战斗没有牺牲,别的不说,姜尽寒至少算得上枭雄!”
“枭雄?”沉默之中,一女弟子冷笑,“你见过哪个枭雄在战场上对自己人下手?什么枭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女弟子站起身,何晚舟看清她的脸,居然是清姬。
“妖族死于战场,魔族上百名精兵可是死在姜尽寒自己手里。那些兵,是他自己带出来的,可以说如果他有感情,至少对这些魔得有怜悯之心,可他没有!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喜欢血腥折磨的恶魔,只有野兽的渴血与冲动。”
清姬握紧双拳,整个人微微发抖。
樊情放客后,以给何晚舟取药的名义领她去药屋。
何晚舟一路都很沉默。
樊情回首看她:“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何晚舟笑:“你说你是我属下,可我感觉不到任何你作为我属下的自觉。”
樊情停步转身,眼睛有些红:“你在怀疑我。”
何晚舟道:“我有脑子,有眼睛,我自己会看自己会想,不需要你给我洗脑。”
樊情的眼睛更红了。然而他只是退后一步,轻声道:“明白。”
青云宗药屋并不大,除了樊情,还有其他两位长老,让何晚舟惊讶的是,他似乎与他们很熟。
打过招呼后,樊情带她去了自己房间,合上门,他递给何晚舟一瓶毒药。
“这是新的毒,你可以试试。”
何晚舟接过:“这些毒都是你自己炼的?”
“对。”樊情垂眸,“你不记得了,当初是你送我来青云宗当医师。”
何晚舟:“我?”
樊情说:“是。我虽然是妖,但长留在青云宗,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馆,偶尔也任教史学。”
“原来如此。”何晚舟将药瓶放进储物袋中,“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若无其他我先走了。”
她转身,樊情拉住了她手腕。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他问。
何晚舟没有回头,她感觉不太妙。
“你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这个。”樊情将一枚莲花佩塞给何晚舟,“你打开看看。”
何晚舟指尖触及冰冷的莲花佩,顿时灵光大作,将房间照得很亮。
‘她’凭空而现,笑吟吟地说:“倾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去三生石求来了这枚姻缘佩,我出去玩一圈,就回来与你完婚,等我回来呦~”
室内一黯,随之黯淡的还有樊情的眼睛。
他在颤抖:“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何晚舟道:“抱歉。”
“你不要和我说抱歉。”樊情笑声发颤,“你说我骗你,对,我骗你,你让我怎么能接受?你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和我们的仇人越走越近!”
何晚舟叹气:“你就当我死在地牢里了。”
樊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我记不起来对你有过什么感情。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和姜尽寒也只有他死或我死的关系,从诅咒生效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点。”
何晚舟说:“希望除了杀掉他这件事我们同步以外,你不要干涉我任何行为,也不要再给我灌输任何你们的想法。我只是一个卑劣的,想要活下去的灵魂,仅此而已。”
捏着药瓶,何晚舟站在灶台边发呆,直到焦糊的味道传来,她才猛地回神。
慌乱把火熄灭,何晚舟揭开锅盖,还好只有团子底有一点糊,掐掉还能吃。
端着一盘形状奇怪的团子,何晚舟回到姜尽寒身边。
他看起来完全像个没事人,不仅不卧床,还背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如果不是外面青云掌门盯得太紧,何晚舟怀疑他高低得出去逛逛。
“难闻。”姜尽寒接过她手中碟子,嫌弃道。
何晚舟无奈:“我去了趟药屋,你鼻子怎么这么灵?”
