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骤然消失，小光球停止闪烁，沈湫合理怀疑系统是被吓晕了。

趴在肩头的小鬼坚持不懈地输送冷气，瞪着漆黑的眼睛，贴近沈湫，又问了一遍：“哥哥，你看到我的娃娃了吗？”

扑面而来的腥气让沈湫眉心微拧。

这东西离得太近了。

沈湫正在考虑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身上的毯子裹住鬼胎将它扔下床去，一道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宿主，不要轻易回答它的问题，小心触犯死亡规则。”

那声音像是紧绷的琴弦，快断了，却又努力地发出声响，给沈湫提示。

沈湫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忽视肩头湿滑的触感，他垂眸环顾0.9x2m的床铺一圈。

这张床上摆放的东西不多，床脚堆着两件衣物，床头枕边放着手机和充电宝，还有一包抽纸。

沈湫将视线对准披盖在自己腿上的薄毯。

女鬼刚爬过来时，这张毯子有鼓起一个包吗？

毫无血色的素白五指拽住空调毯，一把掀开，一只用红色玫瑰花拼成的熊“咕噜噜”从毯子里滚了出来。

鬼胎立马离开沈湫的肩膀，扭动着身躯爬到了少着个耳朵的玫瑰熊前。它挥动着两条短小的手臂，珍视地抱住玫瑰熊，嘴角咧开一道和女鬼相似的弧度。

脑海里响起轻轻的松气声，沈湫却没那么乐观。

果不其然，抱着玫瑰熊蹭了没两秒的小鬼猛地抬起头，张开布满了尖牙的嘴，咆哮着扑向沈湫，尖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偷我的娃娃！！！”

沈湫早有准备，手里抓着的毯子一把裹住袭来的鬼胎，将鬼胎连带它的玫瑰熊一起扔下床，准准砸在女鬼身上。

一瞬的发力后，沈湫又捂住了心口一脸脆弱。

016：“……”

刚站起来就又被砸倒在地的女鬼，和费力从毯子里爬出来的鬼胎，一起抬头用阴森森的黑眼仁注视着高高坐在床上的沈湫。

沈湫面无表情地拉上床帘，隔绝两道像是要吃了他的目光。

小光球恢复明亮，学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沈湫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上和手上，都没有沾到血迹，他弯了弯嘴角：“那常规操作是什么？”

016：“……”

016没负责过无限流工作，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第一次面对鬼怪的人，总归不会像沈湫这么淡定。

毕竟连他这个系统，都被吓到了数据流紊乱。

016弱小可怜又无助：“它们还会上来吗？”

“等上来了再说。”

沈湫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和他在现实世界的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陷入一片死寂的寝室楼突然像是解除了封禁，窗外传来共享单车锁定的声音，楼道里也有了上下楼梯的脚步声。

沈湫重新掀开床帘一角，床下没了两只鬼的身影。

刺耳的“吱剌”一声，寝室的铁门蹭着地板砖被人重重推开，一个微胖的男生擦着汗进入寝室。

“草，都尼玛考完了还不让离校，傻逼。”

男生看到掉在地上的空调毯，抬头就见只在床帘缝隙里露出个眼睛的沈湫，吓了一跳，脱口骂道：“草！老四，睡了一天了还不下来？成猪了！”

沈湫眉梢动了动，微笑道：“就起了，你帮我捡一下毯子。”

“懒不死你。”男生骂骂咧咧地捡起地上的毯子扔给沈湫。

又一名室友打着电话进来：“对，我们还要三天才能离校……没事，熊放在我这儿又不会坏，我一放假就带着小熊去找你好吧，到时候陪你看电影……”

他说着，坐在了和沈湫同样靠门一侧的桌子前。沈湫注意到他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礼盒，里面赫然装着一只玫瑰熊。

不过这只熊的耳朵是完整的。

沈湫抖了抖手里的薄毯，薄毯上没有血迹，就好像女鬼和鬼胎的出现都只是他的错觉。

沈湫叠好毯子，拿上床头的手机想要下床。他坐到床尾，对着两床共用的梯子陷入沉默。

说是梯子，不过是涂了漆的四道铁杠，不知多少届的学生踩过，中间的漆都掉了，磨出一截一看就很滑的光泽。

沈湫呼吸一窒，又开始咳。

随着鬼怪的消失，小光球的闪烁频率稳定不少。系统似乎平复了情绪，有余力关心他：“宿主，您还好吗？”

“没事。”沈湫止住咳嗽。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视死如归般探脚踩上梯子。因是第一次走这种梯子，很是胆战心惊一番，半天才找到正确下床的方法。

一段梯子下得沈湫面如白纸，比甩飞鬼胎和它的娃娃还要费力许多。

沈湫在梯子下看到了自己的鞋。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前脱在茶室门口的鞋。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自己的衣服。

满口脏话的男生床位在沈湫的斜对角，他去阳台的饮水机那儿接了杯水回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随手扔了擦汗的纸团，没扔准，纸团掉在垃圾桶外面。

