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长青不敢抬头,他沉默地垂下眼眸,看上去温良恭训,
“长青不敢。”
褚含章说话向来点到为止,话再说下去就要伤人心了,他目光悠悠,像是在回忆什么旧事,
“有时候我也会有错觉,感觉身非吾身命非吾命。但尘世诸多拘忌,不得不把全部心血寄托在某个人某件事身上,好叫自己不要多想别的事。”
“临渊死了,流光弃我而去,昌乐早夭,姑母含恨而终……长青,世事多艰如流水,滚滚东去不堪回首。”
“人心非木石,受不起反复磋磨,少把真心寄挂在某个人身上,不值得。”
褚长青终于抬头了,他声音低沉沙哑,
“都出去,把门关上。”
不知何时藏在阴影里的暗卫走了出来,居然有七八个,褚含章低笑,
“你也太看得起你哥了,就算没人看着我也跑不远。”
四下一片寂静,褚长青起身关上了窗户,屋里最后一丝阳光也没了。
“人心非木石……你自己也知道。”
褚长青背对着兄长,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让我少把真心寄挂在别人身上,那你为徐临川出生入死、为徐临渊殚精竭虑时候有想过这句话吗?”
褚含章愣了,他下意识开口,
“不一样……呃!”
褚长青忍无可忍,转身堵住了他哥喋喋不休的嘴,柔软冰凉,带着终年累月浸染的草药味,褚含章被迫仰起脖子,折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他几乎要喘不上来气了,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此时又惊又怒。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褚长青不敢看这种眼神,他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褚含章眼角泛出泪光,破碎的喘息呜咽在唇边被褚长青滚烫的唇舌牢牢堵在深处。
大氅在混乱中滑落,寝衣早已凌乱不堪,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颈项和单薄的肩头,褚长青终于放过了褚含章,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含章的脸颊缓缓下滑。
褚含章真的很漂亮,哪怕朝夕相处褚长青依然看不腻,他的眉眼平时总是带着不自知的清高和病气,此时此刻被亲狠了连眼尾都在泛红,褚长青的指尖最终停在了他兄长锁骨的凹陷处,重重揉按了下去。
“唔!”
长而濡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却遮不住褚含章失神的眼眸,他试图挣扎蜷缩,却被褚长青单手牢牢地按在了软椅上。
我前面的话都讲给狗听了,褚含章心说。
不是?对着病秧子也下得了嘴吗?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褚含章睁眼,看到褚长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兄长在等什么?”
褚含章抬手擦了下嘴,气息还有些发颤,
“没等什么……也别喊我兄长。”
他随意朝门外一摊手,声音却彻底冷了下去,
“滚出去。”
褚长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靠在墙上深深看了一眼褚含章,
“这是我的府邸,兄长让谁滚?”
褚含章语塞,他住得太舒坦了,一时间居然忘了这是褚长青的家,他抬眼看向褚长青。褚含章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弟弟,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少年风雪中的那个瘦弱身影。
年轻的长宁侯又一幅雅正端方的好皮相,眉眼清隽,笔直修长如潇潇茂竹。
原来他都长这么大了,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这位金尊玉贵的昌乐殿下愣住了。
褚含章自认六亲缘浅,前二十年与长青的缘分也不过只有寥寥数面,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果说他们兄弟情深,他还能说两句孩子不懂事,错把亲情当爱情,可关键是他们也没那么熟啊?
褚长青看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对自己无话可说,像是自暴自弃地开口,
“我知道兄长觉得我恶心。”
褚含章冷脸,其实没有。
“我知道我身份低贱配不上你。”
褚含章闭眼,长宁侯还低贱,褚宁要气活过来了。
“我也不是想要名分。”
褚含章……褚含章没话说了,这都哪跟哪!
“我只是不甘心。”
褚长青突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兄长,他把下颌靠在褚含章的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对方裸露的颈侧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痛楚,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又裹着火,
“你为了徐临渊,连命都舍得给,为了徐临川,能豁出一切去周旋,你为他们殚精竭虑,出生入死,眉头都不皱一下……你的心血,你的真心,你的命,都给了那些值得的人。”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怀中消瘦单薄的身体揉碎勒进自己的骨血里。褚含章被他箍得生疼,却挣脱不得,只能清晰地感受着褚长青胸腔里激烈的心跳,
“那我呢?”褚长青的声音很平静,尾音隐约有哭腔但又强行压抑下去,化作喉间轻微的哽咽,
“我算什么,褚含章,那我算什么?我自幼就被拿来与你比较,生怕行差踏错别人说我轻贱了长宁侯世子的位置,只能照着你的一举一动效仿学习。”
“我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知道你在京中不易,我想帮你,我愿意成为你手中的剑,成为你座下的鹰犬……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为你所用。这些年我不是做的很好吗?”
