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柳姨娘又和下人们打闹起来了！你快去管管吧。”一个粉衣服小丫鬟跑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只见空地上一群小丫头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姿婀娜，头发盘成已婚妇人的样式，头上簪了朵玫红色的花，长得艳丽动人，可此时的她被一群丫头围攻，互相推搡着摔在地上又爬起来，衣服上都是灰尘，头发都乱了，狼狈不堪。

这就是老爷的第二个妾室，柳姨娘。姜淼有点尴尬，三表姐的老妈被人围攻，自己是该上去制止呢还是先等表姐行动呢？而且按照她的了解，柳姨娘此人……自己帮忙对方会有什么行为还不知道。

却不想戚文若见此只是叹了口气，劝也不想劝扭头就走，姜淼再次被她意外到了。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一个姨娘，虽比不上张夫人正妻的地位，作为妾室好歹也算半个主子，柳姨娘却常常跟一帮下人打闹在一处，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一些市井粗话，实在不像话，再联想起柳姨娘喜欢挑衅正房，有这么个不省心的老妈，不想管也正常。

人群里的柳姨娘见自己女儿来了，气势又上涨许多，扒开身边那些小丫鬟，用脚勾了勾掉在一边的鞋子，一歪一扭地跑过来：“姑娘给我做主啊！”

作为妾室，柳姨娘不能直呼自己女儿的名字，只能一口一个姑娘的叫，小姐少爷们的地位是比妾高的。同样的妾生的孩子也不能叫生母为娘，主母才是名义上的娘，越是像相府这样的名门世家阶级越森严。

戚文若这才不得不停下来，无奈地叹气道：“姨娘又何苦与这些丫头置气？她们若真有错处，自有婆子妈的去管教，光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打打闹闹，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是下人的，成何体统？白叫人看了笑话。”

“呵——这帮小蹄子就是欠教训，有人不舍得训她们，我就来当这个恶人。”柳姨娘不服气，话里有话，“姑娘也不问问，这帮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做了什么？”

然而戚文若却不想关心发生了什么事，只怕事情闹大了，一个劲儿的只想回避，“姨娘快安分些吧，免得又冲撞了夫人。”

“你拿她来压我，哼！”柳姨娘叉腰不依不饶，更不怕了。

不得不说，柳姨娘作为老爷的宠妾，姿色十分在线，姜淼光看她那双眼睛就觉得很好看，可惜了，是这么个性子。

“柳姨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大动肝火？”看戚文若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姜淼也跟着尴尬，原本是要去她那边的，硬是被留在这里，不得不出动开口。

柳姨娘看着她，脸色一变笑道：“原来是表姑娘，正好你们都在，可要给我做主啊！这帮小蹄子拿了你三表姐房中的东西还想抵赖，我要拿回来，她们就围着我打，你看看这像话吗？哪有贼这么嚣张的？”

那边的丫鬟听了不乐意了，嚷嚷着反驳：“姨娘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都说了是霜儿赌输给我们的，哪有人赌输了东西耍赖拿回去的？你们还倒打一耙了！”

“她们是？”姜淼小声问。

“刚刚说话的那个丫鬟是三弟弟房里的，叫青梅，剩下的有大嫂子房里的，有二哥房里的，还有两个是买来的戏子。”戚文若回答。

难怪呢，就这个青梅气势最足，下人和下人之间亦有差距，戚越房里的显然是待遇最好的，姜淼也听别人说过，他那边的下人自认为高人一等，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

“你们说赌输的就是赌输的？有表姑娘在这里，你们还不把东西还来？”有了两个千金小姐在身边，柳姨娘腰杆挺得更直了，看到姜淼和女儿同行，她认为是女儿已经和姜淼打好关系，心里认为姜淼一定会为自己说话。

“姨娘不服气尽管找来霜儿盘问就是，揪着我们不放好没意思！就算是表小姐，也没道理跟着你污蔑人。”青梅对嚷道，就算有表小姐在场也不能让她收敛，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小少爷房里的人，只有小少爷才能管她，而这个初来乍到的表小姐应该不会自找没趣把手伸那么长吧？

这样掰扯永远没个头，姜淼看不下去了，直视那个叫青梅的丫鬟：“把东西拿来给三表姐辨认一下。”

丫鬟们狐疑，面面相觑了会儿，最后是青梅被推出来，拿了一双金玉对镯递到戚文若面前：“三小姐请看吧。”

