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宋羽半夜又醒了，恍惚之间，竟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明明很平淡，却似有一丝悲切和不舍。

他分明想握住那人的手，说一句我在，但就要见到那人面孔的一刻，梦境骤然褪去，他在黑夜里睁开眼。

宋羽躺了片刻，丝毫没有睡意，索性披了件外衣，朝外走去。

同屋的苏云白天累极了，睡得很沉，宋羽走路轻，他没有一点察觉。

室外便是阳台，阳台后是温泉，热气渺渺，在雪夜里如梦似幻。

真是美景。

让人看着心里便平静下来。宋羽倚在阳台边，抬手时外衣长袖坠下，露出白皙手臂，雪丝落在掌心，他像丝毫不觉得寒冷，微微笑了。

宋羽天生体热。

幼时荒星偏远，每到冬日就冷得很。他爸爸就抱着他睡，夸他是小暖炉。

正如有些人天生体热，也有人天生体寒。抱起来就如一块冰玉，需紧紧搂着，才会一点点温暖。

宋羽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那日两人分别后，宋羽以为很快会再遇见。哪想到过了数日，训练都快进入第二阶段，男人却像消失了一般。

放在往常，宋羽根本不会多想。可那夜之后，他偶尔会梦到萧妄。梦里人与现实有些不同，总那样唤他，浓沉的情绪里，带了些隐隐的悲哀。

宋羽从未像这样，单纯地想起一个人。

就是毫无关系地想着他，哪怕只是看到了纯净剔透的白雪，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人苍白俊美的侧脸。

宋羽闭上眼睛，让那些繁杂情绪悉数褪去。

落雪无声，可他又隐约听见萧妄低沉嗓音，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无悲无喜，只有轻轻尾音，泄露了一丝缱绻。

他为什么难过呢。

*

宋羽并不是时刻都在想萧妄。

但他确实心里有根弦，崩得紧紧的。于是听说上面有人来找他，顿时警觉起来。

他面上倒是不露分毫，仿佛丝毫不好奇，乖乖跟着来人过了一个个关卡。

如此慎重。宋羽见着保密规格，心底渐渐沉了下来。

推开走廊末端一扇门，宋羽一眼就看见萧妄，他心里的弦像被轻轻一拨，男人脸色如何，竟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只觉得他又削瘦许多，轮廓愈发冷峻，令人难以接近。

宋羽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一旁的楚景出声：“小羽，知道你们几天没见了，过会儿有的是时间，你先过来坐。”

宋羽才从萧妄身上收回视线，却不知道他一转头，男人反而抬眼望他。

楚景将两人神态望在眼里，暗暗惊讶。

但此时不是开玩笑的场合，于是他迅速正色，对宋羽道：“小羽，是这样的，有件事或许需要麻烦你。”

宋羽见楚景全然严肃，知道恐怕是大事，他下意识看了萧妄一眼，哪知男人正好在看他，于是两人视线相交，那一刻宋羽心尖微颤，竟是先移开视线。

他压着心底波动，问道：“什么事？”

楚景竟也看了眼萧妄，见男人虽然脸色冷淡，但没阻止，才道：“这件事有些难办，你先听我讲个大概，再好好考虑，若是不愿，拒绝也没关系。”

宋羽闻言，觉得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了。他却有些疑惑这样的事萧妄竟会让他插手。他毕竟身上还挂着宋家养子的身份，按理说，还是敌对阵营的人。

楚景却没多少犹豫，迅速地把事情说了。

宋羽听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这事确实难办，而且除了他以外，这里估计没多少人能做到。

原来是萧妄势力里一位很重要的Alpha突发性信息素紊乱。现在离崩溃不远。这样的情况，紧要的是马上让他稳定下来。可这位Alpha现在连接近都难，更别说安抚。

宋羽问道：“……这位先生的级别？”

楚景脸色难看一分，道：“是A级。”

A级Alpha，一般都需要同等级或以上的Omega才能安抚，除非二人匹配度极高。更何况，此时情况特殊。

楚景说完，宋羽还没想多久，便听萧妄道：“……你不必勉强。”

进了房间半天，一直是楚景说话，萧妄这才开口。宋羽望向他，男人眼神沉静，丝毫不作伪，竟好似真的这么想，一点不勉强宋羽。

宋羽笑了，走近了几步，站在萧妄身前。男人坐在轮椅上，不得不仰首望他，但宋羽毫无居高临下之意，萧妄也并不像被俯视之人，气势凛然。

二人视线交汇一刻，心尖同时一颤。

宋羽以前望着萧妄那张冷美人面孔，想的总是逗他，看他露出不同表情，如今一眼看去，发现男人眸底青黑，眉眼间掩不住疲惫，竟是顿时心软。

萧妄只觉得宋羽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却似乎又多了些什么，如同温暖的阳光，笼罩着阴冷角落，那温度向来惹人贪恋，今日却更甚。

只听宋羽轻轻对他说话，掩不住的温柔：“……萧先生，是您推荐我的吗？”

萧妄眼眸平淡，却想起这人私下里唤他阿妄的声音，又甜又软，仿佛搂着他腰撒娇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可凡是有外人在，Omega又总这样一本正经的称萧先生。

心念浮动，萧妄面上不显，淡淡道：“……是我。”

宋羽心中微讶，虽说早料到如此，但真听他承认，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若是从前，他是不会问的。但有了那个雪夜，他和萧妄的关系好似生出变化，许多事都不同了。宋羽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您真的相信我？”

宋羽问的，不仅仅是能力上的信任。萧妄自然听懂了。

他看了眼宋羽，Omega眼里不掩饰的好奇，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少别的情绪。宋羽什么也不知道，萧妄并没有多失望，面对宋羽的疑惑，只是平静道：“我不应该信你吗？”

他又将问题抛了回来，可宋羽看他眼睛，却知他对自己没有怀疑。那一刻他不知为何很想抱住萧妄，以男人的敏锐不会看不出自己的异常，可他为什么还这样信他呢。

宋羽沉默了一阵，萧妄以为他为难，微微蹙眉，淡声道：“宋羽，我说过你不必勉强。就算没了你，还可以找别人。你不要有负担。”

宋羽抬眼看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萧妄侧脸。他听到背后楚景止不住的惊呼，而男人的瞳孔也微微放大，像只受惊的大猫，让人怜爱不已。

“您真是……”宋羽叹道。

他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萧妄感受着脸上温度离开，这回是真猜不透宋羽的想法。他怎么能随便动手呢，可宋羽对他一笑，萧妄便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

宋羽半真半假道：“这种送上来的让您欠人情的机会，我肯定要好好把握。”

萧妄闻言，眼底微暗，却又听宋羽道：“再说……”

Omega笑了笑，有了一分温柔：“让您为难的事太多的话，我们就没法好好相处了。那样我可不愿意。”

“所以，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