“你是怎么对我的?”
“两个月前一封书信让我不要再插手照夜台任何事情,让我不要再联系你,就当你死了。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褚长青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是不是只有我的真心在你眼里是‘不值得’?”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褚含章被他话里的重量惊得几乎窒息。
颈侧传来湿热的触感,他分不清那是褚长青的眼泪还是滚烫的呼吸凝成的水汽。
那句“不一样”卡在喉咙里,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想反驳,想说那不一样,那是责任,是恩义,是不得不为……可褚长青的控诉像一把利刃直愣愣地捅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真不一样吗?
为什么对别人就能义无反顾地付出真心、押上性命,到了长青这里,就只剩下冰冷的规劝和推开?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褚长青没有得到回应,这沉默像一把钝刀子,把他伤得血肉模糊。他猛地将褚含章的身体扳转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褚长青看到褚含章眼神杂难言,像是错愕,又像是带着某种垂怜,他静静地盯着自己。
“别这样看着我。”
褚长青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喃喃道,
“不要可怜我。”
“我受不了。”
褚含章觉得心头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褚长青是怎么在褚家一路走过来的,他以前不关心,现在关心也晚了。
他翕动着嘴唇,指尖微微颤抖着抬起,似乎想要触碰褚长青布满泪痕的脸颊,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的疲惫与动摇,
“长青……”
褚含章的声音很温柔,他慢慢开口
“值得也不如何。”
褚长青僵住了,
“你说什么?”
褚含章反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接下来的话像是羽毛落上了弓弦,轻轻一拨便震出漫天白雪,
“我说,值得,也不如何。”
褚含章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敲在褚长青耳膜上。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窗外彻底沉下去的夜色里,那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徐临渊值得,所以他死了,被推进楚江里,我捞了半年多都没把他捞上来。”
“傅流光值得,所以他远走天涯,杳无音信,或许此生不复相见。”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昌乐……死的时候他才七岁,姑母待我如亲子,最后却带着对褚家、对陛下的恨意合了眼。”
褚含章缓缓抬起眼,重新看向近在咫尺的褚长青。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回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你看,我把真心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为他们倾尽所有,甚至豁出命去,然后呢?”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
“你说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世道如此而已。”
“我让你别把真心寄挂在某个人身上,不是轻贱你,更没有觉得你恶心。”
他直视着褚长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只是我怕了。”
“我怕我仅剩的那点真心,再捧出来,又会重蹈覆辙。我怕你也会变成下一个徐临渊、下一个昌乐,变成我午夜梦回时来找我索命的冤魂。”
褚含章转过身,怜爱地亲了亲褚长青的眉间,
“所以我说不值得,我不值得,别白费力气了。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我身上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来拿,就当我欠你的。”
他跪坐在褚长青腰上方,作势要解开系带,“只要你不怕我死在半道上。”
褚长青落荒而逃。
褚含章挑眉,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把腰带系了回去,
“臭小子,跟你哥来这套。”
褚含章目光微微闪动,情之一字误人,他想爽完全可以在死前爽个够,但这对褚长青不公平。
到时候他两腿一蹬驾鹤西去了,褚长青还年轻呢,剩下的几十年他可怎么熬?
有缘无分啊……褚含章咂摸着这点酸涩心情倒在床上,可惜了,他戚戚然闭上眼睛,下辈子吧,下辈子要是还能碰上,他一定好好对长青。
长青:我哥一定恨死我了
含章:我下辈子一定好好对他
此时含章还以为自己能当攻……
病美人当受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不可变!(作者邪恶一笑)
我太爱写番外了,正文剧情卡得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键盘上,还是这种没什么剧情的东西好写啊www……不过我要是剧情再写不出来接下来可能就要隔日更了,存稿告急!
ps:本文没有脖子以下的任何不正常接触,他们就亲了一下,没有干别的,审核大人明鉴啊![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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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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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番外:听秋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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