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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窝头酒是彻底醒了,脑袋被有力大手摁在餐桌上,如同一只待斩的鸡。
“道歉,赔钱。”盛夏冷声道,因为足够用力,他手臂上肌肉突起,让其中的一道狭长的刮伤越发明显。
姜以森愣怔,刚才这一切如同发生在瞬息之间。
眼前的男生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气场上,都死死压制住了平时气焰嚣张的鸡窝头。
然而那鸡窝头还是不老实,梗着脖子叫嚣:“关你他妈什么事!你是他男朋友啊?哪来的野狗——”
话音刚落,盛夏便将他猛拎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地上,鸡窝头刚给摔了个屁股生疼,就看见对方如法炮制,也抄起了板凳。
姜以森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盛夏的手臂。
盛夏用力时肌肉绷紧,冷不防被冰凉的手扣住,没能将板凳砸下去。
姜以森顺势伸出另一只手,将他手里的板凳拿走,规规矩矩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店老板刚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急急忙忙冲上来劝:“别打了别打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
哪知道鸡窝头刚解除危机,就蛮横地瞪了他们一眼,并比出对中指。
这回姜以森想拦也没拦住,盛夏直接一脚将刚摆好的板凳踹了,凳子猛撞在鸡窝头膝盖上,给他撞得扑通跪下去,手狼狈地撑在那一地打翻的馄饨汤水里。
“道歉。”盛夏长手揪住他后衣领,往上拎了拎。
动作很娴熟,显然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儿了。
姜以森这会儿因为低血糖头昏得不行,混乱中心想,这孩子...将来该不会连监护人也揍吧。
看样子是个麻烦,是个帅气的大麻烦。
“我错了行吧!钱赔你!他娘的我就出来吃个面...”鸡窝头不得已举起一只手,像被捕了似的。
“你...”盛夏开口,顿了顿。
鸡窝头一动不敢动,如果不认怂,他今天就只能被这来路不明的野狗崽子逮着揍,这事要传出去了,他脸在道上就挂不住。
然后盛夏说了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去买点糖。”
“啊?买什么糖?你一爷们你吃糖——”鸡窝头嘴不停。
盛夏烦得直接将他拎得直起身来,往外一丢:“赶紧的。”
姜以森一开始没太反应过来,直到鸡窝头领命从隔壁小卖部买回好几种糖。
薄荷糖水果糖牛奶糖□□糖,软的硬的摆了一桌。
“这算两清啊,从今以后江湖不见。”鸡窝头扔下就跑路,像生怕盛夏下回再找他麻烦。
而盛夏压根没理他,径直伸手从糖堆里揪出最甜的,放在姜以森面前:“吃点儿吧...你脸色不太好。”
姜以森这才反应过来,内心颇有些意外。
怎么他成为监护人的第一天,反而好像被反过来关照了。
他摸过糖,抬起头,第一次像这样与盛夏对上了视线,并露出笑来:“谢谢你。”
对方那双眼睛漆黑沉静,像是某种难辩善恶的动物,隐约带着几分不被轻易驯服的野性。
姜以森心想,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变得有意思多了。
隔了许久,盛夏才张了张嘴,并移开了视线。
“不客气。”
……
夏季在五月上旬毫无悬念地造访了南城,初夏这天,盛夏正式搬进了姜以森对门,姜以森将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照顾这个17岁的小弟弟。
一直到他顺利参加高考,考上大学,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
“那小家伙还知道给你送东西?看样子是真长大了。”刘舒在电话里笑道。
姜以森刚从外边回来,今天南城下了场绵绵雨,空气闷热潮湿,等雨下过之后,气温只会进一步攀升。
“他好像不太愿意白拿我给他的东西。”姜以森略微蹙眉。
盛夏搬过来已经两天,他们两人交谈很少,姜以森作为监护人,总是主动敲门送洗好的水果和牛奶。
每每这个时候,盛夏会从自己的屋里搜刮出来点儿什么,当做给他的回礼。
短短两天,姜以森家里就多了三包膨化食品、两瓶运动饮料,甚至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拍拍小夜灯...
姜以森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对方就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应该是害羞吧...”刘舒琢磨着,“哎你不用费心思管他,都是大孩子了,想吃让他自己买去。”
“好。”姜以森应了一声,到居民楼下时,想起家里桶装水没了,就顺路买。
店门口有个小货车,卖水果的老婆婆总是风雨无阻地把车开出来,花白头发上落了许多小雨点。
电话没有挂断,姜以森听见刘舒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说:“姜,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得亏有你,不然真让他一个人住,我肯定放心不下。”
“没事,这里离他学校也近。”姜以森挑选着小货车里满载的新鲜奶油草莓,还是禁不住好奇:“你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回老家吗?”
他虽然成了盛夏的监护人,却几乎可以说对盛夏一无所知。出于负责任的心态,他觉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情况。
“他就说老家的卷子简单,分什么I卷II卷的,我也不懂现在的高考。”刘舒叹气,“他爸妈倒是一点儿不操心,南城这小地方混混这么多,不怕被欺负也不怕学坏。”
姜以森沉默,想到了盛夏将鸡窝头控死在手里的模样。
也许,可能,已经学坏了。
而且,是能够欺负别人的那方。
“没关系,我会帮忙看着的,你放心交给我吧。”姜以森说。
刘舒又是忙不迭地感谢。
姜以森挑了许久草莓,才挂了电话。
卖水果的老婆婆从袋子里给他摘出几颗不好的,换成几颗又大又甜的。
“谢谢婆婆。”姜以森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婆婆,你头发上淋到雨了,当心感冒。”
“哎呀,一点点小雨,怕什么。”老婆婆笑得露出金色假牙,接过手帕擦擦,问:“小姜有对象了没有呀?”
