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帮

天尚未晚,曲水亭边已聚满了人,宾客踏着落英往来,零落的芬香就着各色足履四处飘散。

岑拒霜早早的随叔父入了席间坐着,先前体力消耗得不少,她也无力再折腾什么,索性乖乖呆在席间,以免叔父分神担心她。

她的席位由宫人接引落座,岑拒霜被流岚搀进座时,只见席位案处摆放的花形水晶碟里,多了一盘堆叠的透花糍。她本以为是宫人错放了,宫人却笑着说是东宫的厨子多做的。

太子的安排?

岑拒霜警惕地望着那雪白透粉的糕点,忍着舌底生津想要一口咬住的冲动,她捻起透花糍,从中对半掐开,只见里头唯有细腻的豆沙,缘着晶莹糯白的皮儿缓缓流下,没有别的奇怪东西。

“这透花糍可是不合拒霜的胃口?差人换一份便是。”

岑拒霜循声瞧去,便见宁妍不知何时来了。

她笑着对宁妍道:“透花糍好吃的。我就是一时生奇,扒开看看和府上做的有什么不同。”

此前她回曲水亭时已遇见了宁妍,得知宁妍在宿和宫寻不到她而担心了好久,岑拒霜摸着荷包里还没吃完的零嘴,心里生出一片暖意。

回宴上后,那些原本嫌弃排挤她的人态度都转了十八弯。虽不知缘由何在,但有些贵女同她交好,热络的痕迹刻意得过了头,岑拒霜看得出这样的转变,与同她一起的宁妍有关。

依着宁妍的脾性,若还有人不长眼地贴过来胡乱说些话,宁妍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的。

可她并未澄清过自己身上的病气不会染人,这样遍及所有人的传言如何被解释的,岑拒霜问及宁妍时,后者却满面惊色,“竟有这样的谣言?赏春宴我到林苑时已晚,不曾见到拒霜,是哪个混账东西有此居心害你?”

故这件事的助力者,岑拒霜想不通是谁。

她小口咬着指尖的透花糍,细细尝着溢满舌尖的清甜,脑海里一闪而过太子的面容。

会是太子吗?

岑拒霜很快打消了念头。

太子除了捉弄她,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这样“澄清谣言”的事在他眼里兴许是一件“无聊且无意义的事”。

半道宾客多了起来,往来人影憧憧,耳畔嘈杂不休,岑拒霜觉着席间有些闷,便起身偷偷溜到了外面透气。

满园春色里,目光所及之处,繁花缀满了亭台楼阁,微风轻拂之下,掠动的花影似是织成的锦衣,姹紫嫣红。百花宴以“百花”为名,便是皇帝年年皆会于曲水亭一带精心布置,供入宴的宾客观赏。

听说昭贤皇后生前是爱花之人,皇帝曾为博美人一笑,搜集了不少名花稀物,变着花样日日赠予昭贤皇后。昭贤皇后怜惜名花闭于宫墙朱门里,只她一人可观,便又设百花宴于宫中,广邀各家赏鉴。时至今日,皇帝仍延续着设百花宴的习惯。

此间岑拒霜走到了一座花荫处,呼吸间沁香扑鼻,她轻阖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却觉那隐隐幽香里,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熟悉焚香。

她蓦地睁开了眼。

太子的面庞撞入视野,昏暗的光色下,那对含着的幽光眸子异常明亮,也极为危险。

岑拒霜想起长云殿里太子孤高的模样,不免觉得局促难安。她攥紧衣裙一角,目光闪躲,干笑了两声,“殿、殿下怎么在这里?”

“孤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太子话落时,岑拒霜听得身后传来一姑娘嗓音。

“岑妹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紫衫襦裙,头梳飞天髻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地从垂落的枝蔓下走来,确认此处逗留的人是岑拒霜后,小姑娘的眉梢掠上了喜色,说话时尾音也含着惊喜,“岑妹妹,可算找到你了。”

岑拒霜认出这小姑娘是为方九郎的妹妹,方妙嫣。

方妙嫣的嫡母管束严格,小姑娘鲜有外出,素日在家习琴棋学诗礼,性子也比京中各贵女内敛许多,每每赴宴,皆会怯生生地躲在人群之后。

先前宿和宫一行里,方妙嫣听说那寝宫诡异后,第一时间拒绝了她的哥哥方九郎之请。

此间方妙嫣红着个小脸走来,像是寻了她良久,岑拒霜有些疑惑,“方姑娘?”

“啊!”方妙嫣看清岑拒霜身旁的太子后,脸色惨白,她先是诧异地反复看着岑拒霜和太子之间,随后磕磕巴巴地给太子行了一礼,甚至因太过慌张,那行礼的姿势都乱了套。

她先前见着岑拒霜在花荫下,根本没能瞧见这转过弯的暗影下还站了一人,方妙嫣嗫嚅着话,“给,给太子殿下请安。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臣女这就离去……”

岑拒霜见着方妙嫣那张小脸皱巴得都快哭出来了,而一旁的太子似是没有听到方妙嫣说话,径自无视了她,这让本就不知所措的方妙嫣更加惊恐起来,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岑拒霜只好拉着方妙嫣的手,安抚着她,“没关系,就在这里说吧,方姑娘找我何事?”

