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御花园。

一对人正冒着雪唱戏,凉亭之中和锦帝闭着眼,手指随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

有福快步走开,低弯着腰道:“四皇子来了,在丞相府前跪了有两天,沈大人没搭理他。”

和锦帝微微张开眼,瞥了一眼有福。

有福心里琢磨了下,有了数,没再说话,退在一边候着了。

过了一盏茶时间,戏已落幕,和锦帝道:“老四不是来了,叫过来吧。”

看见崔肆归行礼,和锦帝其实有段时日没见过他这个孩子了。

崔肆归母妃不讨他喜欢,后面甚至发展到了厌恶,连带着对崔肆归这个儿子也看不上眼,于是这么十几年来对崔肆归不管不顾的,只知道崔肆归过得不好,便也觉得舒心。

“什么事。”

崔肆归斟酌道:“三日前儿臣不小心将沈大人撞入池中,前日儿臣看见沈大人面色苍白,怕是受寒严重。”

“儿臣前去赔罪,沈大人也不愿接受,但儿臣心里愧疚,还望父皇能让儿臣前去丞相府打杂,以求心里舒坦。”

崔肆归了解他这个父皇,对他冷漠厌恶,对国事随意附和,只一心扑在玩乐上。

前丞相还在世时,勉强装个勤于政事的样子,前丞相一去世,立马封了沈原殷为相,沈原殷不会像前丞相般在耳边唠叨不停,之后心安理得地将国事皆数交给沈原殷,自己整日沉迷于戏曲。

对和锦帝而言,若是沈原殷身体欠佳,无法料理国事,无疑是大事。

果不其然,和锦帝一听见“面色苍白”四个字,精神了起来。

“寒冬季节,走个路走不好将人撞进池子里,真是没用!”

和锦帝道:“有福,传朕的口谕去丞相府,就让老四去他府上打杂段时间,顺带把那事给丞相说说。”

有福道:“喏。”

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仍然凛冽。

沈原殷听完有福的话,看着厅外的崔肆归,冷笑一声:“意思是,这人归我管了?”

有福点头道:“是这样,陛下的意思是,沈大人尽管差遣他。”

有福接着小声道:“今年冬天属实有点冷,陛下想着四天后沈大人身体能上朝了,让沈大人在朝上提议去宁盛的行宫,那边有温泉。”

沈原殷道:“知晓了。”

待有福走后,沈原殷揣着手炉,在原地看着崔肆归。

崔肆归似乎有所察觉,刚抬起头,却看见沈原殷已经转过身走了。

崔肆归追上前去,从简然手上拿过纸伞,将沈原殷护得严实。

“你身上都是凉气,”沈原殷暼了他一眼,“离我远点。”

崔肆归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沈原殷的右眼角落了一颗痣,瞥过来的时候,眼珠转动着像是那颗痣也活了起来。

他压下心里的躁动,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点,将手臂伸长举着伞。

沈原殷的院子里有一棵腊梅树,现在正是季节,争先恐后地开,还没走近就隐约闻见腊梅暗香。

屋内地龙烧着,一进去热气就铺面直来。

崔肆归收伞后立在一旁,盯着沈原殷看。

“简然,”沈原殷靠着门道,“午膳是不是还没准备,我刚听你说膳房那边缺人手劈柴?”

“啊?”简然将视线移向崔肆归,半响又移回沈原殷,“啊对。”

简然道:“四皇子,最近天冷,人手不足柴火没有人劈,午膳还没着落呢,您看?”

崔肆归对视上沈原殷的眼睛。

他的眼睛灵动,嘴角挂着浅笑。

崔肆归舔了舔牙齿,问道:“膳房在何处?”

简然正要回答,沈原殷便道:“让人将柴运过来,就在我院子里劈柴。”

崔肆归让人将东西放在了那棵腊梅树旁边,这里直对着沈原殷打开的窗子,此时沈原殷就在窗后,盯着那棵腊梅似是在发神。

因着从小皇帝刻意的不待见,宫里都是一群看脸色下菜的人,什么事情都丢给他来做,所以崔肆归对劈柴其实并不陌生。

这个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沈原殷。

沈原殷本就生的好,加上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更添几分韵味。

鼻尖一直有腊梅香气,不知为何,崔肆归总觉得这棵腊梅给他的感觉似悲似喜。

闻见香味会觉得愉悦,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悲伤。

“砰!”

一斧头下去,木柴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崔肆归这几天没怎么吃饭,猛地一起身后眼前发暗,隐约看见了一片黑暗中有一点光亮,光亮之下却是一滩早就凝固的血迹。

若有若无的香味伴随在身边,他感觉到他的心跳加速,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再一睁开眼,眼前又恢复了正常。

崔肆归将手放到心口前,胸脯快速起伏,还未曾从刚才缓过来。

一阵风吹来,卷起树梢的腊梅花瓣,一路飘过,最终停留在窗檐上。

沈原殷拾起花瓣,手指蹂躏几下,松开手,看着它落在地上。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段,有什么事发生来着?

