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知舟亭出了个绝顶的戏子…”

声音飘在空气里，被满屋子的烟雾裹挟着环绕开来。

“漂亮干净，戏唱得也是极好的…”

“就不知道会不会…”

男人顿一下，随即和周围几个朋友交换一个眼神，眼眸里意味明显，总还是藏着些龌龊。

他抖动一下自己指尖夹着的烟斗。

二楼包间，可以从看台的方位看见楼下的舞台，四周都充斥着刺鼻的烟味，雾气熏开在包间内，几乎把人的模样都模糊掉。

只剩下隐隐约约瞧见的眉眼。

雾里看花。

包间主座上懒散靠着一男子，眯着眼睛，唇间叼着雪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中山装，他唇角带着三分笑，眉目深邃，瞧人时挑着眼尾，偏偏就透出一股子的痞气来。

在包间话落下的时候，他把雪茄按灭在一边的烟灰缸里，留下半支烟屁股，还不断冒出一丝丝的热气，他丝毫不在意，声音懒散：“温浮舟么…”

男子起身伸了个懒腰，皮鞋踩在地上的响在屋子荡开。

他手撑着看台的栏杆，往下望去。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跳到顾祐南身边，手往下一指。

“哎！就是他——”

舞台帷幕拉开，在铺天盖地的烟雾里首先出现的是一道清瘦的背影，头戴着花冠，迈着小碎步，花冠上的绒球轻轻抖动着，犹如被人轻触下带出的害羞反应。

那戏子腰细。

人还漂亮。

伴着伴奏音乐，那戏子扭头，眼睛亮且大，炯炯有神，唇红似血，此时，就听小戏子张唇，一道清亮尖细的歌声缓缓流露出，尾音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

他走动几步，华丽的裙摆荡开漂亮的弧度，抬起手，指尖聚集着明亮的光。

如梦似幻。

顾祐南托着下巴，他撑着看台，仔细瞧着下面的人，盯得认真。

旁边的男子似乎察觉到这位爷的兴趣，小声凑过去：“顾爷…您瞧上了？”

顾祐南没理会，他连头也没抬一下。

“哎…顾爷…要不给你抢回去？”那人话才说完，被顾祐南几乎是毫不留情一脚踹在大腿上，差点没给对方磕一个。

“抢什么？”

顾祐南话落，脑子里刚飘过的那句“抢回去”被彻底打消掉。

“都是文明人。”他说。

之后便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一直坐在包厢靠门边的男子是顾祐南多年来的狐朋狗友，此时愈发瞧不清楚这人。

明明已经是第五次特意赶来瞧那位小戏子的，每次还换一波人来，极其享受那些人给他事无巨细的介绍那位小戏子。

当真那位就那么大的魅力？

他视线挪到舞台上，在那小戏子勾唇笑起来的时候，他眨眼。

好吧，确实有魅力。

*

一曲唱完温浮舟退入后台，他刚刚耍了个花枪，由于从小体弱，此时还没缓过来，不小心撞在后背的人身上。

那人哎呦叫了一声，接着，毫不客气的推开温浮舟，瞪着眼睛。

“不要脸的狐媚子！可瞧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那些个需要恭维的老爷！”

他飞速翻个白眼，在前面的催促声中扭着腰往台上去，甩下一句话。

“等会再收拾你！”

此时四周都安静下来，后台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温浮舟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脸。

眼睛很大，眼尾往上挑着，即使只是这样傻呆呆的盯着镜子的样子也像是在勾引人一般，他抿唇。

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些画面，接着就是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上一个世界任务圆满完成，上一个世界为初级任务，请接受此世界任务信息！”

话落，温浮舟的脑子里闯入大片的信息。

“…此世界为民国时代，乱世阶段文化发展繁荣的同时伴着随之而来的战争。

在原世界走向中，你是南京市区戏班子里一位小戏子，受得不少纨绔青睐，由于漂亮的五官，吸引了当地最大家族顾家的长子顾祐南的注意，他频繁来看你演出，在第六次观看时，顾祐南生出了强行带走你的想法，被带走后，由于顾祐南从小就受宠，不知怎么去爱人，只知道一味的索取，在一次次虐待下，本就身体孱弱的小戏子被玩弄致死……”

温浮舟瞳孔微微张大。

他顿了片刻，内心就出现几个字。

简直离谱！

然后是…

就这样嘎了？

“完了？” 他问。

“你完了…但是故事才开始…”系统有些心虚，“你死后，顾祐南郁郁寡欢，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人，直到遇见了原定世界的受王瑜，他风趣幽默，教会顾祐南什么是爱，带他走出阴影，从此两人拥抱爱情…”

