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牵手

不过两面之缘罢了!

呵呵,两面之缘她为了你取我狗命,谢清棋恨啊。

空气安静下来。

谢清棋看着书页随着黎淮音细白的手指抬起又落下,像是山谷中的蝴蝶轻扇翅膀,在花茎轻点又飞走,实在赏心悦目,不觉入了迷,全然忘记了一秒前的心酸。

“看够了吗?”

黎淮音没有抬头,清冷的声音响起,谢清棋才忙不迭出去,走前不忘看一眼黎淮音手里的书。

回到房间,谢清棋回忆着方才的脉象,认真写下改进的药方。

桌上还有华十安派人送来的入门医书和一副方子,谢清棋看过了,药方尚可,比起她的错不了几味药材。至于医书,谢清棋读书识字时便开始看了,早已烂熟于心。

只是,现在的药方只能消解黎淮音近日所受的风寒,没办法根治从娘胎里就带的弱症。

若是想彻底根除旧疾,从此如常人不再畏寒,需要日日用银针刺入穴位,辅以艾灸温通经脉,且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

况且,治疗需要在整个背部施针,以谢清棋先前的德行提出这样的要求怕不是嫌活得太久。

数月后大公主萧明烛就会救走黎淮音,时间显然来不及。谢清棋想到自己作为炮灰原主凄惨的下场,不免心里郁闷。

谢清棋深知忧思郁闷最是伤身,只好闭目养神,想要摒弃这些烦念。

脑海中却都是初见黎淮音时她羸弱又坚强的身影,还有原书中她身着红色朝服、立于百官之首进谏经国之略的意气模样。

黎淮音这样的治世之才,不应该早早陨落,谢清棋自认医术高超,但她能救下的病人绝对比不过黎淮音将来能造福的百姓。

谢清棋喊来竹月:“把我书房里的书送些去给少夫人,再按照这个药方重新抓药。”

尽人事听天命,现在还不是认命的时候。

只是针灸的事……

谢清棋苦思冥想半日,想到让自己穿过来的那碗安神汤,渐渐有了盘算。

至夜,萧婉华从宫里回来,命人叫谢清棋和黎淮音到她房间。

黎淮音刚出房门,就见到一个背影等在屋外,臂弯里还搭着一件墨色斗篷。

“外面风大,把这个披上再走吧。”谢清棋见她出来,将斗篷打开,利落地将它披在了黎淮音身后。

“今年初春以来,太后一直身体抱恙。如今寿诞将至,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后喜静,这次寿辰不会大操大办,只请一些皇亲家眷相聚。到时候无非是后宫娘娘们、几位公主皇子和你的一些姨兄弟姊妹们。”

谢清棋看向黎淮音,吹了一路冷风,她面色更加苍白,薄薄的唇畔微抿,披着墨狐斗篷像一个被绒团包裹的瓷娃娃。

这样亲眷团圆的场合对她是否过于残忍。

谢清棋开口婉拒道:“母亲,您知道淮音的病,不宜出门见风。”

萧婉华道:“我知道,只是你皇外祖母一向疼你,你婚后还未曾进宫请安,这次特意说了让你携新妇一起去。”

“可是……”谢清棋还想要拒绝。

萧婉华打断她:“知道你疼惜媳妇,不如听听音儿的意见。”

黎淮音薄唇微启,开口道:“我可以去。”

萧婉华欣慰笑道:“你放心,咱们家不是那小门小户,出门在外自然有轿撵和一应保暖用具,必不会让你着了凉。”

自那日饭后,萧婉华日日被皇后叫进宫帮忙布置寿宴,定安侯也常在军营,偌大侯府只有谢清棋和黎淮音两位主子。

一场雪后,天地间只剩白茫茫一片,气候又冷了几分。

谢清棋熬好汤药,进屋后在炭火旁待了片刻,直到驱散寒气,才进入里间。

里面炭火放了两盆,谢清棋刚进门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满室温暖中还夹杂着一丝幽微的冷香。

黎淮音端坐看书,怀中放了手炉,身下的椅子罩了厚厚一层白狐皮,饶是如此,她脸色仍是不见红润,白得有些病态。

一旁的十数本书分为两摞,谢清棋知道这是黎淮音已经看完一半了。

谢清棋将药盛好递过去,见桌上萧婉华派人送来的衣服仍整整齐齐放在那里,不禁问道:“不试试吗?”

“不必。”黎淮音接过药,小口喝下,仍是没有动碗旁的栗子糕。

谢清棋早已习惯,仍劝道:“药这么苦吃点嘛。”

没有回应。

她再问:“你是不是不想进宫?我可以替你回了皇外祖母……”

“我不想还是你不想?”黎淮音抬眼,看着她道:“是担心进宫后我这罪臣之女丢了你世子的脸面?”

“当然不是!”谢清棋急忙否认,“娶你是我自愿,怎会嫌弃你?”

“自愿?”黎淮音冷笑,“难道不是报复?”

见谢清棋说不出话,黎淮音又道:“还是说,你不想让我见到宫里的某个人?”

“怎么会……”

谢清棋正要反驳,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问黎淮音与大公主关系如何。

难道黎淮音误会自己不想她与大公主关系过密?还是说怀疑自己会阻止大公主将她救出去?

