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左深处的房屋一大片都是低矮破旧的，一些甚至只剩断壁残垣。脱落的墙皮将本就狭小的路都堆得污浊不堪，头顶的炊烟灰黑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到南边的路左弯右绕，苏瑾凉跟在少年身后很快就晕乎了。上午施展了一点灵力，他这会顶着烈阳有些脚步虚浮，幸好他们将要到目的地了。
所传的大宅子确实占了好大一块的地界，似乎还有个不错的庭院。在厚重的门前站定后，他同少年说：“进去吧。”
“仙师不进门喝口热茶吗？我还没感谢您呢。”
苏瑾凉到别人的地盘还是会谨慎几分的，而且他只需要问林安生在五年前的行踪。他在原地摇了摇头，问：“你家有大人吗？”
“有，应该在喝酒吧。”随后，少年见苏瑾凉完全没有进来的打算，小跑了进去，“仙师等等，我去给您叫出来。”
大概只过了几息，一位下巴长了须髯、眼睛瞎了一只的中年男子从大门内气喘吁吁地出来。苏瑾凉见他额上薄汗和慌张的神情，心中起疑，撤了半步。
“仙师不辞辛苦送小儿归家，实在感谢啊。”
“想必您就是三瞎道长吧，我只是来问些事的。”苏瑾凉开门见山地道，袖下双拳已然握紧，“不知您还记得五年前送掌村林安生去京城时走了哪家的门道？”
三瞎被这一问噎住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就被一柄不过指长的细刃抵住了喉咙。这防身武器是苏瑾凉让系统用点数买的。
“林父前些天还送了壶酒，你定不会忘记他家的孩子。”苏瑾凉施了些力道吓住对方，“劝你快些想起，别浪费本尊时间。”
“是……是丞相府。”
听到最后三个字，苏瑾凉蹙了一下眉：“你确定？”
“小的不敢欺瞒仙师啊，林安生确实是被丞相府相中了。当时他还求我骗林家二老，说他考取了功名。”
得了准话后，苏瑾凉来不及多想林安生的境遇，放开这江湖术士后，便要往回走。然而他才转身，就见一团紫黑色的魔气袭向他。
苏瑾凉挥袖拦下，然后就看到封吟渊带着魔修堵在唯一的出口。对方细长的凤眸微微弯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师尊，半日不见，甚是想念。”
苏瑾凉没打算强行突围，便问系统道：“这宅子有后门吗？”
系统：【有是有，但这后面被那瞎子用来关不听话的孩子，封得死死的。】与此同时，封吟渊也继续说道，语气浪荡：“昨夜师尊怎么就忽然走了，是弟子伺候得不好吗？”
“混账。”苏瑾凉脱口而出。
系统：【仙尊你骂的是哪个？】
苏瑾凉没有回答它，毕竟眼下形势危急。他看着封吟渊一步步靠近，面容微冷：“若你还要将为师关在那种地方，今后不用自称弟子了。”
听罢，封吟渊顿了一下脚步，勾起的唇角化为冷笑：“您曾允诺我是唯一的亲传，且您不会轻易抛弃弟子，欺骗弟子。弟子满心欢喜地陪您度过那么多年岁，结果得到了什么呢？”
苏瑾凉叹了叹：“本尊说过了……”然而他还没说完，封吟渊就接了话：“好，弟子再信师尊一次。如今师尊不宜在外抛头露面，不如让弟子保护你。”
看着对方向他伸出手，苏瑾凉难过地摇了摇头：“你不是真的信为师，本尊有自己的事，不会跟你走。”
封吟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这笑只给人森冷的感觉：“这可由不得师尊。”说罢，他一个箭步飞了过去。
苏瑾凉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对方第一招。封吟渊是打算跟他赤拳相接了，虽然这样不必动用灵力，但自己眼下的身子哪只是灵力枯竭的问题。
未多久，苏瑾凉就力不从心。又一套下来，封吟渊将他反身绞住，在他耳边问：“师尊，过了这七年，弟子的武功可已超过您？”
苏瑾凉的脸有些涨红，他运起灵力震开对方，头也不回地往天上飞，但还是没逃过封吟渊一缕魔力将他抓回。
看着摔倒在地上完全失了气力的苏瑾凉，封吟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师尊，这是你的报应。”
“报应吗？”苏瑾凉枕在衣袖上，喃喃地自问道。
***
坐落于繁华大街的一座花楼上，时琼轩悠哉游哉地请了几个姑娘吃大餐。酒过三巡后，他在主位上伸了个懒腰，余光突然瞥见走廊上浩浩荡荡走过一行人。
知道是封吟渊来了，他走出去迎接，然后就看到对方肩上扛着个人，“哟，这就抓回来了。看来玉华仙尊功力大减的传言不是道听途说。”
封吟渊没有停下，但留下了一句话：“把你衣服穿好。”
时琼轩低头看自己大开的衣领，随意地拉了拉，“人间的姑娘真热情。”之后，他一路跟着封吟渊去到一间客房，看着对方将苏瑾凉扔到床上。
毕竟是花楼这种地方，房间的装潢难免带点情.色的意思。苏瑾凉虽穿着一身粗布的灰衣，但那张如玉石般的精致容颜，在人群之中依旧耀眼。此刻，对方昏昏沉沉的，看着格外憔悴。
“要开始了是吗？”时琼轩靠着门边，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不过封吟渊的举动并不会如他所愿。
“去找个大夫。”封吟渊同手下陆离说道。
时琼轩：“你怎么着你师尊了？”
“他不知怎么搞的，丹田半废。这样一副动动灵力就要倒的样子，竟然还妄想逃跑。”说到后面，封吟渊看向靠在床头的苏瑾凉，大概也是说给对方听的。
苏瑾凉没有在意，唤了系统道：“现下是什么时辰？”
系统知道对方在等跑路进度条加载完成：【才刚酉时，仙尊小心别惹怒便宜徒弟。】
“放心，我气不动的。”苏瑾凉目光无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方才这一路，他其实更在意的是自己病怏怏的身子。想他也曾是修仙界天才般的存在，修为一骑绝尘，剑技也是数一数二的。
“等之后分数高了，本尊一定要先调好身体。”
听着苏瑾凉情绪稳定，系统说了心里话：【仙尊这么快就被抓了，小可还以为您要丧好久呢。】
“丧？”又是一个新词汇，苏瑾凉眨了眨眼尝试理解，最后淡淡地笑道：“再一个多时辰我不就能咻的一下走了。如今有了证明自己的希望，我有这时间怨声载道，不如多努力多加分。”
【太感动了仙尊大人，有您这样的宿主小可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听完，苏瑾凉想着再逗逗这个可爱的旅伴，猝然就被抬起下巴。
“师尊，在想什么？”
封吟渊的五官一直很优越，如今大概是因为历尽千帆，脱去稚气，变得成熟了很多。对方在魔族应该坐到了上位，是以散发的气息多了些压迫和肃杀。
苏瑾凉对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封吟渊敛下嘴角，心情一落千丈。他方才明明见苏瑾凉眼带笑意，但当对方看到自己，一切都消失了。
他甩开苏瑾凉，烦躁地拉着时琼轩出去，走前吩咐道：“所有人都看住他，本君去去就回。”
“终于要去见朝廷来的那人吗？我已替你招待了一会儿。做官的酒量都那么差吗？我能旁听吗？宣王殿下……”
在时琼轩远去的三连问中，苏瑾凉兀的认真起来：“这算不算福祸相依？”他前面不正猜测朝中有人与魔族相勾结，拉他下台。
【可仙尊大人您现在没有灵力去听了。】
苏瑾凉噎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