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舞曲在胜利凯旋行宫庭院的角落响起。

佘雍把手机随手搁在喷泉外沿上，重新向沈观棋伸出手。沈观棋微凉的手指与他相扣，另一手从善如流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们凝视着对方，默契地开始随着音乐旋转。

沈观棋曾特意练习过华尔兹，一个年轻、英俊又有着好家世的新任教授，无可避免地会在所有需要社交的场合被第一个提名，而不管做什么，他从来都是最好的。

他搂着佘雍宽阔有力的肩膀，动作初时还有些生涩，几个舞步后就变得舒缓却干脆利落，他劲瘦的上半身微微后倾，形成一个舒展而优美的弧度，他们脚步交错，眼神胶着。

又一个旋转后，佘雍微微低头：“没想到沈博士的女步跳得也这么好。”

沈观棋笑着摇头：“不算很熟练，但是比起因为接不住舞伴而让对方摔倒来说还是好多了。”

说话间，似乎是为了验证沈观棋的观点，两人的步伐自然地转换。沈观棋的手收紧，越过佘雍的肩胛，划过脊椎，按在他结实的背肌上略微施力。佘雍从善如流地后仰，几乎完全凭借腰腹力量完成了这个姿势，而并没有让舞伴受累分毫。

下一个旋转，佘雍轻而易举地拿回了主导权，他的举手投足间挥洒自如，又透出一种难言的矫健，像是某种皮毛华贵的大猫，轻盈而有力量感。

“所幸。”他在沈观棋耳边低声说，愉悦地看着对方的耳尖染上嫣红，“我的腰力不错。”

“……”沈观棋怀疑他意有所指，但是他没有证据。

他隐蔽地吞咽了一下，压下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随着佘雍的动作转过身，感受着对方的手臂揽住他的后背，搭上他腰间，辐射出难以忽视的热量。

他们踩着节拍，短暂地分开又迅速拉近距离。因为身高的差距，沈观棋的鼻尖贴着佘雍的锁骨，温热的呼吸打在他头顶，他踏出一步，右腿紧贴着佘雍做工考究的西裤，擦过他大腿内侧，一个缠绵的定格，又在佘雍舒展腰背后倾时干脆地收回。

佘雍的舌尖隐晦地舔过齿列，看着面前因为舞蹈而面颊泛红眼神闪亮的沈观棋，不得不咬住一点舌尖保持冷静，以不至于当场失态。也许只有傻子或者盲人才能在冰美人突然爆发出的热烈中毫不动摇，而佘雍显然二者皆非。

他注视着沈观棋，心口发软，头脑发沉。

乐声渐歇，他们互相依偎着站立，甚至因为没有了华尔兹礼仪的要求贴得更近，两个人谁也没动，保持着视线相接的姿势定格。

四周安静下来，嬉笑、蝉鸣和晚风通通淡去，仿佛世间只留下拥抱着的两人。

沈观棋凝视着佘雍的眼睛。

佘雍在沈观棋面前一贯记得保持微笑，那种柔和的、风趣的、让人充满安全感的微笑。但也许是专注于舞步，也许是因为夜色带来的安全感，不知何时，佘雍脸上一贯的得体微笑褪去，他面无表情，眼神却专注，凝视着沈观棋的脸庞。

那是肉食动物的眼神，钢蓝色的眼瞳被灯光点燃，像是伏击的狼王，又像是守护领地的雄狮，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还有他的目标，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沈观棋恍然想起了校史馆中的那张老照片，佘雍像是褪去了多年伪装出的涵养，终于露出了他掠食者的本性。

一般来说，沈观棋喜欢平静的生活，两点一线，简单而充实。但他也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冒险心理，否则怎么解释他眼下的肾上腺素飙升？

他感受着并不健康的心脏快速搏动，感受着身体因为激素紧绷起来，大脑传递出紊乱的信号，不知道是想要逃离危险还是要对一个已经认识快一个月的人一见钟情。

也许是他的紧张太过明显，佘雍轻轻放开了握住他侧腰的手，帮他整了整跳舞中揉乱的前襟，笑容又回到他脸上，他眨眨眼，语带调笑：“被我迷住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绅士优雅的Alpha，但沈观棋的心态已经和一刻钟前截然不同了。收养一只流浪猫和看着东北虎在你面前主动摊开肚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他傲慢、强大又野心勃勃，却愿意收起尖牙利爪，把最柔软无害的姿态摆在你面前。

沈观棋鬼使神差地拉住佘雍的领带，看着对方毫无反抗地弯腰倾身，又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他的本能让他这样行动，却没告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一句情话太轻，一个吻又太重。最后沈观棋抬起手，摸了摸佘雍的头。

