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鹤把褚含章送上马车,褚含章才开口问道,“云野,之前那事你查到什么了吗?”
容鹤斜了他一眼,“叫师兄,不然不告诉你。”
褚含章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
“师兄。”
容鹤得意地摇了摇手指,“你可知道梁应辰这个人?”
褚含章点了点头,“安乐侯家幺子,之前和临渊赴宴的时候见过。”
容鹤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梁应辰的消息,“大殿下与此人交往不浅。”
褚含章从头到尾看了一边,扬眉反问,“他是楚王的人?”
容鹤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算是心腹。”
褚含章神色冷了下来,“那这次东宫案他有没有介入其中?”
容鹤把纸从褚含章手里抽了回来,“我怀疑是他把消息泄露给林誉的,但是没有证据。”
“那就麻烦师兄帮我盯紧点这个梁应辰。”
容鹤颔首,褚含章登上了马车,匆匆离开了照夜台。
等褚含章回到长信殿的时候,徐临川已经在他的书房坐了一个时辰了,小孩身上的寒气压不住地蹭蹭直往外冒。他原本想着下午的话说得重了些,褚含章大病初愈身体不好,万一因为一时气话郁结于心就坏了。
没想到他的愧疚之心都快溢出来了,结果褚含章跑的人都没了影,满殿上上下下支支吾吾半天都不肯告诉他自家主子跑到哪里去了。
徐临川脸色越来越沉,连手边茶盏氤氲的水汽都快被冻成冰渣子了。掌管内殿的女官悄悄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太子殿下,吓得奉茶都不敢抬头,急急忙忙躬身退出去,告诫手底下的小宫女们都要谨言慎行,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了太子殿下。
褚含章踏入长信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看到活菩萨了一样,褚含章被看得莫名其妙,随手拉住了一个小黄门,“这是怎么了?”
小黄门战战兢兢地合手一礼,“回殿下,太子已经在书房等您一个时辰了,您快去吧。”
内殿大门被人缓缓推开,褚含章缓步踏入殿中,朝着冷着脸的徐临川微微俯身,“殿下。”
徐临川直直地看着他,语气不算太好,“看来昌乐王身体已经大好了。”褚含章示意下人们都出去,也不接徐临川的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卷宗递给徐临川,“殿下看看。”
徐临川皱了皱眉,伸手接了过来。
少年神色专注,一页一页地认真看完,然后抬头望向褚含章,“这是照夜台的卷宗?你从哪里得来的?”
褚含章神色轻松,坐在了徐临川的旁边,“看守密库的侍卫是以前御前行走的,我们是熟识,所以就行了个方便。”
徐临川懒得拆穿他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他把卷宗放在桌子上,“我只知道四哥在出事前一天借走半数骁龙尉必定不是偶然,没想到他插手这么深。”褚含章点点头,“林誉为官做宰这么多年,心思深沉原非常人能比。林家长子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激愤之下竟然能瞒着林誉在短短几天之内买凶杀人,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帮他。虽然目前没找到能用的证据,但也差不多能确定了。”
褚含章隐去了梁应辰的事情,徐临川沉思片刻,抬头看向褚含章,“假如三哥的手笔也是四哥伪造的呢?”褚含章一愣,徐临川以为他没听懂,认真解释道:“厨娘在东宫待了这么久,被旁的人收买也是有可能的。若是用这样一批人下毒刺杀我,再借林氏长子的手送一批刺客进来,无论怎么查,三哥都是有口难辨。”
少年讲得认真,连称谓都变得直接了起来,褚含章愣愣地看着他,其实这些他和容鹤早就猜到了,只是……褚含章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微微叹气,苦笑抬头,“殿下英明,臣无地自容。”
徐临川一时无措,不知道为什么褚含章会这么说。褚含章长叹一声,起身半为徐临川斟了一盏茶,“殿下看得透彻是好事,但上者谋局,下者谋心。这种脏污卑劣的人心算计交给臣下去猜去查就好,万不能亲自站在小人的立场费心劳神。”
徐临川面色有些难堪,但他知道褚含章说得是对的。
褚含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上一世徐临川就是因为极为擅长摆弄人心,被昭明帝斥为“心术不正,难堪大任。”这句话虽然难听,但绝对不算过分。东宫太子最重要的就是持身端方和知人善用,至于才干果决什么的与品性相比都没那么重要。
毕竟朝中大臣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能臣干吏,有的是人帮天子分忧。摆弄人心这事说好听一点叫做帝王心术,说难听一点就是多疑善变。纵观史书,那些登基前就有着多疑善变名声的君主几乎都是一代昏君。
褚含章绝对不希望自己辅佐的储君百年之后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一笔。虽说史家公正,但太宗皇帝就因为坊间一句“斧声烛影”就被世人诟病了那么多年,要是徐临川在东宫时期就被人记了一笔“心术不正”,褚含章都不敢想以后世人该骂的有多难听。
徐临川终于伸手接过了茶盏,褚含章心中微叹——年少失怙又不得天子宠爱,多疑一些实属正常,太子年纪还小,从现在开始慢慢教也能纠正的过来。
“臣辅佐殿下,势必会插手殿下诸多事务,若是殿下有哪些事情不便让臣插手便事先和臣说好,免得日后引得殿下不满与猜忌。”
褚含章重新坐回了徐临川的身边,少年端坐在那里,正色道:“没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无论你做什么孤都会相信你。”
褚含章挑眉,“就连东宫防卫也任臣插手?”
