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乾安国的局势,苏瑾凉大概能猜到一些。
乾安王室尊崇修仙,每一代皇子皇女都会被送到仙盟三大宗修行几年。先皇在时,太学府设仙经一科,是以公卿子弟或多或少都能窥见仙道。
苏瑾凉还未被控制时,偶尔会去讲学。被原荣操控后,他借机拉帮结派,靠仙丹妙药引诱朝廷重臣支持自己,升任国师。
待先皇殡天后,他辅佐年幼的六皇子封明如上位,迅速架空对方的权利,直至万人之上,成为那个实际掌控天下的第一人。
“如今我被俘,在京城的势力却没那么容易根除。统统你说,吟渊这次以当朝王爷的身份回去,是要强行让明如退位吗?”
系统的关注点全在苏瑾凉突然的亲昵称呼:【仙尊叫我什么?!】
苏瑾凉也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不习惯直呼人名姓。我与你如今也算肺腑之交,便那样叫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小可喜欢的!】
“那好。”苏瑾凉眼尾弯了弯,继续问道,“我现下猜不透吟渊的想法,统统你怎么看?”
系统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道:【仙尊认为这几个皇子,谁能担当大任?】
“先皇子嗣不多,大皇子两岁夭折,四皇子征战在外十年未归,五皇子被原荣诬蔑,几年前于宗正寺病死。所以如今可选的皇子只剩下吟渊,还有二皇子封云怀。”苏瑾凉说到这叹了叹。
“那孩子原本就是太子的人选,但明如登基后,他便性情大变,避开朝堂之事,整天整夜花天酒地。然而,原荣还是没有放过他,操纵我废掉他的修为,还断掉他两条腿的经脉。我依稀记得原荣当时是这样说的,既然二皇子殿下想醉生梦死,不如终日躺着,生活起居全由下人伺候。我知道,原荣是看出了云怀忍辱负重,所以才如此狠毒。”
【但小可不得不说,能让乾安的军队败多胜少,又不让人看出端倪,这不是寻常官员能做出来的。】
苏瑾凉接了话:“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若真是封云怀筹谋的,吟渊不如他。”
说完这句后,苏瑾凉将鞋袜脱去上了床:“我只希望不要再伤到无辜的人。”
系统见他眼皮很沉,问:【仙尊累了吗?】
苏瑾凉靠到了床的里边,这样能稍微避开点魔修的视线,但他仍不敢睡下:“亥时,定提醒我。”
【仙尊可以睡的,左右魔族这一个时辰内也不能把您怎么样。若有异动,小可也会叫起您的。】
苏瑾凉没点头也没拒绝,他看着胡桃木制的床尾上手工雕刻的镂空花饰,忽然轻声说了句话:“这辛夷花我还挺喜欢的。”
声音渐渐弱下,苏瑾凉滑到被褥中。他还是没有扛住倦意,但就算睡下,他也整个人蜷缩着,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安。
***
会见完客人后,封吟渊马不停蹄地赶回客房,然后就听到自己的下属在互相传音,连向来少话的陆离也说了一句:“玉华仙尊当真与众不同。”
封吟渊沉着脸推开门,没压低声音:“在干什么?”
