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十四金桐花针

褚含章顺势收回手,“没用的话少说,我这几天打算亲自审一审林誉。长信殿那边你帮我看着些,别让人惹乱子。”

容鹤冷哼一声,“那襄王要是来找你怎么办。”

褚含章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把他给忘了。”

容鹤摸了摸下巴,“要不我让照夜台给他找点事?”

褚含章挑眉,“这时候你让照夜台找他麻烦不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容鹤悻悻地放下手,“那你说怎么办?”

褚含章突然想到了什么,“户部之前是不是有几十万两的亏空?”

容鹤点了点头,“他们还想借林誉的事把这账赖了呢。”

褚含章感觉心情一下就舒畅了,“我晚些时候用照夜台少台令的名义写封劄子,请皇长子协助户部清点林誉资产,顺便查查户部亏空。”

容鹤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褚含章,“交朋友交到你这样的也算是襄王爷看走眼了,这是个什么倒霉差事。照夜台都没查清户部那亏空的几十万两银子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你让他一个在朝堂里毫无根基的闲散王爷去查?”

褚含章摊开手,“就是因为他在三省六部没有人脉才让他去查的。一来临渊在朝中无根无基,让他去查帐刚好以示公允:二来也能借着陛下惩处林誉的余威震慑百官,好叫那些人不要看轻了临渊。”

容鹤定定地看着他,“还有呢?”

褚含章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想看看临渊的手腕。若是他真的于政无能,我便为他谋一条远离京城的出路,如果他能把此事办妥……我就更要好好看着他,送他早日离开京城。”

“你在怀疑他?”容鹤沉吟道,褚含章垂眸摇头,“不,我从不怀疑他。”

容鹤拍了拍他的肩,“此事我来,照夜台少台令向来奉旨办事,贸然进言恐怕会招来他人注意。”

褚含章点头,“拜托你了,我先去看看临渊。”

襄王府的后花园里,徐临渊瞄准靶子,微微眯起左眼

“嗖”

羽箭破空,直直地钉在红心中央

“好!”

“好好好……”

下人们看到自家王爷正中靶心都一个劲地拍手叫好,徐临渊心里烦得很,随手把弓扔给一旁侍立的小奴,喝道:

“好什么好!”

下人们赶紧闭上嘴,低眉垂手站在旁边。最近自家主子心情不太好,一碰就炸,这几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哄着劝着,不敢有一点违逆。管家心中微叹,其实王爷在自责,若不是那日赌气没留下褚小王爷,他也不会刚巧就撞上了那场刺杀。

徐临渊越想越气,“备车,本王要去东宫。”管家赶紧上前拦住他,“殿下,殿下!陛下说了,无太子谕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东宫的呀殿下!”徐临渊恼怒地推开他,“本王是去看昌乐的,他凭什么不让本王进。这都一个月了,昌乐是死是活本王都不知道,母妃去探望也被挡了回去,我们都是昌乐亲人,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拦我们。”

“殿、殿下……”

徐临渊怒斥道,“有话就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四下里一片寂静,一时间没人开口,徐临渊这才觉得不对劲,猛地回过头。

褚含章扶着季夏的手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柳树茵碧的垂绦轻轻拂过年轻王爷的脸颊,更衬得树下人脸色苍白如雪。褚含章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徐临渊回过神,猛地向褚含章的方向冲过去,一眨眼就拦在了褚含章的前面。

徐临渊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好啦。”

褚含章面无表情地说,“没,诈尸呢,正打算回坟里躺着。”季夏在旁边憋笑憋得牙都快咬碎了。

徐临渊知道之前那些话褚含章全听到了,他垂头丧气地道歉,“我说错话了。”

褚含章微微叹气,真的很心累,他抬手挥挥袖子,管家看明白了,领着一众下人悄悄离开。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带上脑子啊。”褚含章实在是没力气再说他了,徐临渊想也不想就反驳,“纵然我说话不恭敬,那徐临川做的便是对的吗?”褚含章趴在桌上,把脸埋在双臂中,闷声说:“临渊,安静些,我头疼。”

徐临渊满腹的牢骚都被这一句话化去了,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褚含章,轻声说:“你瘦了好多。”褚含章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揉了揉脸,“躺久了都这样。”

微风拂过万千愁绪,浅淡的初夏香气若有若无地从草地里蒸腾上来,褚含章深吸一口,感觉之前肺里化不去的郁热都被安抚了下去。

“你之前带我去的那个宴会是谁做的东?”

