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仪式仍在继续,沈湫上了楼梯,去天台转了一圈,可惜,没能发现任何残留下的痕迹。
确定屋顶没人,他故技重施,拨通“4848748”热线,平静道:“我举报,有人在校园内搞邪//教仪式。”
然而这次电话对面的人没发疯,也没有表示收到举报。电话里只剩电流滋滋,沈湫眉心微蹙,想要挂断通话,穿透耳膜的尖笑声轰然炸响。
通话无法再中止,尖锐的笑声如海浪一般包围住的沈湫,震得他头晕了一瞬,隐约看到天台边有道穿着白裙子的人影。
那道模糊的人影摇晃着爬上防护墙,洁白的长裙被风吹起,在女生回过头的那一刻,016及时切断沈湫的听觉。
幻影消散,沈湫却好似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不一会儿,笑声停了,接线员沙哑道:“灵异社团招魂活动已报备批准,零一大学积极鼓励全校师生参与灵异活动!举头三尺有神明!冤有头,债有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轻灵的声音穿过手机,钻入沈湫的耳朵,像是在他的神经上撩动:“……你,做了亏心事吗?”
“没有。”恢复听觉的沈湫立马回道,下一秒,一直在戳手机屏的手指终于摁到了挂断键,通话结束。
烈日高悬,沈湫的后背一阵潮热,一人一系统冷静了一下快被震碎的脑子,016幽幽呜咽:“……吓死我了。”
他能切断沈湫的听觉,却没办法切断自己的,只能硬撑着听完对面的鬼哭狼嚎,堪称精神折磨。
“抱歉,是我草率了。”沈湫轻声道,“刚才谢谢你。”
小系统很好哄,抽了抽鼻子,说:“……算了,谁能想到会这样。再说,举报电话还是我找给你的。”
回到德馨楼内,气温骤降,凉快了不少,沈湫还是不舒服。他顾不上讲究,扶住楼梯边的扶手,缓步下楼。
如果没有016,他绝对要为这通电话付出更多代价。
捋了捋头绪,沈湫和016交流:“举报错误会被攻击,但又不致死。这看起来像是一种保护机制。”
016不害怕时还是个很好用的系统,他跟上沈湫的思路:“鬼胎连续两次找你,也没有直接攻击。”
“第三次来就说不定了。”沈湫沉吟,“举报电话最好也不要再打。”
下了两层楼,沈湫听路过的人说大厅的招魂仪式结束了。
“……这次灵异社献祭了好几个外来者,还是没能招来董佳佳,她究竟是不是冤死的呀?”
沈湫的步伐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向楼下走去。
“……外来者是指玩家吧。”016小声道。
“嗯。”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大厅中央的五芒星阵上留下一滩刺目的红,以及一道长长地拖行痕迹。沈湫面不改色地从绵延的血迹旁走出德馨楼,轻声道:“还是要小心为上。”
手里的线索太少,沈湫摸不清这个副本的主线,只能抓住董佳佳这条信息,先查了再说。
明媚的天气和温暖的阳光带给人安全感,沈湫决定将整座校园看一遍。
零一大学的面积不算大,可沈湫体力不好,走了不到一半就眼冒金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他坐在图书馆附近的休闲椅上,闲闲地打量着偶尔路过的学生。三十来度的夏天,路上的人不多。
身后就是景观湖,湖里还漂着两只黑天鹅。沈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点儿不像是在副本中。
太阳不知不觉半落,沈湫等到了他在等的人。刘毅宏牵着一名短发女生的手从图书馆出来。
他们走得不快,慢慢地散步,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
沈湫起身准备跟上他们,有三名女生先他一步,上前拦住了刘毅宏。
“你别在网上造谣了行吗!?”
沈湫重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避开几人的视线范围,听他们说话。
“什么造谣?”
“别装了!佳佳的那张照片是我们给她拍的,只发给过你!怎么就传去了网上你真的不知道吗!”
刘毅宏将短发女生护在身后,不悦道:“我不知道,麻烦你们让开。”
“刘毅宏!你要不要脸!佳佳才去世多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心虚吗?”三人中的一位去拉刘毅宏身后的女生:“同学,你不知道董佳佳的事吗?刘毅宏就是个渣男!”
女生害怕得往刘宏毅身后躲了躲:“……我知道的呀,可不是董佳佳先骗了毅宏吗,毅宏都和我说了,他还说他不怪董佳佳在网上说他的坏话。网友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是董佳佳自己害得自己被网暴,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怪毅宏?”
“那是因为刘大少爷花得起钱请水军!”