几个下属不由自主想去捂他的嘴,最后还是脑子快过行动,看清楚是自家主子。但床上的人却是不管他,抬手一挥扔了个软枕出去。
封吟渊一手接过,正要发作,陆离阻止道:“主子,仙尊睡着了。”
封吟渊瞪大了些眼,然后就注意到苏瑾凉的呼吸确实很平稳,“都退下。”遣走所有人后,他慢步走到床边,冷冷地唤了一声:“苏瑾凉。”
对方没应,似乎睡得很沉。
又过了几瞬,他才提了提前襟,侧坐在红帐暖床的边沿。苏瑾凉是背对着自己的,整个人团成一团,薄被盖在腰腹上。
封吟渊是记得的,他的师尊从来是被伺候的那个。而他贵为皇子,从拜入对方门下开始,就经常要照顾对方的起居。
倒也不是说苏瑾凉不能生活自理,而是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玉华仙尊,其实私下自由散漫,像哪家的富贵少爷,比皇子还尊贵的那种。
在过去,封吟渊做的最多的两件事,一是深夜来给对方盖好被子,二是早晨来唤对方起身。概括而言就是苏瑾凉睡相差还起床气。
如今回忆起这些事,封吟渊有些怀念,但很快就被感伤替代。
苏瑾凉还睡着,细嫩修长的手抓着被沿,微蹙着眉并不安稳。封吟渊看到了他手指上的雷鞭伤,虽然已经结好了血痂,但在那双手上依旧刺目。
凭苏瑾凉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伤不会那么快好。
想到这,封吟渊有些犹豫,过了好久才将身子往前探。就在他要动用灵力愈合那双手时,苏瑾凉感觉到压迫惊醒了,眼中微红还带着水色。
封吟渊愣了愣,很快就咧开嘴角:“睡得好吗?师尊。”
“下去!”苏瑾凉的声音有些哑,他忘不了昨夜对方近身自己时做了什么。随后,他见封吟渊没有要撤开的意思,抬起脚踹了出去。
封吟渊一手握住了对方的脚踝,稍稍向上一提,接着欺身压了上去。“师尊,您拆开了这镯子的铃铛。其实,弟子还挺喜欢您一动一响的。”
看着对方还挑动了一下铃铛,苏瑾凉唰的一下红了脸,面上绷得很紧:“放开!”
“除了叫弟子下去放开,您还会说些什么呢?”封吟渊用另一只手将苏瑾凉的双手按住,如今对方的反抗对他来说如同蜻蜓点水。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下人用尽力气仍然束手无策,直到对方难受得咳嗽起来,才放开了人。
走到一旁后,封吟渊拿着帕子一边擦拭手,一边漠然地说道:“师尊,您倒是宽心得很,是真以为弟子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吗?”
苏瑾凉又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观察着对方的心情,而后才垂下眼,试探道:“你们方才交谈得如何?”
封吟渊:“噢,师尊知道弟子的客人是谁吗?”
“左不过朝廷的哪位命官,谋划你如何归京。”苏瑾凉更关注的是之后封吟渊的打算,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稍做引导,“等你归京后,朝中虽然都知道你另有企图,但不会拂了你的面子,毕竟魔族这次来犯属实吓到了他们。如今国师不在,各党派想必也人心惶惶。当今圣上虽然年幼,但背后有国师多年来累积的势力,所以就算明如愿意把玉玺拿给你,那些人也不会同意。”
封吟渊很意外苏瑾凉会突然跟他讲乾安国事,他一时想不明白,便静观其变:“你想表达什么?”
“本尊是希望你不要操之过急,毕竟原本先皇并没有将皇位传给明如。你们有这个优势,但如果先逼急了如今手握大权的那几个人,你们就不利了。”
苏瑾凉这话有理有据,似乎真在为他们考虑。封吟渊半信半疑,挑了下眉说:“师尊这是良心发现,还是拉下几个同盟好让自己不会太孤单?”
这徒弟如今是越来越气人,苏瑾凉尤记得过往封吟渊还会撒个娇。但眼下时间紧迫,他只能忍了:“本尊是希望你顾及兄弟手足,不要伤到封明如。他这些年也是身在苦海,从未有害人之心。”
“这就不劳师尊担心,封明如就算在您身边那么多年,能干出的坏事也远不及您多。”
“确实,谁都坏不过国师。”而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都由他来背负。苏瑾凉感慨着看向窗外,那里能瞧见一棵茂盛的槐树,雀鸟归巢,在树杈上欢腾。
“你何时能到京城?”突然,他又问向封吟渊。
见对方不疾不徐地坐在床边,穿上鞋袜,封吟渊来到桌旁,倒了杯茶,“师尊着急去的话,最快一天。”
他是打算把苏瑾凉带上的,如今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谁知苏瑾凉嘴角浅浅勾起:“太慢了。”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以一个优雅的姿态迎接跑路进度条倒计时的结束。
封吟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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