戚文若就着青梅的手观察片刻，甚至都没敢用手拿起来，这才说：“确实是我的对镯。”

“你看你看！我就说是三姑娘的东西吧？”

柳姨娘刚来劲就被青梅反驳：“这又不代表是我们拿的！”

然后转头喊道：“快去把霜儿那个死蹄子叫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她输的？”

还没等有人回应，旁边又来了一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在场的所有人立马转变气势，都变得毕恭毕敬，向来人点头示意，戚文若也打招呼道：“如月姑娘来了。”

虽然相府的姑娘哪怕是下人也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但眼前这人容貌更出众，是温慧贤良的类型，一双手细腻得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服的料子也比别的丫鬟柔软，头上的首饰更是精美，姜淼由此判断这肯定是一等丫鬟，很得宠的那种。

如月向两个小姐行了礼，看着青梅：“我说你这丫头跑去了哪里，茶也不换，原来是在这里跟人斗嘴？”

一看柳姨娘的样子，长眼睛的都知道是又闹起来了，不过如月身为丫鬟，又是当着戚文若的面，肯定是不会说柳姨娘的不好，只能指责自己的手下。

青梅一五一十地说出事情经过，中间夹杂着柳姨娘的插嘴，如月听了了然点头，“在表小姐面前闹成这样也不嫌丢人，等把霜儿找来问话就是，好了，暂且作罢吧，各自散去做事。”

等人都散了，柳姨娘也一撅一拐地离开，姜淼这才问：“三表姐，刚刚的如月是什么人？看起来大家都很给她面子。”

“她是三弟弟房的大丫鬟，原先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夫人看她办事得力，貌美淑慧，便派去贴身伺候三弟弟了，下人们心里默认她是半个主子，她又得三弟弟喜爱，我们便也姑娘姐姐地叫她。”

其实戚文若还有话没说完，按照这个排面，如月未来做三弟弟的姨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月是夫人指派给三弟弟的通房丫鬟，至于有没有发生事实，这就不是房外人知道的了。

原来如此，难怪如月看起来有点主子的气派。姜淼心想。

发生了这些岔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去戚文若那边，便找借口折返了。

到了下午，谢秋雁笑呵呵的登门，亲自带了人参来看望她。

姜淼吩咐下人端上点心，说：“有劳大嫂子跑这一趟，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的，嫂子随便尝尝。”

“五福翠玉糕，平时我们馋嘴还吃不上呢，都是拿来孝敬老太太的，因着表姑娘在我才有了口福。”谢秋雁说罢捻了一块尝尝。

这话姜淼当然不信，当做奉承话听听就算了，谢秋雁这话想表达老太太的偏宠，和她套近乎的意思，不然她堂堂一个相府管家人什么没吃过？哪怕这糕点名字听起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但这样的东西在相府已是不胜枚举。

吃了糕点，谢秋雁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柳姨娘今天又闹了，没把你吓着吧？”

“多谢嫂子挂念，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只是身子差了些，有老太太和嫂子静心关照，又吃了药调养，已经好很多了，没那么不经吓。”

“那就好。”谢秋雁笑笑，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丫鬟们自觉退出门去了。

“今儿个三姑娘来看望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

姜淼一愣，与其说她有什么想法，不如问谢秋雁有什么想法，对方来访突然这么问，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见她迟疑，谢秋雁笑说：“有话你尽管说，在我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很多事不能顾及，她托我多照顾你，我便也把你当亲妹子看待。”

既然把老太太拉出来说，姜淼就放心了一些，在这样的人精面前装糊涂和耍小聪明都是行不通的，只能光明正大了来，如果对方有伸橄榄枝的意思，最好直接接受。

她思索一会儿道：“三表姐只想息事宁人，可柳姨娘不肯，这事还被表哥房里的人知道了，免不了，可这毕竟也是三表姐房里的事，她自己不想管，旁人也没办法，除非闹大了，闹到夫人老太太跟前，而那些丫鬟又有盗窃主子物品的嫌疑……这事小不了。”

“三姑娘这个不中用的性子谁都知道，也不指望她管事。”谢秋雁道，“你想不想帮帮你文若姐姐？”

姜淼没想到转变这么快，更没想到谢秋雁会直接这么问，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有时候静待机会不如出动出击，顾虑太多只会举步维艰。”谢秋雁悠闲地倒了杯茶，挑眉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在自己有把握，有靠山的时候，多利用眼前的资源。为了站稳脚跟，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