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黑子落下,满盘落索。
褚含章朝椅背上一仰,他语气有些倦怠,“说吧,要我做什么。”
前几日长宁侯世子进京为陛下祝寿,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孤身一人敲开了昌乐王府的门。没人告诉他昌乐殿下最讨厌别人无事登门吗。长青目光默然落在这个所谓兄长的面容上,他脸色冷白,薄唇抿成一条锐利的弧度,瞳仁乌黑透着不耐烦的光亮。
“跟我回去。”
褚长青终于开口了,含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憋了这几天,褚长青要说的居然是这个。他简直是抑制不住地弯起眉眼,笑眯眯盯着长青,
“又是哪个老不死的欺负你了?”
长青眉眼紧绷着,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开玩笑,他急切地倾身越过棋盘,紧紧抓住褚含章的衣袖,
“我没和你开玩笑,和我回褚家,我保你不死。”
含章眉眼的笑意沉了下去,他目光落在长青死抓不放的手上,冷冷开口,“放手。”
真是太放肆了,含章心底忽然略过一抹奇异的感情,因为我是他兄长么?他随即失笑,自己病得太久了,连骨子里那点软弱亲情都能突然跳出来磋磨他的心气,他挥开褚长青的手,转身离去。
“送客。”
……
褚含章在半梦半醒中忍不住弓起身子,梦魇压得他心脉狂跳,他猛地咳了起来,喘息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忽然他被人抱起转了个方向,褚含章被迫趴在那人的肩上,温热的手顺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拍打。
“殿下……含章?”
褚长青语气温和,隐隐带着些许焦虑。含章微微张开眼睛,冷汗和剧烈咳嗽下挣扎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纤长的羽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没事,放开。”
褚长青却闷不吭声,权当做没听到,继续替含章顺气。
从酒楼到褚家别院不过数十里路,这人却像是昏迷了一样喊不醒,长青只能把他先抱进自己的寝室内。
褚含章不知是不是被梦境影响了,他语气冷淡如冰雪,好像此生仍是那个六亲断绝的权臣,“放肆。”
长青下意识放开手,没了支撑,褚含章差点一头栽进榻里。好在这下把他砸清醒了,他抬手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不住……睡懵了。”
他略咳了两声,“我来青州查案,查完了就跟仪仗去褚家,你不用跟着我。”话说到这,褚含章停顿了一下,含笑看着长青,“还是说你要和小时候一样,千里迢迢也要跟着哥哥?”
褚长青耳根通红,他不自在地把脸偏向一侧,“兄长不要取笑我。”
含章摆手,“自家兄弟,那么生分做什么。”
显然这混账已经完全忘了是谁当年说“无事则罢,有事该用该杀也顺手。”
在夜色里,褚长青神色晦暗不明,他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面,“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兄长何必以身犯险,更何况您身体还没好全,好好保养方长久计。”
含章有点受不了了,“你哥书读得少,能不能少掉书袋子?”
长青肃然,“我要跟着你。”
褚含章:“……行。”
这是真没辙了,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不同意褚长青跟着,这人能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上三天三夜。
褚含章躺在床上,往里面缩了缩,示意褚长青也上来躺着,长青刚要开口,含章就无比心累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闭嘴,上来。”
褚含章闭着眼睛,“我打算男扮女装跟在你身边,青州有褚家分支,两日后有人会给你递帖子,你带我去赴宴。”
如果褚长青不走,他探听消息倒是更方便些。
长青嘴角弯起很小的弧度,他轻轻开口,“我替您赴宴就好。恕我直言,兄长您的女装实在是……”
含混的笑意被他压在嗓子里,借着月色,褚长青在暗中静静看着含章,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褚含章略微郁闷,他不擅长乔装,今日要不是斐时晴在,恐怕妆容还要糟糕。褚长青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重新躺下,“不过您要是想穿,在别院我也能保证没人敢说您什么。”
沉默。
褚长青的直觉告诉他:好像说错话了。
沉默。
“……什么叫我想穿?”
褚含章幽幽坐起,幽幽看着长青,幽幽发问。
长青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他想找补两句,立马被褚含章堵了回去,“要不是为了照夜台、要不是为了徐临渊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本王需要穿女装吗?”
