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覃拾星

(七)

覃拾星倒是想立刻把线索告诉黄警官,只是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别人的事总归不如自己的事重要。

他今天要带老妈去复查。

离复查本来还有段时间,只是最近老妈不太好,覃拾星便想提前带老妈去看看是什么问题。

覃拾星老爸在他小时候就死了,老爸死后老妈给他改了姓,覃是老妈的姓,老妈名丽珍,覃丽珍。

覃丽珍结婚早,覃拾星即将奔三,覃丽珍才四十出头。才四十出头就瘫痪了,也不怪她脾气不好。她这人命也不好,瘫痪后没多久就被查出来得了肝癌,幸好是早期,做了切除手术。几年了,时不时就要去复查。

对复查的流程覃拾星已经轻车熟路,连医生说的话每次都大差不差。

只是这次医生看检查单的神情格外严肃。

“怎、怎么——”

覃丽珍不耐烦覃拾星话都说不清楚,直接拍着桌子道:“复发了还是要死了你给句话,别磨磨唧唧的。”

覃丽珍复查一直是挂给她做手术的医生的号,这么多年彼此都熟悉了,对覃丽珍的脾气也有了解,倒是不恼,只是脸色不好。他看完检查单,对覃拾星劈头盖脸道:“家属是怎么看护的!肝癌病人绝对不能喝酒,你是不是又给你妈买酒了?”

覃拾星嚅嗫地说不出话。

“愚孝!”医生怒其不争。

覃拾星没反驳。

“我都要死了,喝口酒怎么了!”覃丽珍翻着白眼道,“喝死了算喜丧。”

医生被堵的说不出话,他道:“复发了。”顿了顿又道,“晚期,好的话还能活一年多,坏的话可以准备后事了。”

覃丽珍被医生判了有期徒刑,两人都挺平静。

“你们后面怎么打算?”医生问。

“没钱,等死。”覃丽珍直截了当道。

医生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覃拾星什么也没说,推着覃丽珍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与往时复查回家没什么不同,覃丽珍还中气十足地怒骂贼老天要晒死她。

回到家覃丽珍让覃拾星给她买瓶酒回来,覃拾星什么也没说,中午去买饭的时候顺便带了瓶啤酒。

覃丽珍吃了饭喝完酒,醉醺醺的骂声能传遍整条街。

(八)

杀人案大约是与城中村有点关系,因为没多久警察又来了,这次来的不是黄警官,是那天跟他一起的年纪较大的警官,姓章。

章警官正午时来的,这次穿了警服,一进来就摘掉了帽子,撸了撸被汗打湿的头发,笑呵呵道:“这天真热啊。”

常思趴在覃拾星后背看漫画,有人来了也不起身,只抬起头笑着应道:“可不是吗。”

章警官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对常思道:“这位小哥,上次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呢。”

“那天我上班了不在店里。”常思道。

“我听说这家店是一对母子在经营,你是——?”章警官问。

常思笑眯眯道:“我是星星的男朋友。”说着他的手在覃拾星脸上摸了把。

覃拾星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

章警官表情惊讶一瞬。

“警官来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常思问道。

章警官收起了惊讶,笑道:“案子具体进展不能说。这次来是有件事想问老板。”

“什么事?”覃拾星问。

“8月17号那天凌晨,你们在做什么?”章警官依旧笑眯眯的,耸拉的眼皮下却是锐利的视线。

覃拾星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天凌晨家里进了贼,后来这贼死了。

警察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个问题?案子真与常思有关?警察查到了什么?

