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浅青被泉眼上的黑点所散出的一道巨力拉了进去。
一眨眼,她居然看到了一座碧丽堂皇的大殿。
仰头,无云无月无星辰,亦无日头当空照,但四周雪一样白,明珠一般亮。
殿内有一处水池,池中央端坐一人,从背后瞧去,她觉得眼熟。
直到那人开口:“终于等到你了。”
她才惊呼:“渊无?”
渊无给她下了共工怒后便化作一滩污水,她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你没死?”寒浅青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化作一滩污水是障眼法?”
渊无睁开眼睛:“非也,我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念。”
“一念?灵念?”寒浅青绕到他身前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他确实只是一丝灵念。
“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寒浅青不想听这些,她现在只想上去踹他一脚。
但想了想,她又冷静下来:“什么意思?你最好把话都说清楚。”
渊无朝前一挥手,水池上立即浮现一幅画面。
寒浅青皱眉,画面中的地方貌似是不周山,有两拨人在其中厮斗。
其中一队人有很明显的蛟龙特征。
寒浅青讷讷:“蛟龙?神族?”
“是,他们正是水神玄冥的护法神兽,蛟龙一族。”渊无点点头,示意她看另一方。
另一方额头上有两道上冲的黑金火焰。
“这是?”寒浅青想不到他们是何方人,或是何方神。
传闻有神族在不周山打斗,她猜测另一方应是哪个她不清楚的神族。
渊无为她解答:“他们是魔兽,魈魑。”
“魔兽!”寒浅青惊讶,“传言曾在不周山打架的不是两方神族吗?难道不是我听到的故事,还是说我听到的有误?”
渊无大概能猜到她所言的传言是哪一个,他摇头:“你们所听到的两方神族争斗是真的,也正是我给你看的这一幕。”
寒浅青不解地看向他。
只听他道:“魈魑原是山神一族,后叛变为魔族效力,成为魔兽。”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们原本都是神兽,可后来不知被魔族用了什么法子给变成魔兽了?”
“对。”渊无款款讲道,“他们叛变之后,水神玄冥授命蛟龙一族寻找他们的下落,蛟龙一族一直苦寻无果,直到某天,他们发现魈魑在不周山鬼鬼祟祟的,便举族来此阻止他们,并上报水神。”
跟着渊无的讲述,画面也在不断变化,寒浅青看到两方正打得焦灼时,忽然天降一人,脚踏流风,如鸿羽亦如松山。
那人样貌温润,眉宇间如水般温和,但又不失凛冽。
他的出现令蛟龙大获全胜。
寒浅青看到他从不周山泉眼中取出一股黑气,而后将其炼化,打在魈魑身上。
那团黑气她很熟悉,正是共工怒。
原来共工怒是水神玄冥所炼化,怪不得威力如此巨大。
魈魑中了共工怒,也如寒浅青那样疼痛难忍,过了一会儿,整个队伍就倒下大半。
就在玄冥他们以为已经拿下魈魑的时候,突然,魈魑的首领掏出一口脑袋大小的钟。
此钟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那些中了共工怒,疼得死去活来的魈魑纷纷褪去痛楚,重新爬起来。
蛟龙大吃一惊,就连水神玄冥也吃了一惊。
渊无同寒浅青讲道:“魈魑首领山佑拿出来的神器名为赤胆钟,因其铸成需要千颗自愿献出的赤胆忠心,十分难得,故而从未有人铸成,所以水神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魈魑一族竟凭此钟化解了共工怒,非但如此,赤胆钟的钟声还令他们化咒术之力为己用,大大增强了力量。”
力量得到增强的魈魑已是蛟龙不能敌的,好在玄冥在此,才不至于让蛟龙灭族。
一番战斗下来,蛟龙所剩寥寥,而魈魑一族也只剩下首领山佑一个。
玄冥消耗不少法力,以他目前的状态,无法消灭持有赤胆钟相护的山佑。
最终,玄冥耗尽所有法力将山佑封锁在共工河泉眼中,留下水神之力日益消磨山佑的力量,待有一日山佑的力量全部消散,便可彻底除之。
他将看守山佑的任务交给剩余几个蛟龙,随后扬长而去。
自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寒浅青大概能猜到,玄冥为何去而不返,大抵是他回去之后,不久便开始了神魔之战。
神魔之战打了近万年,水神、火神等无神接连殒命。
神魔之战后,魔族被清扫干净,但众神亦陨落,神界覆灭,唯留仙界仍悬于天顶之上,享万民供奉,保四方安定。
可大家都不知道,在不周山的地底下,还藏有一个被封锁的魔兽,以及看守魔兽的几个蛟龙。
水池中的画面到此结束,寒浅青狐疑地看着渊无:“所以,你就是山佑?”
