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乐意

褚含章揉了揉脸,闷声说:

“既然你愿意喊我一声兄长,我自然是会把你当亲弟弟。临……临川,东宫案你了解内情就好,其他一律不要管。若是朝会上陛下问你怎么处置左相你就什么也别说,只说交给有司按章程办事就好。”

徐临川听到那一声磕磕巴巴的“临川”,嘴角都肉眼可见地扬了一点。

他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褚含章继续往下说,

“之前左相长孙撞死的男子是赴京赶考的举子之父。我观那个举子是个至纯至孝之人,殿下今日公正处理了林氏之罪,明日亦可略加施恩于他。等他三年孝满登科入仕,也算是殿下在翰林清流里一份助力。”

听到“殿下”二字,徐临川微微抿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口问:“兄长怎么就确信他能够登科入仕?”

褚含章摇了摇手指,颇为得意地开口,“我翻过他的卷宗,他是滨州府的解元,文章策论务实犀利而不失古雅。一甲登科我不敢保证,但二甲榜上有名绝对是够用的。”

徐临川眯眼,“以前在文渊阁听学的时候,大哥与兄长时常逃课出游,大学士都说兄长不学无术,怎么今日讲文章策论倒是很有心得。”

褚含章不以为意,债多不压身,马脚露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抓不到证据他就能一直编下去。

褚含章半真半假地开口:“逃课被陛下抓住过一次,自那之后逃课归逃课,下了学就会和临渊一起被贵妃娘娘领回重华宫默书。书默多了看见这些个文章策论便也能说点门道出来了。”

徐临川看了他一眼,褚含章冲他笑笑,“夜深了,我送送殿下。”

徐临川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改不过口,也不好老是提醒他,只能跟在褚含章身后。

走到长信殿大门,徐临川停下了脚步,他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开口道:“明日孤会命太医给你看诊,昌乐王早些休息吧。”

褚含章微微弯腰,“恭送殿下。”

褚含章站直身体目送着徐临川走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尨骁卫的铠甲后,他才卸下一口气,捂住嘴咳得深深弯下腰。一旁的宫人手忙脚乱地想上前扶他,褚含章抬起手轻轻推开他们,他双手撑着膝盖,抬起眼尾扫了一圈,目光冷淡,其中威慑之意让原本想上前的宫人默默缩了回去。褚含章慢慢起身,又闷声咳了两下,“此事止于长信殿,泄露者杀无赦。”

徐临川慢慢地走在回寝殿的路上,他突然开口问道:“宋明,你觉得褚含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句话把龙骁卫指挥使问住了,他挠了挠脑袋,“属下和小王爷不是很熟,但听说是一个聪明人。”

徐临川难得笑了笑,语意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聪明人。”

宋明没听明白这是什么语气,只好试探着问,“殿下可是与昌乐王又起了什么争执?”

徐临川摇了摇头,“无事,继续查林誉。”

宋明领命抱拳,他放下手后又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地去干活。

第二日早朝,在照夜台授意下,御史台连奏十六道劄子弹劾林誉。桩桩件件都是证据充分,由不得林誉抵赖。一时间朝野震动,昭明帝降旨申饬了中书省,令中书省官员引以为戒。消息一出,堂堂风光宰相家锒铛入狱,阖族上下或杀或流放,连流程都没走。

“谋刺东宫、毒害皇族、放纵族人闹事杀人……还收受贿赂?”褚含章合起了容鹤递过来劄子,挑了挑眉,“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记得他收受贿赂了?”容鹤哈哈笑,“好不容易能把林誉扳倒,罪名当然越重越好。也不知道户部的哪个在闹鬼,想借林誉这事儿把国库里那几十万银子的缺给补上。”

褚含章笑了一声,“那他们下次给照夜台拨银子也该快点,不然叫他们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容鹤笑得不行,

“别说,上次户部萧尚书见我热情的不得了,一个劲儿想让我把我爹喊出来。说是在宴春楼摆了一桌,就等着我们爷俩去呢。我看着好玩儿,就说照夜台现在都是我师弟在当家做主,我爹也没什么事可干,索性就去宴春楼玩玩。萧尚书一听脸都笑歪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早闻照夜台少台令年少英雄,若是少台令也肯赏脸赴宴,老朽真是死也能瞑目了。’笑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认了一野爹。”

褚含章斜睨了他一眼,“你去了?”