姜尽寒捏着一枚绿汁团子,看了许久才放进嘴里,一放进去,看他表情感觉他很想再拿出来。
何晚舟:“不许吐,里面的馅是喵授辛辛苦苦取来的魔核,外面是我在青云宗拿来做掩护的灵草。放心,灵草灵力我想办法除掉了。”
姜尽寒蹙眉吃完一个,将碟子整个塞还给何晚舟:“不吃。拿走。”
“里面不都是魔核馅。”何晚舟哄他,“有蜜饯馅的,你再试试。”
“什么蜜饯。”姜尽寒将信将疑。
“蜜桃,杏干,糖苹果,什么都有。”何晚舟说,“看你运气咯。”
果然姜尽寒有了兴趣,端着碟子坐在桌边,一个个咬开来尝。
何晚舟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有些出神。
“想问什么。”姜尽寒忽然道。
何晚舟一个激灵,察觉自己又在发愣。
姜尽寒道:“但说无妨。”
何晚舟略作犹豫,说道:“我去取药的时候路过学堂,正巧听见他们谈史文。”
姜尽寒道:“与我有关。”
“是。”何晚舟小心观察他脸色,“他们说魔是毫无人性的物种,其中以你最甚。”
姜尽寒侧头想了一会,咬了一口团子:“这么说也没错。”
他补充:“我是魔,怎有人性?”
何晚舟没想到他居然回答得这么直白,又问:“可你……我以为他们说的也不尽然。”
“是么。”姜尽寒道,“那你错了。”
何晚舟又是一愣:“那你也满口谎言?”
“不。”姜尽寒认真道,“我从不说谎。说了这么多......你晚上得给我做……杨枝甘露,冰的。”
如他所愿,何晚舟用储物袋里剩余的食材给他做了一桶杨枝甘露,本打算休息却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姜尽寒受伤占掉了唯一的床铺,那她睡哪?
她总不能让一个病号躺椅子或者打地铺吧?
“你又在纠结什么。”姜尽寒不悦。
何晚舟伸腿踢着床脚,踌躇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名义上我们是道侣,我出去找地方睡也不太好。”
“所以呢?”
何晚舟顶着他一脸杀意,回得飞快:“我这就去问问元一善怎么说。太过分了,又要人帮忙,又不给我们安排妥当,我现在去骂他。”
姜尽寒满意。
等何晚舟在床上张开一道水幕,他又不满意了:“你的意思是说,要分我一半床?”
何晚舟说:“不分一半,就分四分之一不行吗?”
姜尽寒冷着脸:“不许,滚下去。”
“可是我刚刚看到地上有爬蚂蚁。”何晚舟可怜巴巴,“我储物袋里屯了好多吃的,万一半夜被蚂蚁抬走了怎么办?”
“少来。”姜尽寒面覆寒霜,“我绝不同意。”
半刻后。
姜尽寒张起水幕,在床上划了一个小小的角:“你若越过水幕,手过砍手,脚过砍脚。”
何晚舟看着刚好平躺下她一个人的位置,面露难色。
“我睡相很一般,不会明天早上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个人棍吧?”
姜尽寒笑:“你大可试试,反正你手脚加起来有四只。”
何晚舟不想说话。
直觉告诉她,青云宗不是个平静地方。她本能想要离姜尽寒近一点,仿佛这样就会安全些。
说来可笑,明明她身边最危险的是姜尽寒,但她能靠得住的也只有姜尽寒。
何晚舟本以为她很难睡着,可她几乎闭上眼睛就睡沉了。
姜尽寒听她平稳的呼吸,毫无睡意。他睁眼看着床上覆盖的轻纱,突然伸手越过水幕捞住了何晚舟的腰。
将何晚舟翻回床上,姜尽寒睡意全无。他索性坐起身,掀掉水幕,直勾勾盯着何晚舟睡觉。
她睡得脸蛋红扑扑,额间有薄汗,就像院外沾了晨露的那支粉芍药。
指尖也是一样的粉。
姜尽寒捏起她一根手指,按在唇边,滚烫指尖抚过冰冷唇瓣,顺着唇给他两靥染上一层淡淡绯红。
他空洞黢黑的眸子逐渐有了神采。
“还是做成人偶比较好。”姜尽寒道,“我对你再好,你还是会找乱七八糟的人,染上乱七八糟的味道。”
何晚舟闭着眼,很努力才让自己不发抖。
在姜尽寒捏她指尖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接着就听见他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着那么令人惊悚的话。
“不行。”他自言自语,“人偶太蠢,还是傀儡好。”
“也不行。做成傀儡,谁给我做蛋糕。”
沉默了很久,黑暗里,他忽然轻笑:“有了。把乱七八糟的人统统杀光。不就好了。”
作者棠:姜尽寒你真的好变态!!!
姜尽寒:???
PS:今天我好早好勤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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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偶傀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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