几个人你推我搡挤作一团,陆续有人停下看热闹。
三名女生都是董佳佳的室友,她们关系很好。董佳佳的死对她们打击太大,三人颓靡了一段时间,又要应付期末考试,这两天才敢面对董佳佳自杀的新闻,然后就发现网上的人还在对已经去世的董佳佳进行侮辱与造谣。
见短发女生对刘毅宏深信不疑,第一个上前拉扯刘毅宏的姑娘忍不住哭道:“……以前佳佳也像你这样,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害佳佳怀孕,在佳佳最无措的时刻提出分手,还像打发乞丐一样甩钱给佳佳,让她自己去堕胎……”
“你们为什么都不信呢……佳佳不是拜金女,她也没有做不好的事,她只是谈了场恋爱,你为什么要骗她,逼得她自杀,还要在她死后给她造黄谣……”
“我再说一遍,我和董佳佳已经分手了,她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刘毅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平静道,与女生的哭诉形成鲜明对比。
周围人举起的手机都对准了哭到坐在地上的女生,森然的镜头像一只只的眼,充满恶意地窥视着一个人的崩溃。另两名女生顾不上再拦刘毅宏,纷纷蹲下身挡住镜头,去安慰自己的室友。
刘毅宏淡淡瞥了她们一眼,牵住短发女生的手要离开。短发女生回头看了看坐在地上边哭边诅咒刘毅宏会遭报应的姑娘,被对方眼中的歇斯底里吓到,害怕地凑到了刘毅宏身边,跟着他走出了混乱的现场。
刘毅宏小声安慰:“没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短发女生抿了抿唇,对上刘毅宏信任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嗯!我不会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沈湫目睹了整场闹剧,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得差不多,他起身走向勉强整理好情绪的三位女生。
……
回到寝室,王利不在,床帘倒是拉着。不知道是在床上睡觉,还是出去了。周安也还没回来。
沈湫绕了大半个校园走回来,仿佛走完了一辈子的路,累得手指都不愿再动弹。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出过汗,让他很不舒服,想去洗澡。
但考虑到淋浴和蹲坑在一起的环境,沈湫觉得自己会窒息。
他坐了片刻,轻叹一声,不得不再次踩上和周安共用的梯子,上床。
昨天他翻找过床下的衣柜和抽屉了,没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回来的路上和016闲聊,两个人想起来他还没看过自己的床。
床尾的衣服还堆在那里,沈湫都没碰过。其实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宁愿在椅子上坐一夜,也不想在别人睡过的床上睡觉。
沈湫拎起那团衣服,没什么问题。他又从床头细细翻到床尾,以防万一,掀起了床褥。
床褥下的木板缝隙里似乎有虫子的尸骸,沈湫身上炸起的鸡皮疙瘩比昨天被鬼胎趴肩还多。他手指一颤,闭眼静了两秒,才重新掀开床褥。
褥子下不止有虫子的尸骸,靠墙一侧的缝隙里塞着一张小纸片。沈湫抽出那张纸片,发现这是一张大巴车票。出发时间在后天早晨八点,零一大学北门上车,终点站至酆都。
除了这张车票,沈湫还在放衣服那一角的褥子下找到了几片零落的玫瑰花瓣,和一只熊耳朵。
是鬼胎手里的玫瑰熊缺少的那只耳朵。
“是因为这个鬼胎才一直找你吧?”
“或许。”
016忧虑:“要怎么处理这个耳朵?”
沈湫带着车票和熊耳朵下床:“那不是有现成的垃圾桶吗?”
寝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沈湫浅浅的呼吸声。他看了一会儿王利包裹严实的床帘,转身拉开自己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一盒笔芯,沈湫抽笔芯时一个不小心,将笔芯甩了一地。
还甩在了王利桌边。
他蹲下身去捡,一支一支捡到王利桌边。王利中午吃过的外卖垃圾和他的运动鞋放在一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沈湫满目寒霜,屏住呼吸捡起甩在运动鞋边的笔芯,顺势将手中残缺的半个熊耳朵甩进了开放式落地柜的深处。
咕噜噜。
玫瑰熊的内部大约是树脂材质,有一定分量,滚动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湫继续捡笔芯,捡完站起身,头顶的床帘开了条缝,王利正趴在床边,静静注视着他。
“老四,干什么呢?”王利的表情很僵硬,面容难辨。
沈湫晃了晃手中的笔芯:“东西掉了。”
“哦,这样。”王利咳了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下去了,你帮我接杯水吧。”
死气缠绕在王利透着青紫的脸上,黑色的血缓缓自他嘴角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摔碎,飞溅到沈湫鞋边。
沈湫看着他,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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