渊无:“……”
他深吸一口气:“我是半神,蛟龙的后裔。”
“呵,没看出来。”
“……”渊无又深吸一口气,“我知你心有怨怼,但我所言非虚,我承蛟龙一族的血脉,领水神的托付,一直都守在这里,直到千年前……”
神魔大战后,尤其是玄冥死后,禁锢山佑的力量大幅减弱,剩下几个蛟龙为了不让山佑逃脱出去,接连牺牲自己铸就封魔鼎,使其困住山佑。
渊无喟然长叹:“我们想尽办法困住山佑,可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出去。千年前,山佑用赤胆钟的力量打破封魔鼎,逃之夭夭,我也因此跑到上仙界,恰好被你遇到。”
之后的事不用渊无说,寒浅青也知道,那时她在五彩琉仙河河岸遇到渊无,他正独坐河岸青石施法探寻千里之外的水灵宫。
发现他探寻水灵宫,她又怎能轻易放过他,尤其是他长了一副姣好的容貌,更得她心。
渊无当初只道自己是无名小仙,想要投奔水灵宫,才会千里探看。
这正合寒浅青的意,她二话没说就将他领了回去。
渊无在揽月阁这一呆,就是近千年。
千年来他都未生事,寒浅青便逐渐放下心,视他为亲信,将他带在身边,整日需得听他吹曲才能入眠。
可最后却不尽如人意。
寒浅青想不通:“你找逃跑的山佑,为何锁定水灵宫?难不成他藏在水灵宫?”
“非也。”渊无摇头,“水灵宫中没有他的气息。”
“那是?”
“银霜紫链。”
寒浅青冷嗤一声:“呵,果然,你给我下共工怒不会就是为了拿到银霜紫链吧?那日正好寒无霜不在,而我又是除他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解开银霜紫链禁制的人,你就是想要制造骚乱,等我打开禁制,再趁我虚弱取走银霜紫链。说来还亏得秋晚照闹了一通,让你没机会下手,银霜紫链已经随我掉入弱水中消弭了。”
银霜紫链乃水神玄冥留下的神器,平日里封存在观星台里,唯有寒无霜和寒浅青知道怎么打开禁制拿到它。
“不过你倒是耐得住性子,居然等了近千年才动手。”寒浅青沉着眸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想用银霜紫链来对付山佑,大可以明说,此事关乎仙界安危,我岂会不管不顾!”
跟她商量着来不好吗?非要搞这么一出,也不怪寒浅青怀疑他蛟龙血脉的真假,觉得他更像是那遁入魔道的魈魑。
渊无垂下眼睑,沉默良久,才道:“我去水灵宫是为银霜紫链不错,但从未肖想抢夺它,至于对你下共工怒,是因为我选择你来帮我。”
“哈?”寒浅青气笑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渊无,我不是傻子,不会任你拿来逗乐解闷子。”
渊无抬起头,目光灼灼:“魈魑可以俯身在其他人身上,我感知到他就藏在上仙界,而在上仙界,我能信任的便只有你。”
寒浅青看他表情严肃,真的不似在开玩笑,她更加不解,直言道:“我不明白。”
渊无敛目:“你不明白我明明说需要你帮助,却还给你下了共工怒,致你身死。”
寒浅青认真瞧着他,等他解释。
渊无站起,来到寒浅青身前,让她把手交给他。
寒浅青狐疑地看他一眼,随后将手抬起。
渊无握住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往水池探去。
寒浅青惊讶,她看到池水中腾起玄黑的法力,源源不断没入她的掌心。
渊无解释:“这是水神之力,它跟泉眼**工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只有身有共工气息的人才能将其引出,而共工怒便是出于共工,它足以在你的魂魄上烙印痕迹,即便你又活过来,魂魄上依旧留有这股共工的气息。”
这便是渊无为何给她下共工怒的原因,他无法引出水神之力,于是便想到找一个人,利用剩余的共工怒令其魂魄中染上共工的气息。
玄黑的法力没入掌心,寒浅青感到灵府充盈,如干涸的河床骤临一场瓢泼大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法力突增。
她问渊无:“你这样做不怕我会魂飞魄散吗?”
“不会。”渊无甚是肯定,“为了防止你魂飞魄散,八百年来我日日为你吹奏固魂曲,有了固魂曲稳固你的魂魄,再加上乾坤血祭,你可以安然无恙复活。”
“血祭?”寒浅青愣住,“是你!”
渊无颔首:“你应该已经见到了羊樊和羊楚,他们对此并不知情,只是我告诉他们,你会救他们。”
事到如今,寒浅青才恍然,原来这一切都是渊无设计好的,他先用共工怒,后在钱来山施法血祭救活她,又在不周山留下一缕灵念等着她来。
他像是神机妙算一般,算到她必会救下羊樊羊楚,也必来此处。
“不对。”寒浅青皱眉,“可你不是在揽月阁化作一滩污水,又为何能在钱来山施法血祭?”
渊无正欲同她讲,就被一个震怒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寒浅青和渊无同时抬头望去,看到秋晚照手握独眼狐匕首,黑着脸瞪着他们。
秋晚照咬着牙道:“寒浅青,我还以为你被共工的力量挟持,没想到,是跑到这里来跟渊无幽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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