话落，空气安静了许久。

温浮舟简直哭笑不得，这个剧情雷到他说不出别的话，他的存在就是个垫脚石，还要被随时拿出来拉踩一番。

“此世界任务——活下来，并让主角攻爱上你，支线任务——攻略其中几位优秀男配，让他们为你效劳！”

系统结束了任务发布，安静下来。

“浮舟…发呆做什么？”旁边突然有人开口问。

少女看着温浮舟的眼睛，里面带着担忧，她声音很轻：“方雷就是那样的人，就仗着最近有几个老爷愿意给他打赏就谁都瞧不起…”

她伸手搭在温浮舟的肩上，轻轻顺着。

“不会，我不在意的。”温浮舟轻轻笑一下，他抬手揉一下眼睛，“哎呀，刚刚想着晚上班主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呢。”

他浅浅笑着，声音柔和。

像一阵温暖的风，吹的人舒服。

“几位优秀攻略者出现会提醒宿主的！”系统插进一句话。

温浮舟点点头，开始慢慢卸去脸上的妆容。

这个世界确实是比上个世界难的，他将头花摘去的时候，突然听见系统开口。

声音愈发心虚。

“那个…宿主…这次是顾祐南来瞧…你的第六次…”

温浮舟取头花的手顿住。

后台依旧安静，不少人已经收工回去，今日的表演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此时大门被推开，接着走进来一个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咖啡色西装裤，眉目，英气。

有人来拦时，从口袋掏出一本证件。

“警察。”

他声音很柔和，眼睛四处扫着。

直到落在温浮舟脸上，顿了片刻，飞速扭头。

“宿主！此为攻略者一号人物，身份信息为警察，名为…”

“…你好，我是南京市警察局的周桉川，请问有看见一个圆脸小眼睛，身穿红色袄子的男人吗？”男子拿出证件，摆在温浮舟面前的桌上。

温浮舟回神，他把头花拆在桌面上，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眨几下眼睛。

“没看见…”

周桉川点点头，他收回证件，扭头打算离开，突然听见温浮舟的声音。

很突兀。

“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声音很小，带着丝担忧，不敢往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警官…”

*

包厢里几乎要被烟雾笼罩，在顾祐南打算点第七支烟的时候，被一旁的好友拦住，对方烦得要死。

“干脆你去抢了得了！”

顾祐南一脚踹对方屁股上：“滚你妈，受不了老子赶紧滚！”

他话落，对方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得嘞，您说的，拜拜！”

蹿出门，不见人影。

包厢里只剩下顾祐南，他指尖还夹着烟，烟灰落下的一瞬间，他起身。

楼下已经表演结束，散场后没留下几个人，零零星星的几个场务在收拾地上的垃圾。

顾祐南一走下来，就被围住，监守现场的班主凑上去，声音带着谄媚。

“顾爷，有什么吩咐？”

“带我去后台。”顾祐南没看那人，瞧着后台的方向，若有所思。

“好好好…”班主点点头，边领着顾祐南往后台方向去，边打探道，“可是找方雷？”

顾祐南没理会，脚步不疾不徐。

“带你的路。”

后台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还剩几个表演者在后台等着，需要一起去吃饭。

门帘被拉开，顾祐南跨进去，一打眼就瞧见已经卸去妆容的温浮舟。

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垂着脑袋在看书，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此时，恰好抬起头来。

顾祐南抬一下眼尾，他手插进口袋里，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响亮。

他慢慢走到温浮舟面前，定住。

“抬起头来。”

声音居高临下的飘进温浮舟耳朵里。

后台死寂，方雷还在卸妆，恶狠狠的盯着温浮舟的方向，声音带着娇媚。

“这不是顾爷嘛！您可是认错人啦？雷儿在这呢！”

他起身，才要走过去，就听见对方头也没回。

“滚。”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顾祐南视线依旧落在温浮舟的脑袋上，轻微挪动一下，他看着他按在书本上细白的指尖。

他在看《新青年》。

“听不见声音吗？”顾祐南侧眸看着旁边干站着的班主。

对方连忙摆手：“不聋！不聋！”

他小跑到温浮舟面前，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肩：“想什么呢！抬起头啊…”

顾祐南就靠在一边的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瞧着温浮舟的动作。

在几秒依旧没见对方动作，顾祐南几步跨过去，他伸手。

扼住温浮舟的下巴，把对方的脸抬起。

“害羞？”

“顾先生，请你别强迫他。”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桉川开口，他抬手搭在顾祐南的手腕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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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