皇帝年少曾经勤勉聪慧,可年纪越大,反而越糊涂。

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不少官员都贪污**,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永南镇的农民起义,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有一定规模了。

上辈子的时候因为底下官员的知情不报,原本小规模的农民起义越来越激烈,造成了数人死亡。

想到此,沈原殷立马转身走向书桌,快速把几十本奏折过了一遍。

没有。

没有有关永南镇农民起义之事的奏折,被瞒下来了。

“大人,汤药。”简然将药呈上来。

“简然,”沈原殷吩咐道,“叫竹木他们走一趟永南,暗查这段时间永南发生的事情,再查一下京城最近有没有与永南的信件来往,要快。”

简然点头,快步走出去。

沈原殷捏着手上的奏折,这一世,不能再让农民起义像上辈子一样了。

他的手逐渐用力。

“沈大人!”

崔肆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原殷抬头望去。

只见崔肆归微微抬头向他示意,道:“沈大人,该喝药了。”

“好好劈你的柴,别多管闲事。”

崔肆归有些吊儿郎当地道:“沈大人喝药是我的错,怎么就是闲事了,您喝完了药我就继续劈柴,绝不偷懒。”

沈原殷没再看他,但仍然能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紧盯着他。

两人僵持了小会儿。

他松开手上奏折,拿起手边的药碗。

苦味顺着喉管浸入全身。

他不喜欢苦味,但现在满脑子都是永南镇的事情,只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哪个初入官场的人曾经没有抱有过雄心壮志,上一世的他也不例外。

他自小因为一场疫病失去双亲,跟随村民到处流浪,村民意外去世后,只剩下年幼的他独自一人。

后来机缘巧合被那时的丞相捡到,带回了京城养着。

前丞相无妻无子,把沈原殷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现沈原殷在政治上的天赋,于是把一身本领尽数教之。

沈原殷也没有辜负前丞相厚望,十七岁那年高中状元,从此正式踏入仕途。

他曾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见过耋耄老人艰难求生,想过以自身才华使天下安乐。

奈何碰上了和锦帝最昏庸的时候。

前丞相养大了他,而前丞相是和锦帝的太子少傅,总是对和锦帝有一丝期望,但也知道和锦帝扶不上墙,于是在临终前嘱咐沈原殷,一定要护着和锦帝,一定要稳住朝廷。

沈原殷冷笑一声。

烂泥终究是扶不上墙。

他放下喝完的碗,一颗糖掉落在了他桌上。

“扔的真准。”

崔肆归双手支在窗檐上,笑着道:“沈大人不喜欢苦,吃颗糖吧。”

沈原殷看着他,有些恍然。

上辈子的时候,沈原殷身体也常年不好需要吃药调理,他怕苦,但是崔肆归为了他身体不允许他停药,于是每每吃药后,崔肆归总会备许多糖果或是糕点。

他不否认上一辈子他的确动过心,他也能感觉到崔肆归一开始也不是玩玩。

他们的的确确是两情相悦,可终究人心善变,最后成了那样的结局。

四日后。

“在和云常国数年战争中,不久前狄将军和其女带领一众将士们英勇杀敌,打得敌军落花流水,狄将军已经启程回京城复命,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大萧的朝会不同寻常,皇帝本人在上面坐着不发一言,甚至昏昏欲睡,而底下臣子早已司空见惯,只向丞相沈原殷报备着。

“陛下要在宫内建造一个戏园子,沈大人您看?”

“今年正旦的诸事该着手准备了,陛下想要围炉煮茶,但寒风凛冽不见停,可能会出差错。”

“……”

沈原殷本就头疼,听着周围嘈杂声越发心烦。

他看向高位,有福点了点头。

于是他右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

沈原殷道:“诸位,今年寒冬,京城气候不宜居住,宁盛行宫的气候舒适,不如择日去行宫避寒?”

有福小声提醒和锦帝已经说到行宫的事情了,于是和锦帝睁开眼睛,向下看去。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明白这是陛下的要求。

大皇子率先道:“确该如此,京城天冷,恐会伤了父皇龙体,前去宁盛行宫是个好主意,儿臣赞同。”

众人纷纷应和。

和锦帝开口道:“既然如此,这次行程简单点吧,后日出发,大皇子留在京城监国。”

“是。”

散朝后,太仆寺卿匆匆走到沈原殷面前,苦着个脸道:“沈大人,两日时间哪够啊。”

“陛下的要求,没办法。”

太仆寺卿急道:“至少也得四日才行。”

沈原殷道:“陛下说了一切从简,此次行程是让陛下开心,终点是行宫,人员分两批过去就行。”

太仆寺卿一拍手:“对啊。”

沈原殷坐上马车,简然立即将手炉递过去。

待马车上路一会儿后,简然压低声音道:“大人,查到了。”

“十天前,曾有一封来自永南镇的信件,走的梅阁的线路,送往城郊的一处庄子。”

“那处庄子,是大皇子侧妃娘家的。”

“但并没有从京城出去的信件。”

梅阁是沈原殷手下的机构,藏于市井为沈原殷办事。

在京城也是一个消息暗网,买主出钱,梅阁办事,不会消息走漏。

但沈原殷就是梅阁的主人,大皇子用了梅阁,就相当于在沈原殷这里明牌了。

沈原殷摸着腰间的玉佩,道:“应该是换了私人的方式送信,竹木他们进展如何了?”

简然道:“快要到永南了。”

沈原殷喃喃道:“大皇子,永南镇……”

上辈子大皇子被揭发养私兵而死,但养私兵的地方跟永南完全是两个方向。

所以,上辈子还有没查到的信息。

沈原殷往后靠着,微闭着眼睛,道:“崔肆归呢?”

简然道:“还在府上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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