月色下褚含章唇齿开合,面无表情,“我没有男娘梦。”
是的,上一次当花魁时的那个恩客也是褚家小侯爷。
“倒是你三番两次跑到青楼里来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是去吃饭的,这种鬼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褚长青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都是奔着他哥去的吧,如果说这次还算有理由,那上次真的是完完全全的是出于私心。
他不想让他哥被别人看见,不想有其他人占他哥便宜。
“我……”褚长青憋了半天,他有点羞愧地闭上了眼睛,“我是去吃饭的。”
褚含章心灰意冷,他翻了个身,“你不干净了,离我远点。”
过了好一会儿长青才开口,他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
“……上次我是去看你的。”
没有不干净,也没有干不该干的事情。虽然他知道褚含章会在意这种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去解释。
“那天有很多人冲你去,我怕他们对你不敬,所以我才和他们竞价的。”
褚含章本来只是想逗一逗他,没想到把这孩子真话套出来了。他心里酸软,转过身含笑盯着长青,“怕他们对我不敬……怎么个不敬法?”
褚长青不敢直视他,只得垂下眼眸,“都是世家子弟的腌臜手段,兄长不必听。”
含章失笑,很奇怪,长青总觉得他脚不沾泥的人,好像他整日端坐云台不问世事一样,“是走绳还是用红丝捆绑起来缀金铃?听说还有人给我准备了镜室?”
褚长青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他语气寒凉,“他们太放肆了。”
合该一刀一刀剐了剜下眼睛。
褚含章心念微动,附和了一句,“太放肆了……诶你呢?”
长青愣住了,他面色青白,像是被人抽了两耳光,他眼底微光破碎,像是承受不住一般闭上了眼睛,“你就非要这样羞辱我?”
褚含章目瞪口呆,怎么就羞辱他了?对鄙人有点想法就是羞辱你是吗?
可褚长青上辈子睡他的时候也没说被羞辱了啊!
他艰难开口,“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这话落在褚长青耳朵里无疑是敲打和警告,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褚长青不敢往深处想,如果含章发现自己对他心存不轨,按照他的个性,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褚含章起身走到靠墙的小榻上缩成一团,他默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听到含章呼吸逐渐平稳,褚长青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眼底有暗沉郁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他能接受褚含章利用他,也能接受褚含章不把他放在心上,唯独不敢想褚含章有朝一日厌弃了自己。
他走到褚含章身边,弯腰把他稳稳抱在怀里,他凝视着这个人,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
“不许不要我。”褚长青喃喃自语,“谁都可以抛弃我,你不行。”
他把人小心地放进大床里,自己转身躺进小塌。
……
“主子,长宁侯世子到青州了。”
那人面容清俊,坐在茶案前缓缓抚琴,闻言弯眸笑着和对面说道:“瞧瞧,长青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对面的人只是淡笑喝茶,被称作“主子”的那位对下人笑了笑,“给小侯爷发请帖,就说青州褚家后日有送花宴,请世子殿下务必赏光。”
下人领命而去,喝茶的那个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到底你是褚家人还是我是褚家人?”
“梁应辰。”
梁应辰还是那副笑模样,“话说偏了不是,正儿八经的褚家人还没来呢,你跟我争这个有什么意思。”
褚盈冷笑,“犯不着说这些,谁不知道褚长青就是个捡来的乞儿,他算哪门子褚家人。”
梁应辰看着褚盈长叹一口气,“莫要争口舌之快,要不是看在我们王爷与你家有交情,我怎么敢冒着得罪长宁侯的风险来帮你平事。”
褚盈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咱们长宁侯也就只能在家给清河长公主擦擦牌位了,得罪了他又能怎样?”
梁应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个褚盈不过一介旁支少主,做事狷狂无度,居然还敢指摘本家家主……他嘴角微微上翘,给褚盈添了杯茶。
“青州褚家乃是众多旁支中最出挑的,你又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侯爷自然是要对你们另眼相待的。”
褚盈笑了起来,他爱听这话,“要是褚家如今是那褚含章当家,我还能捏着鼻子认他一认。褚长青算什么东西,也敢爬到我头上来。”
梁应辰笑而不语,褚盈冷眼看着他,不屑挪开眼神,自顾自继续喝茶。
大不敬(×)
番外晴趣(√)
东门:我有一个想法(被打死)
含章:现在没了
长青:(鼓掌)
东门:(爬起来)(语速飞快)我想看含章女装在镜室里走绳(复活甲到期)(躺下装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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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你就非要这样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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