徐临川摆手,示意都随他。褚含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笑得眉眼弯弯,“那殿下日后大婚娶妻,太子妃人选也由臣插手?”
徐临川垂下眼眸,“随你。”
褚含章想了想,他上一世死之前好像都没有听说过徐临川与哪家小姐定下过婚约,他实在是好奇,干脆开口直接问:“那殿下可有心仪的姑娘,臣也好提前查查未来太子妃的家底。”徐临川神情空白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啪嗒”
杯托轻轻磕在桌子上,徐临川神色略有些别扭,他轻咳一声,抬眸迎上了褚含章探寻的目光,认真地说
“孤在朝中无权无势,自认没什么能给你的,你若不弃,孤愿许你三诺。”
少年眸色清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褚含章。褚含章微微愣神,他张开嘴,本是张口就来的恭敬之词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褚含章牵了牵嘴角,勉强开口,“其实除了临渊……”
徐临川打断了褚含章的话,“这个是你辅佐孤的条件,孤既已答应你,大可不必再提。”他抿了抿嘴,“就像其他人一样,你可以要求孤日后许你家族荣光、高官厚禄、仕途名声……什么都行。”褚含章听明白了,不由失笑,“殿下还是不放心臣这把刀是吗?”
徐临川眉间升腾起一抹恼意,自己明明是怕他吃亏,这个人怎么总把他往坏里想?少年硬邦邦地开口,说出来的却是:“孤不用无欲无求之人。”
褚含章叹了一声,终于开口,“好,如殿下所愿。”
褚含章起身,年轻公子眉眼间俱是笑意,“臣要殿下独一无二的信任。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庙堂,殿下近侧除了臣便无他人。彪炳史册也好,后世唾骂也罢,褚含章之名定要写在帝册之后第一章。”
徐临川怔怔地看着褚含章,褚含章随意地往椅背上一仰,含笑迎向徐临川的目光。
月光如水色漫过了雕花窗棂,丝丝透透地泻过窗外满地花影,褚含章衣摆上也横疏斜影地映了一支春色,衬得清雅无双的昌乐王殿下风流蕴藉好似画中人。徐临川不知为何,竟是不敢直视此人此景,只是低声地开口:
“孤答应你。”
徐临川走到褚含章面前,恭恭敬敬地合掌拜下,“兄长。”
褚含章吓了一跳,他一下从座位弹了起来,急急忙忙又不知所措地原地转了几圈,突然醒悟一把扯住了徐临川的胳膊,语气艰涩,“殿下,臣还想多活几年。”
少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看到褚含章坚决的态度只好作罢。徐临川坐回椅子上,抿了口茶,
“若无旁人,兄长以后可以直接喊我临川。”
褚含章想也不想就直接开口,“于礼不合。”
徐临川难得笑了一笑,“难道兄长之前说的那番话便合礼数了吗?”这话把褚含章噎得说不出一个字,徐临川摊开手,
“礼数是讲给外人看的,兄长既要临川独一无二的信任,又何须与旁人一般循规蹈矩。”
褚含章没想到徐临川是这样的徐临川,他目瞪口呆的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悻悻地闭嘴点头。
虽然没人问但我得再说明一下:褚含章同志有万人迷属性,但本文攻受绝对1v1双洁[熊猫头]
另:我换封面了嘿嘿嘿,好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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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臣要殿下独一无二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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