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与山给谢绥买蛋糕多半是一时兴起。
他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和班主任申请了要出校上课,班主任批准了他的假。他本来想直接到补习机构一边自习一边等人来,可在出校时却收到了一张蛋糕品牌分发的优惠券。
陈与山捏着优惠券顿住了脚步。
他不缺优惠券上这优惠的十块八块钱,只是看见那个熟悉的皇冠形牌子,想起之前翻看谢绥朋友圈时对方发过的照片。
那大概是去年情人节前的朋友圈,谢绥应该是刚从补习机构下课,回家的路上途径这个牌子的蛋糕店,透过橱窗看见了那个樱粉色的蛋糕。
蛋糕情人节携伴侣打七折,他发的图片配文“有没有人和我一起买打折蛋糕薅羊毛”,陈与山看见这行字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迅速去翻看了2月14日的朋友圈。
没有看见,只有跳过2月14的2月15日,谢绥给科同学校新课程打的广告。
那是不是意味着谢绥当天这条带有暗示意味,很显然是发给某人的朋友圈并没有被读懂?
陈与山记下了这条朋友圈,也记下了这个蛋糕的牌子。
他顺着手机导航找到了蛋糕的店面,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份樱粉色的蛋糕。
“你包装的时候能不能再多加点东西。”
陈与山靠在蛋糕店的柜台前,和负责装蛋糕的女生说:“姐姐,加点什么能让蛋糕看起来更好看啊?”
他长得帅,嘴又甜,一口“姐姐”喊得人心花怒放:“这款蛋糕本来就是店里颜值最高的,不用加什么其他的东西,放进透明的盒子里就已经很好看了。”
陈与山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会好看,但认定蛋糕店的女孩肯定更有审美,于是索性大手一挥:“好,那就麻烦你们挑盒子了。”
送人蛋糕总要有个由头,不然会被怀疑别有用心吧。
陈与山想来想去,最后调出手机日历,绞尽脑汁地想编个借口,却发现一个月前的今天恰好是陈夫人带他来机构报课的日子。
这么说,算是他正式和谢绥见面的一整月吗?
那正好。
陈与山提着蛋糕向机构去时,满心都是即将带给别人惊喜的喜悦。
他从小就记性很好,记得同学的生日,爸妈的结婚纪念日,甚至家里小狗是哪天来的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热衷于为这些大大小小的纪念日准备礼物,然后收获被赠送礼物时对方的惊喜和激动。
所以在谢绥看见蛋糕时,陈与山已经做好看见他激动神色的准备了。
可谢绥却眼眶一红,忽然转过身去。
陈与山愣了下,继而听见了细微的,却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老师,你......”
贯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与山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纸巾,小心地给谢绥递过去:“老师,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谢绥一向清冷得毫无波动的声音中多了几丝颤抖,甚至掺杂了呜咽,听得陈与山一面觉得心疼,另一面又被勾得心痒难耐。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了滚:“老师,都哭成这样了,还没哭啊?”
谢绥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纸巾,将眼镜取了下来,胡乱地抹着眼睫上沾着的泪水。
一个蛋糕没什么好哭的,但谢绥听见陈与山说“见面纪念日”时,一股悲伤没来由地从心底涌出。
补习机构萍水相逢的学生都记得一个微不足道的见面纪念日,可身为他的伴侣,瞿成栋却连七年的相恋纪念日也记不住。
何止记不住。
瞿成栋甚至在纪念日这天去见了别人,带着一身陌生的柑橘味香水回家,对他呼来喝去。
就在此刻,两厢对比之下,谢绥对瞿成栋的愤怒和憎恨几乎到达了巅峰。
他眼前又浮现出了苏辰的模样。
对于瞿成栋来说,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自然无所谓他的感受,又怎么会花心思哄他开心呢?
瞿成栋对他无所谓,他为什么不能对瞿成栋无所谓呢?
既然从没把他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好像没什么留恋的必要了。
谢绥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陈与山,轻声说:“谢谢。”
陈与山撞上那双泛着红的漂亮眼睛,心脏忽地漏跳了一拍。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心疼谢绥在为什么事而伤心,而另一半则在想——
老师哭起来,更好看了。
陈与山不敢承认心中多了不少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能强行将这些思绪压下,咽了口唾沫:“老师,你谢我干什么?”
