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咯噔一声，惊骇地盯住为首的中年男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喧闹的空气在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凝重犹如实质。

领头人没有动，舒姰也没有动。

在这近乎窒息的时候，领头人旁边一个背着矛的仆从忽然哈哈笑出声。

随着他笑出声来，盟会其余人的神色变了。

那些伪装出来的神色，焦急的，担忧的，瞬间都随着笑消失了。

只剩下麻木的、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看向阵法对面的临溪谷众人。

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罗长老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派出小喽啰们消耗众人的精力，再待到众人疲惫时佯装成前来支援的盟会队伍......

“阿姰，你赶紧回去找谷主来守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身侧机簧的声音打算了罗长老的话，一只弩箭猛地扎出去。

罗长老看向身侧的刚刚射出去弩箭的舒姰，一时只觉得魂飞魄散。

她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眼看着弩箭即将那个率先笑出声的仆从贯穿，舒姰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

为首的男人笑声戛然而止，面容上嘲讽的神情还没褪去，就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涌出。

因为他身侧的人将舒姰射出去的弩箭转了个方向，直插进了他的咽喉。

“啧，没用的废物。”

他嫌脏似的蹭了蹭手掌。

“你们临溪谷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那你笑什么。”

舒姰的语气透露着不耐。

那仆从轻佻地笑了，伸手摘下了兜帽，火光的映照下，舒姰看清了他的面容。

兜帽下是一张皮薄肉紧的脸，看着四十出头，没有束发，眼神横扫过来盯住舒姰，带着几分阴狠，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角的皱起的纹路好似尖刀。

长矛握在他的手里，即使不动，也给人一种毒蛇般灵活而凶狠的感觉。

九阴护法，化蛇矛左信，原书中的前期小BOSS。在舒姰的记忆里，临溪谷灭门的那一夜，正是此人取走了林兰君的性命。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候大剌剌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田虹贞和舒淮二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兵刃，罗长老连连向后退去，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没有关停机关。

“早就听闻临溪谷的守山阵法，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

田虹贞面色一变，正要强提一口气准备守阵，胸口却猛地一痛，几乎要倒在地上，舒姰伸手扶住她。

舒淮咬牙，一个起落便落在守阵位，对着田虹贞和罗长老扬声道：“如何走阵，还请两位......”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驾着马自谷内疾速行来，关莲心翻身下马，手中长刀出鞘，飞身入阵，站在舒淮身边。

舒淮眼神一亮：“师姐！”

“阿淮，你听我的就是。”

关莲心的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光，直指向左信。

破阵之法难寻，守阵却容易得多，关莲心看着像是个懂阵法机关的。舒姰放下心来，正要伸手去摸田虹贞的脉搏，后者却避开了她的手。

舒姰疑惑地看向她，田虹贞轻轻拍了拍舒姰的手，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没事。”

耳边轰隆一声，阵法被触发了，关莲心手中长刀拨动阵中机簧，刹那间无数箭弩从两侧的山石缝隙中射出。

一支淬毒的弩箭贴着他的耳际飞过，左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将手中长矛挥舞的密不透风，随后向着斜前方挪动了半步。

下一波弩箭齐发，带着尖啸贴着他的衣衫掠过，左信足尖看似随意地一点，身形便已借力飘出数尺。

左信在阵法中迂回着前行，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绊索，箭弩，碎石，关莲心与舒淮二人的刀，都像是主动为他让开道路。

舒姰心下一沉，即便不懂阵法，她也知道左信此刻正走在唯一的生路上。

他又是如何知道守山阵法的生路在哪的？！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他便已经毫发无伤地穿过这层层杀招，舒淮与关莲心联手配合着守山阵法，竟不能阻挠他一分一毫。

左信站定在阵法出口，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回荡着失去目标的弩箭扎在地上的簇簇声响。

舒淮与关莲心对视一眼，齐齐挥动长刀，朝着左信扑杀而去。

二人均是崆峒山衡泽道长的弟子，这位道长是林兰君的密友，善用细长的苗刀，刀法奇诡莫测，疾速凌厉。舒淮称自己只得了师傅的一分真传，却已能在溯洲地界的年轻一辈中打遍无敌手。

这两人相识多年，配合默契，瞬间便冲到左信面前。关莲心率先出手，苗刀竖劈直击他面门，舒淮则是绕至身侧，双手握刀，人随刀动，直砍向左信的下盘，封死了他的退路。

其他人面对着关林二人联手攻势，下意识的判断都是避开正面这声势浩大的一劈，去硬接舒淮的刀，这便会留下一处空门，关莲心便可化劈为砍，提起速度去打，便能在出手的瞬间占主动权。

左信舞动长矛，矛尖甩至身侧，挡下了舒淮凌厉的一劈。面对着关莲心的刀，竟是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护在心脉前，硬生生地将这一刀接了下来。

他脸上依旧是那种残忍又戏谑的神色，右手五指微张，松开矛杆。舒淮双手用力，刀刃借机向前逼近，冲着胸膛直直砍去。左信反手握住矛杆又猛地向前一送，矛尖擦过舒淮的苗刀去势却不减，贴着舒淮的肩头擦过。

“小心他矛上有毒！”舒姰高声道。

二人听见舒姰的提醒，均是神情一紧，关莲心正欲收掌再攻，左信那只没有握矛的手闪电般的探出，牢牢地禁锢住了她的手腕。

关莲心心里一惊，一股浓郁的危机感铺面而来，她运起全身的内力去抗，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发现对面的内力好似无穷无尽般，那双手像是锢死了一半，根本挣脱不得。