方妙嫣偷眼瞧着太子未动怒或怪罪她什么,这才安下心,朝岑拒霜凑近低声道:“听说……江公子没来此次宫里的百花宴,我母亲又将我看得紧,难有机会与江公子会面……而明日便是花朝节,我这小小心意,定要赶在今日送至才行。”

言罢,方妙嫣从袖里拿出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递与岑拒霜。

岑拒霜接过那香囊,摸着其上精致的绣面,才知原来方妙嫣是为了表哥而来。后者提起江逾白时,脸颊便泛起潮红,郑重其事地把香囊给她时,面上羞涩流转,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方妙嫣笑得腼腆,“九哥最是爱取笑人,我不敢将这香囊交与九哥,故只好托付岑妹妹,有劳妹妹今日交给江公子。”

岑拒霜点点头,“好,方姑娘放心,我定会亲手送到他手上。”

方妙嫣心满意足地离去后,太子始才出声。

“孤还不知,你这么大方?”

岑拒霜暗自奇着,不过顺趟送个香囊,举手之劳,有什么不能帮的?谈何大方?

她将香囊小心收好,一并应着话,“那是殿下从前都小看臣女了。”

太子盯着她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窥探的意味,“是个人都看得出,那谁喜欢你表哥。”

方妙嫣喜欢她表哥又如何?她有这么个备受欢迎的表哥,放在别人身上都是会感到骄傲自豪的。

岑拒霜不解太子想说什么,她顺着话便说了下去,“这京城里人人皆知,我哥哥芝兰玉树,渊清玉絜,是世家公子里最出挑的,不论出身样貌还是品行学识,都无可挑剔,是个姑娘都会喜欢。”

京中的宴会她虽然少有去过,但关乎表哥的事迹她也知悉一二。若是谁家宴会请了表哥前去,每每表哥至宴上时,京中贵女们便会望风而动,挨着挤着去看表哥,香红与绢帕往往是投掷一地,密密麻麻堆满了表哥的脚边,走也走不动。

因此后来表哥赴的宴会越来越少,多数时候是在家中闭门温习。上回在林郊东园的赏春宴,若不是岑拒霜头一次赴宴,表哥这才接了薛家的请帖。

此番听闻岑拒霜侃侃所言,太子偏过头,“如此说来,孤倒是更放心不下了。”

那语气不像是在戏弄于她,岑拒霜满头雾水,“放心不下什么?”

太子答道:“你。”

岑拒霜心头一紧,她抬起眼,花荫下摇动的光点落在太子棱骨分明的面庞上,层层叠叠的花影流过那对瑞凤眼,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极为认真,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她忽觉怎么也挪不开眼来。

心尖不知名的情绪乍然蔓延,蓦地紧跳了一下,像是紧张,又像是快要病晕过去的前兆。

她强忍着晕乎乎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找到措辞,“臣、臣女受宠若惊……惶恐不已……”

“你确实该惶恐,”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着,“孤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你会否把孤和你的秘密泄露给江逾白。”

岑拒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太子在说什么,她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自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太子紧追不舍,眸中闪烁的幽光森然,“你如何作保?”

岑拒霜望着他恣睢渐露的面容,她知若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太子满意,谁也不敢保证,这只乖戾无常的凶兽会不会扑上来一口咬死自己。

“臣女若对外泄漏了半个字,那臣女愿随殿下处置。”

太子凝视着她的面庞,目光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在那一绺青丝后的雪白脖颈,“怎么处置也行?”

“是。”

岑拒霜说完,便觉浑身发冷得厉害。她的脑海里已冒出许多太子折磨人的法子,那些锋利的刀尖一下下落在自己身上,缓缓剥开血肉、剔着骨头,把自己拆解成零碎的一块又一块,痛不欲生。说不定太子还会给她留一口气,日日笑着看着自己。

至于同感的蛊,太子说他喜欢疼,以他这样变态,定也是享受的。

想到这些,她徒劳地呼了口气,扭过头抬手掩面,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岑拒霜几近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咳得灵台发昏,想来自己脸色应当也惨白得厉害,她才晃悠悠地转过身看向太子,虚弱地说着,“殿下,臣女身体不适……先回席歇息了。”

她说完便要起身离去,却是还未踏出席位半步,岑拒霜只觉自己的肩膀处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那指尖透过薄薄的衣衫,紧紧捏住了自己的锁骨,热意就此从徐徐摩挲的位置传来,岑拒霜觉得一阵酥麻,动弹不得。

岑拒霜不知所以地回过头,但见太子兴意极佳,他低垂着头靠近,其耳边长长的碧翠雀翎拂动,尾羽轻轻扫过她的鼻尖,痒意自脸庞散开。

太子勾起唇角,笑得邪肆,“看在你守口如瓶的份上,孤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那位好哥哥,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剧场1】

岑拒霜:我哥哥*/bhcjmd……(省略一万字江逾白优点)

太子: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一个字没听。

【小剧场2】

太子:她居然大方到主动给江逾白找三妻四妾了。

岑拒霜:那是殿下从前都小看臣女了。

太子:心上人的标准是孤要有三妻四妾,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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