“没事。”
谢绥摇了摇头,将眼镜戴好。
金丝框的眼镜落在鼻梁上时,那个冷静自持的英语老师好像又回来了。
陈与山口干舌燥,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对劲:“那,那我们把这个蛋糕切了吧。”
谢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拿起蛋糕店给的塑料餐刀,却不知从哪下手。
陈与山看着那截白皙纤瘦的手腕,脑袋一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心就扣上了谢绥的手腕。
两人皮肤相贴的那一刻,陈与山听见自己耳畔“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烟花,心跳越来越快,马上就要撞出了胸膛。
他脸上连带着耳朵都滚烫,热得吓人,让他疑心自己是发烧了。
谢绥的手腕很瘦,腕骨突出,但皮肤细腻,与他满是茧子的粗糙掌心磨蹭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老,老师,其实你就这么切就行。”
陈与山大着舌头开口,用说话的方式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和窃喜:“随便切嘛,反正就咱俩吃,对吧?”
谢绥不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脑袋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轻轻点了点头。
蛋糕刀划过樱粉色奶油时,陈与山刚要松开谢绥的手腕,却忽然听那人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很轻,但却无比坚定。
他说,谢谢你,陈与山。
谢谢你帮我做了最后的决定。
***
晚上十点,谢绥慢慢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这条小路就是白天他看见瞿成栋一行四人的那条路,只不过白天看着极富艺术感,晚上灯光很暗,看着就特别阴森可怖。
谢绥走到一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瞿】:我爸妈走了,宝贝,你回来吧。
【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谢绥沉默地看着聊天框半晌,摁熄了屏幕,继续往前走去。
瞿成栋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先是带父母去了公司的大楼,不出意外地在父母眼中看见了欣慰的目光。
“咱儿子就是长大了,有出息了,”瞿母说,“这公司多气派呀,不比隔壁家那小子去的公司差。”
瞿父赞同点头,也不忘和瞿成栋道:“但你也得好好工作,不能安于现状,要努力升职当大官,你知道吗?”
瞿成栋点头说知道了,轻咳一声:“小苏回来了。”
“小苏回来了?”
瞿母面露惊喜:“那你和他见面了吗?”
“今天就喊他来见你们了,”瞿成栋说,“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想他了。”
他和苏辰从小竹马竹马长大,但不同的是,苏辰家条件好,但瞿成栋家的条件远不如对方。小时候瞿成栋一家人就没少受苏辰的照顾,两人刚生出点情愫时,苏辰却被家里送去了国外读书。
瞿成栋撒谎骗了谢绥。
他的父母早就知道他的取向,刚开始也并不接受,可后来却松口了,但有硬性的条件。
如果真的要和男人在一起,那对方只能是苏辰。
瞿成栋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的不满。
苏辰天生漂亮,尤其一双眼睛最好看,每次看向他时,他总觉得里面有把小钩子似的钩着他。而且苏家是他们那儿条件最好的一家,如果和苏辰在一起,瞿父瞿母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裹上好日子。
苏辰出国后,瞿成栋再没谈过恋爱,直到遇见谢绥。
他和谢绥谈恋爱,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谢绥和苏辰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瞿成栋在谢绥身上找苏辰的影子,一面将他幻想成苏辰,一面又嫌弃谢绥身上与苏辰完全不同的地方,搞得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
可现在苏辰回来了。
瞿成栋没告诉爸妈他在和谢绥谈恋爱,只要慢慢冷落他,以谢绥之前的少爷脾气肯定受不了这种委屈,会自己和他提出分手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和谢绥说分手。
家里的租房续到今年六月,眼看着还有两个多月要住,现在说分手谢绥万一和他讨租房的押金,不划算的还是他。
他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只要现在稳住谢绥,那边和苏辰保持联络,等房租到期后直接把谢绥踹了,美滋滋直接牵着苏辰回去见家长。而那个时候他的主管肯定也当上了,情场得意职场得意,简直是完美的人生。
瞿成栋越想越高兴,哼着歌把中午从餐厅打包的一点剩菜拿去微波炉里热了热。
门口响起了钥匙碰撞的“叮当”声,他脸上带着笑,等门开后对谢绥亲热道:“老婆你回来啦?我和你说,今天中午我找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当时就想起你了。吃完我从那儿又点了几道菜打包回来给你,快来洗手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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