一旁煲电话粥的室友随意地瞥了地上的纸团一眼，男生又弯下腰，捡起纸团，这次好好地扔进了垃圾桶。

沈湫坐到自己的书桌前，他的这张桌子很干净，上面只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水杯。

一旁的搁架上凌乱地塞着几本教材。

沈湫找到插销板，给充电宝和手机充上电。手机没有密码，沈湫很快在微信里找到了寝室群，根据两个室友说话的语气，确定出二人的身份。

斜对面一进门就说了脏话的男生名叫王利，群里发消息最多的人。

疑似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男生名叫刘毅宏，应该是个富二代。

这很好判断，刘毅宏的桌子上摆着苹果全家桶，桌边扔着一个PSP，也不怕摔下去。PSP的旁边还有块机械手表，保守估计十万起步。

刘毅宏在微信群里有事没事就发个红包，让室友带东西也都是凑整转账。

刘毅宏的每条消息王利都会回复，狗腿得毫不掩饰。

沈湫下床时扫了一眼三个室友的桌面，王利的桌子最乱，衣服书本乱堆，桌子最里面放着一个和刘毅宏一样的PSP，看群里的聊天记录，是刘毅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除开王利和刘毅宏，还有一张桌子，比沈湫的都干净，上面除了课本和一卷无筒卷纸，再无其它。

这人应该就是周安，微信群里发消息最少的人。

也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没有挂床帘的人。

沈湫和他的床共用一个梯子，梯子靠墙一侧的里面还塞着一个共用鞋柜，三层，周安那边只摆着两双洗掉色的帆布鞋。

寝室四人的专业不一样，沈湫拿到的这个身份最早考完试，听王利和刘毅宏进门时的话，大家都要在三天后，等着全校考完，才能放暑假。

沈湫记下三天这个信息，继续翻手机，想再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寝室里只剩刘毅宏黏黏糊糊哄女朋友的声音，没一会儿王利小声问：“宏哥，我点外卖，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刘毅宏接过王利的手机，选了份饭，把手机还给回去。

王利象征性地问沈湫：“老四，你呢？”

沈湫拒绝了。

窗外天色渐暗，沈湫没能在手机里翻到其它信息。

刘毅宏打完电话，在群里给王利转了一百，王利带着耳机打游戏，收了钱半摘下耳机说：“谢宏哥请客！”

很正常的大学寝室生活，沈湫判断暂时不会有事件发生，他站起身，决定去寝室外看看。

“老四，你外卖到了？”王利余光瞥沈湫。

沈湫拿了在抽屉里翻到的校园卡，摇头道：“我去食堂。”

“这个点食堂都快没饭了吧。”王利扫了眼手机，他和刘毅宏的外卖还有段距离，沈湫前后不挨着，没法帮他们拿上来。

王利不再管沈湫的去向。

沈湫正要出门，铁门的旋转把手动了，铁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垂着头进来，是沈湫的最后一位室友，周安。

周安手里提着一个包子和一颗鸡蛋，不像晚餐，倒像是早上吃剩的。

王利一局游戏结束，摘了耳机，视线瞟到走进寝室的周安，轻嗤道：“呦，您这又是打哪儿化缘回来呀？”

周安不说话，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半破不破的书包，沉默地剥着鸡蛋。

沈湫目光掠过带着耳机刷剧，连头都没抬的刘毅宏，关门离开寝室。

“宿主，您胆子好大，还敢出宿舍。”016牙关发颤。

天色已近昏暗，路边的街灯闪了两下，亮了起来。

沈湫观察着整片宿舍区，有撒着凉拖从小超市出来的人，有骑着小电驴取快递的人，也有站在路灯下亲个不停的小情侣……

整个校园的氛围比寝室还正常。

“宿舍里出现过鬼，室友关系还很微妙。你不觉得外面更有活人气吗。”沈湫找到指示牌，看了看，向最近的食堂走去。

016被说服了：“好，好像是哦。”

到底是系统，016还是具备一点理论知识的，他跟随着沈湫的视角观察这座校园，逐渐察觉到，仅仅是一个无限流单人副本，这里的npc会不会太多了？

地图也相当完整。

完全就是一座正常大学该有的模样。

要不是系统界面还停在十六区，016都要怀疑自己是在某个小世界，要见证一段纯情的校园恋了。

沈湫沿着最近的路去了食堂，时间有些晚，食堂的窗口关了一半了，只有寥寥几名学生在吃饭。

沈湫不确定自己的校园卡里有多少钱，他看到有卖粥的窗口，径直走了过去。

中途路过一个一直站在窗口前不动的女生，沈湫多看了一眼。

那名女生穿着一身带裙撑的漂亮小裙子，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校园卡，她盯着窗口里满脸不耐烦的阿姨，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沈湫目不斜视地走到隔壁窗口，要了一份白粥和两截水煮玉米。

他用余光瞄向女生的窗口。

光线昏暗的后厨里，一身洁白厨师袍的阿姨搅动着一锅浓稠的血水，她斜眼瞧着窗口外面容苍白的小姑娘，恶声恶气道：“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太挑了，选了半天也选不好要吃什么。”

“就是因为挑食你才会这么瘦吧。”阿姨又搅了搅锅，不容分说地拿过一个空碗，从锅里捞出满满一勺扣在碗中，她将碗推到女生面前，“来，这是阿姨的拿手菜，小姑娘，可要吃干净啊。”

铁勺移开，几根泡得发胀的手指，静静漂浮在碗中。

食堂阿姨代表作：《拿手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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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寝室四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