容鹤摆摆手,“逗他玩的,别说去了,这事儿我就是和我爹提一嘴都要挨一巴掌,何苦来?”

褚含章把手上的劄子随手扔在桌上,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林誉为官几十年,就算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朝阴沟里翻船翻得也太干净了。”

容鹤用指尖点了点劄子,“越是上位者越容易在小事上失足,这种事情难道我们经办的还少吗。你与其在这里想林誉有没有后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

容鹤拿起劄子轻轻拍在褚含章手上,“牵机毒性刚烈,拔毒必须废去武功。虽说你自己修的那点三脚猫武功废与不废没什么区别,可是护你心脉的功力也会被化去。没了那功力护持,就算把牵机拔了也没用——反正今天拔明天死,不拔还能多活几天呢。”

褚含章摊手,“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和太子说这毒我看着新鲜想留着吧?”

容鹤白了他一眼,在袖子里翻来翻去地找,找了半天才掏出一小瓷瓶丢在褚含章怀里:“你处处要穴有内力护着,这牵机毒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你的命,索性慢慢解也就罢了。毒发的时候吃一颗,吃满十年就能解了。该怎么跟太子解释自己想,反正你鬼话连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褚含章捏着小瓷瓶看了半天,有些怀疑,“这是你炼的?”

容鹤骄矜地微微颔首,褚含章把药塞进袖子里,笑眯眯地开口,“怪不得吃十年才能解毒,你个蒙古大夫。”

容鹤大怒,拿起手边的书就要砸褚含章,褚含章往旁边躲,季夏在门外敲门,“殿下,太子来了,在花厅等您。”容鹤这才怒气冲冲地丢开了书,他理了理衣服,冷冷丢下一句话,

“拖着你的破身体和三脚猫功夫编鬼话去吧。”

褚含章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药有没有副作用?”

容鹤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没有。”

褚含章松了口气,朝他开玩笑地拜了拜,“好师兄。”

容鹤抬手托住他,“别高兴太早,牵机一日未清你身体就一日难好,今时不同往日,我的药只保你不死,你可要好好爱惜身子。”

褚含章朝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容鹤在身后笑骂一声,也就由着他去了。褚含章心情很好地走进花厅,徐临川示意下人们都退下,一时间花厅就只剩下褚含章和徐临川二人。

徐临川起身走向褚含章,少年仔细地看了看眼前人,微微勾起嘴角,“兄长心情很好。”

自从那夜之后,褚含章和徐临川相处起来就随意了许多,褚含章懒懒地倚在石桌边,双手抱在胸前,“林誉伏法,对于殿下来说是好事,臣自然高兴。”

徐临川垂下眸子,低低喊道,“兄长。”

褚含章被喊地莫名其妙,他侧首看了一眼徐临川,“怎么了?”

少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从褚含章的角度看过去竟然有些莫名的委屈和可怜。

徐临川叹了口气,默默摇头。

褚含章也没在意,继续说,“只是此案照夜台办的模糊,有些地方还需要细细核实,所以照夜台容少监邀我随他一起查访。”

徐临川皱眉,“不行,你身上的牵机还没拔。”

褚含章笑了笑,“不行也得行,难得能与照夜台搭上线,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徐临川明显迟疑了一下,“可是……”

褚含章把石桌上的碟子往徐临川那边推了推,“殿下放心,臣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况且牵机已经被太医压下去不少,一时半刻也不会毒发。”

徐临川沉默半天,才低声开口,“若是此事难办放弃就好,切莫为了替东宫拉拢照夜台而折损己身。”

褚含章眨巴眨巴眼睛,拼命压下想扬起来的嘴角,“臣遵旨。”

送走了徐临川,容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学褚含章说话,“难得能与照夜台搭上线,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我说小王爷,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照夜台少台令的身份你还打算就这么藏一辈子?”

褚含章面无表情地开口,“能瞒多久是多久,照夜台的身份太敏感了,我怕他起疑心。”

容鹤神色郁郁,“虽然我一直不希望你和襄王府走得太近,但如今看到你真的放下心结去辅佐太子……”他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容鹤叹了一口气,

“你自幼养于天子膝下,和褚氏本无半点瓜葛,做个闲散王爷不挺好的吗,何必介入其中。”

褚含章把手搭在容鹤肩上,眉目间笑意盈盈,“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容鹤被这句话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恼怒地拍开褚含章的手,“滚远点。”

我回来啦![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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