左信神色不变，手指用力扣进又向上抬起，舒淮劈刀欲救，却根本来不及。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关莲心闷哼一声，急急后退两步，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左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像是脱臼了。

仅仅一个照面，关莲心就已经受了伤。

“师姐！”舒淮立刻收了攻势，去看关莲心的伤势。

左信却没有追着攻击，只是将长矛随意地提在手里，神色轻松。

“崆峒的弟子，如今竟烂成阴沟里的老鼠了。”左信轻佻道。

他的目光移向舒姰，身子微微一沉，是进攻的前兆。

“你又何必挣扎呢？徒增痛苦罢了。”

舒姰来不及思考，只看见左信提矛杀来，这一招好似使尽了他全身的劲力，声势惊人，上来便是要命的招数。

舒姰知道自己躲闪不及，手里捏紧了弩箭，心里下定决心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铛。

金石碰撞之声响起，舒姰手里的弩箭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左信刺来的矛尖已经被人架住了。

来人一袭宝蓝锦衣，长发半扎，脊背挺直，留给舒姰一个可靠的背影。

“没事吧？”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林间溪水流过青石，十分令人心安。

“赵兄！”舒淮出声唤他。

赵奕点点头，神色凝重，两人短兵相接，一时间僵持不下，竟是比拼起了内力来。

左信挑眉，手上加了力度，赵奕闷哼一声，控制不住的后退几步。

他心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同左信迅速地拆了几招后分开，退开几步远，手中长剑一横，低声喝道：“子钦，艮位。子苒，坤位。”

随着他话音落下，宋子苒与苏子钦从一旁处跃下，拔剑出鞘站定在各自的位置。舒姰悬着的心回到了胸腔里。

真刺激啊。

这位大师兄在她看过的剧情里向来是十分靠谱的存在，在凌峰这一辈的内门弟子里虽算不上剑术上佳，但是对于各种剑阵都是十分擅长，最擅以弱胜强。

“阿淮兄弟，劳烦你站震位，莲心姑娘，请站兑位。”

“四方**阵？”关莲心出声问道。

“正是。”

左信任凭这几个小小少年站定阵法摆好架势，又是咧开嘴笑，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

“一起上吧。”

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据书中的描写，此人商贾人家出身，年少时自创一套矛法，在上上届武林大会一战成名，随后便销声匿迹了近十年，再次现身时性情大变，摇身一变成了九阴护法的首席。九阴在西域的名声不大好，也多是此人行事高调狠辣所致。

几人听着赵奕的指挥，各自进退散合，虽然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凭借着阵法和左信这种成名高手周旋，一时间竟然也不落下风。

舒姰更加确定左信根本不懂阵法。

左信右足支地，手中蛇矛一扫，逼得上前进攻的苏子钦和舒淮各退了三步，他提矛转向，矛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着斜侧刺去，选了年纪最小的宋子苒做突破口，从防御转为进攻。

宋子苒只觉得风声飒然，矛尖转眼便刺至眼前，她偏头躲避，矛尖贴着脸颊擦过，留下一道血口子。

左信见这一招未得手，又是挺矛往前疾速刺去。周围几人见此情景又急又惧，在她两侧的苏子钦和舒淮扑身去救，速度却远远赶不上蛇矛。

宋子苒将长剑横在身前，招架住刺来的蛇矛，她一时间发了狠，刹那间便险而又险的接了左信三四招。其余人这才缩小阵圈，一起围攻而上。

左信见这一下突袭没有得手，只能暂且退了回去。

好快的剑，舒姰暗自赞叹道，以她现在的目力，根本看不清那几招是怎么过的。

舒姰想起宋子苒的档案，根骨悟性两项数值平均下来并不比苏子钦底，既然攻略册判断宋子苒的天赋胜过苏子钦，为什么天才之名却要落在苏子钦头上？

还不等她细想，左信手中的长矛便掉了个头，朝着伤得最重的关莲心攻去。

关莲心左手受了伤，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任凭左信硬生生撕开几人的包围圈。

他没有立刻朝着舒姰攻过来，而是再次运起轻功冲进了临溪谷的阵法中，灵活地躲避着射来的弩箭，用矛戳刺着石壁和地面上的某处。

随着左信的身影风一般扫过，好几处机关都失了灵。

众人眼睁睁看着守山阵法失去作用，却没有一个人有本事挡住。

“往回撤！”田虹贞大声吼：“你们几个，往回撤！！速速去找谷主！！这有我挡着——”

罗长老立刻骑上关莲心的马向着谷内飞驰而去。

话音未落，田虹贞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昏死过去，舒姰扶住田虹贞将她放倒在地上，顺便探了探她的脉。

伤并不重，只是刚一瞬气火攻心才导致昏厥。

“我跟你走。”

舒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左信显然是听到了，他挥矛打断两根朝他射来的弩箭，选了个安全的地方站定，回头看着舒姰微微挑眉。

舒姰对上左信的目光，眼中倒映着火把光亮，没有丝毫惧意。

“放过其她人，我跟你走。”

舒姰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略过赵奕的时候，缓慢地对赵奕眨了眨眼，下巴对着阵法的方向微微抬起。

赵奕顿了两秒，对着她微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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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