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令曦抱着手臂打量了一下沈观棋的客厅。这会儿有一大群穿着雪白厨师服或者黑色燕尾服的人们在后院和前厅之间穿梭，把食材和厨具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经过客厅时他们都礼貌地低着头，确保不会因为眼神冒犯到大主顾。

“哇哦。”秦令曦干巴巴地感叹了一句。

沈观棋正在一旁研究着一沓A4纸，从侧面能依稀看到上面画着样式简洁的树状图，边上还有红笔批注。闻言他抬起头，语气关切：“是不是看起来还是不太浪漫？”

秦令曦的嘴角抽了抽：“倒也不是这个问题，只是想起今天早上我还在路边摊喝勾兑豆浆……算了。”

她随手从冰箱里找出一瓶标着“100%纯天然无添加”的果汁，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那张软得过分的沙发上：“所以你和你的‘目前还不是’男朋友要在家里搞个浪漫午餐？”

她说到“目前还不是”时语气充满了戏谑，即使拿着个不小的玻璃瓶，仍然努力用双手在空气中比出了一个双引号。

“我和他都不太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我查了攻略，根据频数分布模型，我认为自助烧烤最合适。”

秦令曦喝了一口果汁，然后被酸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瓶子，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沈观棋：“这种没有添加剂的饮料，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沈观棋眨了眨眼：“比较健康？”

秦令曦表情无语：“坏处说完了，好处呢？”

她叹了口气，把果汁扔到一边，靠在沙发上侧头睨着沈观棋：“所以我和你弟弟都成了你的小白鼠，帮你试验一下在家BBQ还有什么是你六页的计划书上都还没想到的。”

沈观棋笑起来，放下了手里那沓A4纸，从玄关抽屉找出了一根棒棒糖给秦令曦，以拯救一下她刚被沙棘汁摧残的味蕾：“我更愿意称之为向朋友寻求合理建议。至于我弟弟……其实我前几天把他自己忘在宴会上了，正好今天有机会，顺便请他吃顿饭算作赔罪。”

秦令曦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赔罪也是顺便的哈。我申明一下，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只是做了天底下每个哥哥都会做的事罢了。”

沈观棋赞同点头：“我甚至还给他准备了道歉礼物。”

“真贴心。”秦令曦评价道，“一般来说我会选择冷处理，他们自己会把自己哄好的。”

沈观棋依稀知道秦令曦来自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这方面的内容，因而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不过说起来，我弟弟的身份可能稍微有点儿……特殊，我觉得还是应该提前告诉你一声。”

“有多特殊，长了三个眼睛或者能用什么器官发射激光那种？”

沈观棋笑起来，虽然他的出身在互联网上算不得什么绝密，但是他的同门似乎都愿意为了尊重他的**，而放弃一些新闻人的好奇心，耐心地等他自己说出来。

他歪了歪头：“好吧，或许也没那么特殊。”

只是一个粉丝数略微有些夸张的小公鸡罢了。

* * *

何湛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按响了那个保养得亮闪闪的门铃。

他抿了抿嘴唇，压下了盘桓在胸口的荒谬紧张感。他今天拜托了公司最好的造型师搭好了整套装扮，早上就重新做了发型，比导航规划的提前半小时出门，又在小区门口磨蹭了四十分钟。他迟到了五分钟，一个既不过分失礼，又能显示出他游刃有余的成熟选择。

毕竟，他是个事业有成的当红男明星，又不是什么第一次被人邀请去家里做客的小孩子。

他不是。

“咔哒”一声，门被人拉开了。

何湛云下意识地开口嘲讽：“真高兴看到你开门的速度和忘事的速度差不多。”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何湛云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却没引起对面人的半点反应，那女人只是把嘴里的棒棒糖从一边顶到另一边，像是看到邻居家的狗后空翻一样笑眯眯的：“小孩儿，你傲娇错人了。”

沈观棋有点头疼，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书房线上结了个尾款的功夫，他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就和他最近勉强看顺眼了的弟弟掐起来了。

两人分别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秦令曦低头玩着手机，而何湛云则死死盯着二楼楼梯的方向。沈观棋刚一露面，何湛云的视线就锁定了他。

他“唰”的一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指责道：“我觉得你需要多反思一下你的交友品味。”

秦令曦则熟练反击：“不说那个关于健忘和开门的梗了吗？你在路上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吧。”

何湛云怒目相视。

沈观棋走到两人中间，隔绝掉了双方不太友好的视线，诚恳求教：“我错过什么了吗？”