处变不惊这种好品质注定与覃拾星无关,他没做亏心事依然心虚不已,乍一被警察询问便慌了。

章警官的视线犀利起来。

覃拾星脑中一片空白,勉强克制住想转头看常思的冲动,嘴巴张张合合,蹦出了一个字:“贼……”

这时常思的手自然地搭在覃拾星肩上,站起身,笑道:“章警官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家进贼了。”

“哦?你也在?”章警官的视线射向常思。

“当然。”常思道,“那天我留宿在这,我跟星星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声音,警官你应该知道,星星家里只有他跟他瘫痪的妈妈,所以大半夜的听见声音我们就猜是进贼了。打开房间门果然看见有个人在翻东西,我们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立刻跳窗跑了。”常思语气不无遗憾。

“贼跑后我们清点了财物,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什么也没丢,我们就没有报警,不想给警察添麻烦。”常思笑盈盈地道。

章警官道:“没丢东西也可以报警,我们了解情况了也会多关注。”

常思虚心道:“好的,我们知道了。”

说完他又一脸不安道:“章警官,这事怎么了吗?难道跟最近的案子有关?”说着,表情慌乱,“我跟星星都是良民,只是倒霉被贼盯上了,可不敢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章警官乐呵呵地安抚道:“别担心,例行询问而已。”说着他戴上帽子,“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线索都可以联系我们,走了。”

常思的手还搭在覃拾星肩上。覃拾星坐在椅子上,目送章警官离开,没出声。

现在他确信,即便常思不是凶手,也与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九)

章警官离开五金店,就看见隔壁梅老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章警官走过去给他递了支烟,

梅老板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试探地问:“章警官,阿星是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还不等章警官回,忙道,“阿星好乖好乖的,别人犯事我信,他肯定不可能的!”

章警官吞云吐雾,听见这话笑了,先安抚地说了句“例行走访”,梅老板放松下来后,又打听道:“你刚才那话,怎么说?”

有一个听众梅老板就能开演唱会,他立刻来了精神,道:“警官你是不知道,阿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两家,几十年的邻居了,这个仔可怜哦。阿星他爸在他初中的时候就死了,车祸。这也不是坏事。

“他爸就是个烂人,什么都敢做,只要一在家就跟他妈打架,他妈也不是个好惹的,最后阿星成了出气的。小小的人哦,身上都是伤。

“他自己死了倒好,给阿星和他妈留了一屁股债。阿星小时候读书很好的,没有哪个老师不夸,为了还债,读完初中就打工去了。也幸好他爸有赔偿款,阿星才能这么快还完。

“结果好不容易还完钱了,他妈又瘫了。”梅老板语气唏嘘,“阿星他妈从小对他也不好,他倒是孝顺,他妈躺了几年了,身上连块疮都没有。”

“这小孩不容易呢。”章警官感慨道。

“可不是。”梅老板把烟尾巴丢地上踩灭,拍着胸口道,“所以我敢为阿星担保,他就是个老实人,哪里会做坏事。”

章警官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按灭烟,笑着问:“8月17号的凌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17号……”梅老板仔细回忆了下,憨笑着挠头,“我睡着了雷都打不醒,不记得有什么声音呢。”

“了解了。”章警官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忙。”

梅老板送了几步:“章警官有空来我店里吃饭啊!”

章警官摆摆手。

另一边,五金店里,自章警官走后覃拾星一直心神不宁,他的心已经不在漫画上,视线不受控制地偷觑常思。

视线刚碰到常思,常思便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被抓包的覃拾星慌乱片刻,最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撒谎?”

常思将这一话看完,意犹未尽地抬头,对覃拾星笑了下:“我以为你知道。”

覃拾星僵住,结巴道:“不、不知道。”

“真的吗?”常思忽然靠近覃拾星,呼吸拍打在他脸上,很热。

明明再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可近距离注视常思,覃拾星依旧不适应,他低下头。

常思却不允许他逃避,他强硬地抬起覃拾星下巴:“那你为什么面对警察什么都不说。”

我没有不说,我想说的,但你就在我旁边,我没找到机会——覃拾星很想这么反驳常思,可是扪心自问,真的是这个原因吗?最开始的纠结犹豫里,真的没有参杂其他感情吗。

最终,覃拾星沉默着。

常思像是很高兴,他啄吻着覃拾星,声音很轻,语气很甜蜜地道:“承认吧,星星。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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