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没回来，净水崖已然有了春色。

常辞柠坐在门前的椅子上，随手翻着手里的话本子，时不时从旁边的地碟子里拈一颗冬枣吃。

木屋门前的小院子生了不少杂草，三个小朋友埋头吭哧吭哧拔草的时候，小狐狸和小白虎就又吵起架来，化成原型，也不用灵力，就在地上抱着打起滚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毛毛乱飞，两个小家伙都没有占到好处，都咬了一嘴毛。

知道她们是闹着玩，也习惯了她们平时的相处风格，常辞柠也并不干涉她们这种打闹互咬的行为。

春色如许，岁月静好，直到常辞柠又闻到熟悉的苦药的味道。

“夙瑶的药，无论如何都要喝了。”乔染的语气虽然淡，但是盯着常辞柠的眸子里，分明带着不容拒绝。

三山之外楼外楼，霞色如云碧中游。

这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一句话，指的是空海浮岛上的碧霄楼，也是医仙夙瑶隐居的地方。

空海浮岛是一件法器，所以位置飘忽不定，想要找夙瑶救命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夙瑶救人完全是随心所欲。

有人荡尽家财，她可能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但有时候却只收乞丐的一块铜板，就用极其名贵的药材治病救人。

在攻打魔窟的这段日子，乔染跑了趟长洲买冬枣，还跑了趟空海浮岛找夙瑶开药。

用心良苦，就是太苦了……这药太苦了。

“我好好的，就不用了吧。”常辞柠如临大敌地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汤药，“反正我迟早要死的，你迟早都要杀了我，何必每天煮药这么辛苦？”

“我得等你恢复修为，然后再光明正大杀了你……”乔染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注视着那双清清浅浅的眸子许久，吐了口气，“算了，我不杀你了，你好好养病。”

“你喜欢我。”

“不是，没有，不可能。”乔染把药碗塞给常辞柠，语气坚定，“喝了。”

“喝了你就喜欢我吗？”常辞柠捧着药碗，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乔染。

乔染的神情渐渐变得不自然，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常辞柠眨了眨眼睛，把手中的药碗放下，倾身往乔染目光闪过的地方迎过去，继续和乔染四目相对。

她就是故意的，得寸进尺，愈发嚣张，她就想看看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魔头，还能躲到哪里去。

只是，她忽视了椅子的重心，倾身的角度太大，整个椅子重心一变，就朝着一边倒了过去。

乔染伸手扶住了椅靠，在这个角度之下，常辞柠也直接倒进了乔染的怀里。本来常辞柠还想挣扎一下的，但发觉自己倒的方向极其精准，直接就放弃了挣扎。

院子里正在打滚的两只小动物一愣，白越还没来记得跳起来，就被珑玉捂住了嘴巴，强行抱着离开了现场。

实力不如乔染也就算了，作为一只白虎幼崽，白越现在连珑玉都打不过，挣扎了许久，最后只发出嗷呜一声。

可恶，她就知道这个大魔头不是什么好人，在常姐姐身边献殷勤，就是贪图美色，她必须要找个机会告诉常姐姐，这个坏蛋没怀好心。

常辞柠忽然倒过来，乔染吓了一跳，生怕是她又昏倒了，伸手握紧了常辞柠的肩膀，沉声道：“常辞柠，常辞柠……”

“嘶——”常辞柠淡淡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声道，“乔大魔头，你把我抓疼了。”

乔染的脸色有些沉，墨蓝色的眸子幽深地盯着常辞柠，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攥着常辞柠的肩膀的手指还是松了松。

常辞柠知道乔染的性子，显然今天这个别别扭扭的小魔头不会改口了，不过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来。

常辞柠端起桌上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根据这么久喝药的经验，慢慢喝会吃到更多苦头，反而一饮而尽可能痛快一些。

只是，常辞柠没想到医仙的名声非比寻常，药也非比寻常，苦得她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唇齿之间微微一凉，一颗蜜饯被乔染塞了进来，很及时地中和了苦味。

“不是耗子偷的，珑玉那份也给她双倍补上了。”乔染语气淡淡的，似乎是在说明自己是个很好的主上，从来不克扣属下的小零嘴。

常辞柠手里的话本翻到了末尾，太阳也已经落向了西方。

话本的末尾还是走向了完美的结局，霸道郡主和美艳花魁最终成亲，得到了全天下的祝福，非常意料之中的圆满结局，也让人心头一松。

常辞柠眯着眼睛看了看木屋的屋顶，朗声道：“今晚去夜赏桃花吗？最近天气暖，桃林里的桃花开了些。”

这小魔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刚才的投怀送抱吓到了，好好的椅子不坐，跑到房顶上发呆。

乔染单手撑在屋顶上，遥遥就能看见那抹粉色：“哪有人白天不赏花，晚上去看花的？”

常辞柠继续说道：“凡俗人传闻，亡魂都在夜间出现，他们扛不住白日里的灿烂日光，只能在夜间的时候在坟冢徘徊。”

常辞柠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她不是想桃花了，她是想师尊了。把沉烟云的遗骨带回来之后，她就把她葬在了那片桃林里。

修士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亡魂。但是今年桃花开得格外早，就像是沉烟云冥冥之中想要告诉常辞柠些什么一样。

常辞柠的话语里并不悲伤，乔染垂眸看着常辞柠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还是点头道：“好。”

小小的竹亭，四面挂上了灯笼，周围都是一片片桃花，在月色和烛火的笼罩之下，随风摇曳，别有一番风韵。

这亭子是珑玉修的，就在沉烟云的坟冢旁边，仿佛珑玉知晓常辞柠的想法，知道她会经常来这里陪沉烟云，所以提早就修好了。

常辞柠坐在亭子边上的长凳上，半趴在栏杆上，纤长清瘦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伸出来的一枝桃枝上的花瓣，然后回眸问道：“有酒吗？”

乔染毫不犹豫道：“不能喝酒，之前答应过那只小狐狸的，不能给孩子做坏榜样。”

“祭拜怎么能没有酒？”常辞柠伸出手道，“一壶就够了。”

见乔染不说话，她的眸子轻轻动了动，整个语调都软了下去：“就这一次，不让茵茵知道，好不好？”

自从上次喝醉发了一场热，茵茵把她仅剩的几壶薄酒都藏起来了，但是常辞柠知道，乔染的纳戒里面一定带了酒。

乔染犹豫了片刻，拿出一壶最清淡的梅酒给她，握着酒壶的力道和常辞柠僵持了片刻，然后才缓缓松开手，轻声道：“最多一杯。”

乔染不想给，但是这人软下来话语撒娇的样子，眼波流转，娇弱可怜，这谁能扛得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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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