两人这时候却突然统一起战线来，异口同声道：“没有。”

“好的。”沈观棋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成年人，相当懂得什么叫装聋作哑的艺术，因而他像是根本没察觉这诡异的氛围一样微笑点头，“那我们就去后院吃饭吧，都准备好了。”

在沈观棋的设想中，家庭自助烧烤是一项非常有助于增进感情的活动。

众所周知，分享食物从石器时代起就是一项表达友好的重要手段，而BBQ则在相当程度上延续了这项由来已久的风俗。参与者们分工协作，共同劳动，然后在欢声笑语中分享劳动成果。

期间可能会因为操作生疏闹出一些笑料，变相增强人们的亲密感。如果是情侣相处的场合，还可能会有很多故意或者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更别提人类从基因层面就会因为这些热量爆炸食物的香气产生愉悦感。

总而言之，他的聚餐计划本应该是非常完美的。

但是现在……

沈观棋叹了口气，尝试建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可以等肉熟了再吃？”

两双筷子在他面前经过了短暂的交锋，何湛云取得了暂时的领先，他夹起那块还隐约透着红色的牛肉，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高傲：“已经熟了。”

众所周知，不管是吃烧烤还是吃火锅，只要开场时有人选择了要吃半生不熟的，那其他人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加入，要么等加入的人吃饱了再说。

沈观棋无语地放下还干干净净的筷子，转而拿起了一旁的果汁，他还记得他体检报告上那一串触目惊心的友善“建议”，鉴于他还不想因为抢饭吃这种理由进医院，他明智地直接选择退出这场战争。

秦令曦显然就没有这么平常心了，她直接拿过沈观棋放下的烤肉夹，夹起一片肉按进烤盘里。

沈观棋绝望地发现她甚至没打算把夹子提起来。

控制权的掌控提前昭示了这片肉的最终归属，两人的竞争正式进入到了军备竞赛阶段，而沈观棋只希望他的聚餐演习不要以客人双双去医院洗胃告终。

他最终只能把小料餐车拉了过来，贴心询问道：“有人需要换一下蘸碟吗？”

让他欣慰的是至少这个环节还和他计划的差不多。

二人休战已经是差不多四十分钟后了，秦令曦双目无神地喝着刚刚还百般嫌弃的纯天然果汁，而何湛云则一脸天崩地裂地从刚刚中邪一样的抢食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绝望地敲了半天手机上的饮食统计软件，然后对着最终结果发起了呆。

沈观棋默默把一杯无糖饮料推过去：“零卡的。”

何湛云双目无神：“我要吃草到下个世纪了。”

虽然完全不是沈观棋的责任，但是他对着何湛云这个状态还是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负罪感，因而还是耐心安慰道：“往好处想，你只要坚持到退圈就不用形象管理了。”

边上的秦令曦莫名开始爆笑，何湛云则看起来更绝望了。

安慰弟弟大失败的沈观棋想了想，最后选择提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何湛云接过了那个长条形的木盒，抱在怀里似乎没有打开的意思。

沈观棋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比较好，因而他揉了揉对方今天造型精致的卷毛，温和道：“是一瓶你出生年份的红酒，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那年葡萄减产，那几个酒庄的产量都不高。我……哥哥希望你知道，你和这瓶酒一样，都是在期待中诞生的很珍贵的宝物。”

何湛云呆呆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打着蓝色蝴蝶结的礼物盒，张了张嘴，但是一反常态地并没有用什么恶毒的话语掩饰慌乱。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半晌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沈观棋和秦令曦像家长看熊孩子第一次学会了帮助别人那样欣慰地看着何湛云，成功地帮他摆脱了这个尴尬的温馨时刻，重新变成了邪恶西高地。

他涨红了脸开始跳脚，而秦令曦则致力于煽风点火。

沈观棋微笑着脱离了战圈，避开烧烤用的物品拍了一张后院的风景照。

【沈观棋：[图片]】

【沈观棋：美好的一天，希望你也是。】

另一边的佘雍正坐在会议室里，面带寒霜地把一众董事吓得瑟瑟发抖。

他看了一眼手机，眼角眉梢突然柔和起来，让下手边的几人开始疯狂交换眼神。

【佘雍：如果你可以在照片里加上自己的话，我的一天会更美好的。】

本章看点：沈教授的约会小课堂，但是没人听讲。

好消息：我又生死时速赶出来了

坏消息：因为实习生好心调整了页边距，文件全部作废重打，现在还在加班

超绝好消息：收藏过百了（鲜花）（掌声）（飞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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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