谢清棋一时间百口莫辩。

她之前确实曾担心过黎淮音过早离开,自己来不及医治她的病。但她不是原主,不会将黎淮音禁锢于后院之中,大公主救与不救,黎淮音都是自由的。

谢清棋耐心解释道:“我是看你不想试衣服,以为你不想进宫见到那些人,毕竟你家……如果非说我不想让你去,原因也只有一个,我担心你的身体。”

黎淮音冷淡道:“虚伪。”

谢清棋指着衣服上的一支镶珠蝴蝶金簪,道:“我确实没有不想让你出门见谁,这簪子还是我前几天亲自挑的,你想出门等养好身体随时可以出去。”

黎淮音顺着看过去,罕见地没有嫌弃谢清棋的东西,反而拿在手中把玩。

谢清棋又惊又喜,以为黎淮音信了她,趁热打铁问道:“好几日没把脉了,今日看一看?”

“嗯。”黎淮音看着她,将左手放在桌上,手指蜷出好看的弧度。

谢清棋轻搭上去,脉象仍是轻浮杂乱,难以捉摸,她闭上眼仔细感受。

忽然颈侧一凉,随之而来的是轻微的刺痛感。

谢清棋睁开眼,就见黎淮音将金簪抵在她动脉处,眸中满是冷意。

“你到底是谁?”

“谢清棋啊,还能是谁?”

“谢清棋那个草包可不会诊脉开方。”

感受到金簪的力道又重了一分,随时可能刺破她的皮肤,谢清棋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前段时间跟华姨学的。”

黎淮音见她不会承认,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之前为何突然提起大公主,现在又不想我进宫?我若是坚持去,你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杀了我?”

谢清棋摇头否认,又不敢太大动作,小心解释道:“我之前梦到大公主将你带走才随口一问。现在我既然已经改好,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去哪里都可以,等养好了身体?”

“对。”

“那大概永远不会好了吧?”黎淮音看似在问谢清棋,语气却十分笃定。

谢清棋听了心里一酸,郑重道:“我会把你的病治好。”

黎淮音面无表情,道:“不用,你只需要写下和离书,让我离开侯府。”

“不行。”感受到黎淮音愈冷的目光,谢清棋请求道:“我知道从前做了许多混账事,伤害了你,但我真的下决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能不能……不和离?”

“我凭什么信你?况且……”黎淮音面无表情,道:“把它扎进你脖子里,才是帮你重新做人。”

脖颈越来越痛,谢清棋不是不怕死,但她知道若是治不好黎淮音,将来只会死得更惨,闭眼道:“要和离还不如杀了我!”

“好,那你去死。”

皮肤被刺破,一滴血珠顺着金簪滑下。谢清棋吃痛皱眉,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道:“我死不足惜,但你若因此受到牵连,黎家的冤屈谁来洗刷?”

谢清棋缓缓睁眼,低头,看向那只近在咫尺的手。

瘦弱,苍白。

哪怕此刻它正紧握成拳,拿着利器,威胁谢清棋的性命,可想起黎淮音曾经的遭遇,谢清棋仍不忍再说威胁的话。

她温声道:“能不能信我一次呢?不看我说了什么,只看我日后做了什么。”谢清棋举手发誓:“若是我再对你不好,就让我惨死街头,被野狗啃食。”

感受到黎淮音手中动作轻了几分,谢清棋试探着缓缓站起身,黎淮音抵着她也站了起来。

谢清棋承诺道:“等治好你的病,你要和离还是要去哪里,我都绝不阻拦,再给我一些时间——”

“谢清棋!”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后面还跟着竹月的声音,“殿下,世子正在歇息,请容奴婢……”

“走开!”

门咯吱被推开,谢清棋担心被人看到黎淮音刺伤她,突然向前将黎淮音拥在怀里。

黎淮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连忙松了手上力气,簪子仍是把谢清棋颈部划破了皮,她听到耳侧传来一声压抑的吸气声。

谢清棋背对门外,悄悄将簪子从黎淮音手中抽出收在袖里,只是两人挨得极近,不免有些地方冒犯了黎淮音,谢清棋冷汗直流。

“你们在干什么?”衣着华贵的女孩皱眉喊道:“青天白日做这种事,黎淮音,亏你是京城才女,真不要脸!还不放开。”

黎淮音闻言只淡淡扫了女孩一眼,复又低下头,侧枕在谢清棋颈侧,入目处是一道红痕,还有一些未干的血迹。

这举动在萧姝嫣眼里完全是**裸的挑衅,当即要发作。

“谁这么烦人,大中午的打扰本世子。”

谢清棋悠悠转身,不忘牵起黎淮音的手,佯装刚看到来人,抱歉道:“不知五殿下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不要怪罪。”

原书中,五殿下萧姝嫣是贤妃的女儿,颇得圣宠,一向跋扈,与原主谢清棋同为混世魔王,只是眼光不怎么样,从头至尾爱慕周昌玉那种货色。

女孩看着两人亲近的样子,狐疑道:“谢清棋,你和黎淮音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谢清棋笑道:“殿下这话我就不懂了,我与自家夫人关系不好,还能与谁好?”

“你当初和昌玉哥哥说娶她是为了——”

谢清棋抢先回道:“骗他玩的。”

黎淮音松开手,转身坐回椅子,谢清棋立刻跟上去,寻了那只手再次牵起来。

黎淮音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向萧姝嫣:“你都看到了,是她不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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