发型师一定用了致死量的发胶，手感并不好，这个动作也显得十足突兀又不合时宜，但是还没等沈观棋道歉，佘雍却笑起来，他的眼中星光闪烁：“这算是给我的奖励吗？”

“唔。”沈观棋故作沉思，“我还以为佘董的期望会更高一点。”

“也许我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呢。”佘雍压低声音，语气轻缓。他直起身，看着面前的Omega偏头打量他，只觉得整具身体焦灼又放松，他想把Omega拉回怀里，想吻上他过分嫣红的嘴唇，也想让他的手再放回他头顶，他嘴角带笑伸出手的时候像个尊贵又骄傲的小王子。

禁止肢体接触能成为一种惩戒是有原因的。

沈观棋歪了歪头：“佘董可以再多期待一点，毕竟您都割爱送给了我这个。”

他的手指拨了拨胸前佩戴的红宝石。

佘雍不以为然。他很难赞同这个关于“割爱”的说法，如果有可能，他想把沈观棋全身都打上属于他的印记，就像用黄金装点圣像，在珍宝上铭刻家徽，这是他的使命，或是职责。

但他最终只是说：“我很期待。”

他们又在庭院里走了片刻，直到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

沈观棋的来电显示是“父亲”，而佘雍的则是“谢汝林”。

佘雍干脆地按下了静音把手机扔回兜里，而沈观棋则看着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抬头看向佘雍，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如果我想贿赂你现在找个理由带我离开，我要付多少？”

佘雍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假装严肃地抱起双臂垂眸道：“原则上，我不该帮一位在宴会上遇到的Omega小公子逃跑。”

沈观棋配合地上前一步，神情恳切：“那么，先生，你的原则要价多少？”

“至少一顿晚餐，再加上两通电话。”

“成交。”

佘雍放下手臂，眼中笑意盎然：“那么我想，一个绅士应该知道在什么情况下灵活变通一下。”

“先生。”沈观棋说，“也许您下次应该考虑把原则卖个更好的价格。”

佘雍脱下外套披在沈观棋肩上，遮住了他这身过于显眼的礼服，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大门处走去：“买方劝我涨价，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如果您要价这么实惠的话，如果我想要追加筹码，您又要用什么支付呢？”

“我仅剩的品德？或者您也可以尝试收割我的灵魂。”佘雍谦逊地建议道。

沈观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忍俊不禁：“是不是该说幸亏我不是恶魔？希望佘董在谈判时不会这么好说话。”

佘雍露出一个笑容，在他的版本里，基本能算得上是嘲讽或是洋洋得意了。

沈观棋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的笑容。更可悲的是他还是对的。

他们走出行宫大门，没有一个侍者试图上前搭话，实际上他们看到佘雍搂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孔的Omega时，视线移开的速度和被烫了一下差不多。

佘雍驱车送沈观棋回家，路上沈观棋的手机又响了几次，佘雍只瞥了一眼，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会解决的”。而沈观棋也就心安理得地无视了那一串来自“父亲”的未接来电。

他已经预付过价码了，这是他应得的增值服务。

他们在门口道别，佘雍遗憾地谢绝了进去喝杯茶的邀请：“虽然很想说‘好的’，但是我还得回去帮我的债权人解决剩下的一半问题。”

沈观棋就笑眯了眼：“那就只好祝你武运昌隆了。”

他目送佘雍驱车离开，往来时的方向驶去。今天天气很好，月亮和天狼星即使在空气污浊的首都也清晰可见，沈观棋盯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才转身回了屋里。

他换上居家服径直走进书房，今天的文献还没读完。

卷王沈博士挑灯夜读，直到完成了今天的全部任务才又按开了手机。

一大串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最上面的就是来自他父亲的短信，从声色俱厉到尊严被挑战的愤怒，又到气急败坏的威胁。

之后却突然沉寂了很久，然后是半个小时前的最新消息：“做的不错。”

沈观棋关掉页面，直接给佘雍发过去了一句：“想要吃什么？”

佘雍的回复马上弹出来：“不客气。”

沈观棋笑着摇了摇头，又去查看剩下的消息，然后笑容就僵在了嘴边。

【美容西高地：人呢？？？？？？？】

沈观棋：“……”

他就说好像忘了点儿什么。

本章看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和被遗弃的倒霉弟弟。

因为倒霉实习生十点钟才下班，但是生死时速码出来了。给我自己鼓掌，要不是今天发工资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好脸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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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