整个南城的老人长辈都热衷于给姜以森说媒。
小地方的人结婚都早,姜以森今年27刚满,用他们的虚岁算就是28,是时候考虑人生大事了。
虽然画家的头衔听着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但哪家不稀罕南城男人里最有礼貌有教养的姜以森,还长得比他的画都好看。
只是大家没听说,搞艺术的往往十有九弯。
“暂时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姜以森笑,并十分认真又带几分含蓄地说:“等遇到了就会谈了。”
老婆婆信以为真,笑得灿烂,不知道城里谁会有这个福气。
姜以森将整袋草莓挂手腕上,一鼓作气搬起买来的18L桶装水。
他住六楼,老居民楼没有电梯,他带着这么大一桶水爬楼,实在很受罪。
鉴于姜以森一年里有半年都处在“大病初愈”状态,他没爬两层就累得厉害,感觉四肢都使不上力气。
到两层半的平台时,他不得不停下来,听见楼下大门开关的响声,有脚步正在上来。
姜以森将桶装水放在地上,平时他总是伏案画画,唯一的锻炼就是散步,要想身体健康实在太难了。
盛夏此时隔着半层楼梯停顿脚步,脑袋上挂着耳机,手揣在兜里,远远看着姜以森背过手去,捏了捏自己的腰。
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
盛夏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眯眼。
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又不是下班放学的点,楼道里十分安静,这致使他能清楚听见姜以森搬起水时的呼吸声。
倒是没有一般人累死累活时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脏话和喊天喊娘,只有累得加重发颤的喘息。
姜以森坚持往上再爬了半层,还没反应过来,水就被身后一只手接过了。
他转头见是盛夏,对方是淋了雨回来的,蓝色宽松卫衣湿了大半,颜色变得很深。
“没事,我能自己搬。”姜以森伸手想接回来。
盛夏瞥了眼姜以森被那袋草莓勒出红痕的手腕,留了句短短的“交给我”,直接抱着水往上走。
姜以森只能跟在他背后,心想年轻确实是好,盛夏甚至一只手就能轻松扛动,根本不见得累。
“谢谢你。”姜以森想了想问:“你今天是去上学了吗?”
隔了会儿,盛夏到五楼平台换了只手扛,说:“还没。”
他说“没”字时,姜以森才能听到些微喘气声,心想四十斤的水果然太沉了。
等终于走到时,盛夏沉沉将水放下,累得微微喘息,额角脖颈都冒出薄薄的汗来,回头看见姜以森正在上来,便站在原地等。
这幢楼是一梯两户,姜以森住601,盛夏住602。
“谢谢你帮忙。”姜以森刚打开家门,想了想转头问:“我冰箱里有冷饮,你要进来坐会儿吗?我还有switch。”
姜以森在这里已经租住了七年,将自己六十多平的小房子装饰得很漂亮,只可惜盛夏还没来参观过。
他的鞋柜上摆着艺术装饰品和毛绒玩偶,甚至还有块咖啡厅似的手写板,上边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外出中”。
透过半敞开的门缝,盛夏能看见姜以森房子的一角。
色调很温馨,像是森林小木屋里会有的陈设,和姜以森给人的印象如出一辙。
但盛夏还是收回视线,想了想拒绝道:“不用了。”
姜以森并不在意,说:“你衣服湿透了,记得要快点换,小心着凉。”
说着他打开鞋柜,找出多余的雨伞递给盛夏:“最近应该会经常下雨,出门还是带把伞比较好。”
盛夏接过,果不其然将手伸进卫衣兜里,掏了掏,只掏到一根吃剩的脆脆鲨。
姜以森禁不住笑了:“非要这样以物换物吗?”
“你其实可以不用特意关照我。”盛夏顿了顿说,“我在这里只住一年,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姜以森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有几秒钟时间没有说话。
盛夏则被不自在感笼罩着,喉结轻微滑动,不能很好地与姜以森对上视线。
良久,姜以森才说:“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他说着看了眼对门贴过福字后留下的痕迹,“我对面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你过来我很开心。”
盛夏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耳朵就热红了起来。
这明明很可能只是成年人口里的客套话。
姜以森亲眼看着他害羞,笑笑,打开手里的袋子:“我买了一些奶油草莓,应该很甜,给我的新邻居分一点儿?”
盛夏垂眼看着个大饱满的新鲜草莓,姜以森则忽然注意到他睫毛浓密纤长,这么看着倒是不显得冷淡了。
在这间隙,盛夏伸出手,从袋子里拿走了一颗草莓。
“一颗就够了吗?”姜以森问。
盛夏顿了顿,伸手再拿了一颗,并随口说:“我对吃草莓,比较一般。”
姜以森习惯于接话:“那你...”
“我会种。”盛夏说。
夏夏是脸红小狗
将来会给森森种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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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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