徐临渊皱眉,有些不解,“是应辰啊,怎么了?”褚含章用指关节敲了敲太阳穴,“躺了一个月脑子不太中用了,他是什么来头?”

徐临渊扬眉奇道:“他是安乐侯幺子,奇了怪了,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褚含章笑了笑,“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除我之外从没见过你与谁这么投缘,这不好奇嘛。”徐临渊听这话嘴里“嗐”了一声,“这话我不爱听,他何时能与你相提并论。梁应辰不过就是玩得花了些,我也就跟着他看个新鲜。”

褚含章微微挑起眉头,“只是这样?”

徐临渊有些狐疑,“不是,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是来审我的呢?”

褚含章无辜地把手摊在徐临渊面前,“不过是多问两句罢了,何必多心。”徐临渊笑着拍开他的手,“少来,你一向心眼多,一句话恨不能有十个坑等着我。”褚含章哈哈笑,收回手站起身:“改日我还席,你替我邀他。”

徐临渊忙起身拉住了褚含章衣袖,“这就走了?我还打发人去请了江南苏家的家主,听府上门客说她医术好。刚好她难得上京办事,让她替你看看吧。”

褚含章闻言一愣,他抽回了袖子,“江南苏家苏锦屏?”

徐临渊点了点头,“你认识?”

褚含章笑了笑,“认识,桐花烂漫乍疏雨,六十四金桐花针。我与她有些交情。”

徐临渊啧啧称奇,“他们江湖人的名号还真是好听,只是不知有没有真本事。”

褚含章瞥了他一眼,“这么冒犯的话小心人家姑娘听了生气。”

徐临渊拱了拱手,“受教了。”恰逢襄王府管家来禀报,说是苏家主已经到了王府前厅,褚含章沉吟片刻,开口问了一句,“她是一个人来的?”老管家摇了摇头,“苏姑娘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褚含章颔首,“知道了,带他们去远山局,我与临渊等会儿便到。”

徐临渊一路上嘴里没个停歇,“昌乐昌乐,我没见过江湖人,但听说书先生讲江湖客都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今日这两人也会这样吗。”褚含章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徐临渊又忍不住,开口问:“昌乐,远山局又远又偏,还在山上,万一我们打不过人家怎么办?”

“昌乐……”褚含章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徐临渊,徐临渊差点撞到他身上,“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褚含章朝着徐临渊很没诚意地弯了弯眉眼,出手如电,封了他几处穴位,“话多伤肺,沉默是金。”

徐临渊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试了半天死活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叫声,他抬眼再看时,某人已经悠哉游哉地晃出二里地外了。他气得从路边捡起一把石子,拔腿就朝着褚含章追过去,一边追一边砸,褚含章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形飘逸,石子愣是一颗都没挨上他的衣角。

“我劝你省省力气,免得万一和江湖客打起来跑都跑不动。”褚含章朝身后挥了挥手,哈哈大笑地继续向前走。

等徐临渊爬到远山局的时候,褚含章已经百无聊赖地煮上了第二壶梅间雪,他抬眼看向门外,笑盈盈地把一盏温度刚好的茶推到了徐临渊的面前,徐临渊狠狠瞪了他一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你怎么把人家穴道封了?”身后人声音清朗明快,还没等徐临渊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就感觉喉间一松,穴道被解开了。褚含章随手从点心盒上摸了一块花生糖,朝那人丢过去,“就你好心。”

褚含章对面端坐着一位很有书卷气的黄衣姑娘,她看到徐临渊后起身一礼,“江南苏家苏锦屏见过殿下。”

那人接住了褚含章的糖,转身扬眉问道:“你就是徐临渊?”

徐临渊本来就对这个出手替他解穴的年轻人心存感激,也不计较他的无礼,于是先是虚扶了一把苏锦屏,又很友善地冲那人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徐临渊。”

青年一愣,随即眉眼缓缓舒展开来,冲徐临渊抱拳,“横波楼傅流光,幸会。”

褚含章双手撑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这是……”

徐临渊打断了褚含章,眼睛里亮晶晶地盯着傅流光,

“拂衣漫抛红绫绕,挑花犹恐惊春深。”

明天更新番外!

我真的很怕大人们把我们长青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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