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苏刚刚走近御帐,还没来得及行礼,老皇帝就看见了他,严肃而苍老的脸上瞬间带了温和的笑容!
“岁和,快过来,让朕好好瞧瞧!”
老皇帝边说边向炎苏招手,同时不断的打量着自己心爱的外孙。
炎苏今天穿的都是宫里面给送去的衣服,正紫色流彩暗兽纹云锦骑装,发髻上带着六蝉金镶紫水晶点翠发冠,腰系八宝蹀躞带,上面坠着一块汉白玉凤翼环形龙纹佩。
皇帝见到这块玉佩,立时就愣住了。
“乖孙,你腰上的这块玉佩……”
“孙儿前些时日整理母亲的物件时,看着特别喜欢,就带了出来,外祖父您不要感伤,孙儿这就收起来。”
炎苏说着就要摘下来,却被老皇帝一把握住。
“岁和,这本来就是你的,你带着便是,只是切莫丢了!这曾是寒儿最为喜欢的物件,不想你也喜爱,果然是母子连心!”
炎苏注意着老皇帝的神色,看着不像是多感怀,倒是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难道只是因为母子连心?想来未必!
他那日曾仔细的看过这枚玉佩,是极为上等的美玉,纯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质,这倒是没什么可说。
奇怪的是这玉佩乍一看,是凤凰展翅,两翼抱环的图案,但是细看雕刻的纹路却极为凌乱!
炎苏当时就觉得奇怪,于是将玉佩上所刻的纹样拓印了下来。
反复的排布,摆弄了许久,终是拼凑出一只五爪飞龙,中间还有个扭曲的“令”字!
对着公主的嫁妆单子,这块玉佩正是先皇所赠,太子和公主各执一枚的龙凤玉佩!
那日辛小将军摔碎的,虽然也是公主的嫁妆,却不过是后妃的添妝罢了,差不多样式的还能有个十几块!
炎苏今日是特意带了出来,就是想看看这玉佩有没有什么玄机!
“外祖父,您看孙儿的气色是不是好了许多?福太医照料的特别上心,日夜为我操劳。”
炎苏这一个月过的滋润,原主那快要挂掉的身子被自己的灵魂反哺,早已无碍。
加上福太医尽心尽力的给他滋养身体,虽然还是瘦弱,但是气色却是好了很多,并不显得苍白了,原本凹陷的脸颊也有了半两肉。
“哈哈哈!确实不错!朕就说朕的乖孙一定可以痊愈的!福程既然照料的好,朕自然是要重重的嘉赏!”
“外祖父,孙儿现在离不得福太医,想跟您求个恩典,能不能让他住的离孙儿近一些?”
“岁和的要求,自然是可以!”
老皇帝说完,目光如炬的盯着福太医看了一会儿,老太医只是与皇帝对视了一瞬,便跪拜低头谢恩!
这一赏便是金银无数,最重要的是福程的孙子,从京都遍地的小吏直接提拔到了京兆府少尹!!
福程心中更是惊涛骇浪!
他每隔几日便要进宫向皇帝汇报小公爷的身体情况,虽不曾明说小公爷早已痊愈,但是斟酌再三,还是将炎苏生饮兄弟鲜血的事,隐晦的说了。
只说是炎苏自己翻了民间志怪野史,信以为真,便想着试试。
哪成想,皇帝当时听完极为不悦的瞪了自己一眼,还说“只要没有坏处,便全随着岁和的心意。”
老太医伴驾多年,仔细的揣摩了那不悦的神色,想来并非因着小公爷喝血的事,而是嫌弃自己多嘴!
再看今日,小公爷只是随口称赞一句,竟为自己讨来了这泼天的恩赏,还有刚刚的那个眼神,皇帝显然是在告诉自己,安心为小公爷办事,这就是圣意!
原来,自己本就是皇帝送到小公爷身边,为其效力的!!
皇帝和钟吾炎苏在御帐前的闲话家常,难免引得在场的龙子龙孙各怀心思。
舅舅们倒是不太在意皇帝偏爱炎苏,再疼爱不过只是个外孙,完全没有威胁!保不齐还有人起了拉拢之意。
但是众多皇孙们却是难免嫉妒,因为谁也不曾得到过皇祖父的这般怜爱。
欣慰的自然也有,其中以太子殿下为首,毕竟这是胞妹的唯一血脉,他自己本身也是疼爱的紧!
皇帝拉着炎苏絮叨了许久,最后放他去和同辈人玩闹,既然是行猎,众人自然也不会太过拘束。
身在皇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没有人会在明面上违背圣意,因此大家都对炎苏这个外甥、堂兄弟表现得极为关切、友爱。
反观炎苏,也不像从前那般不善应对,害羞腼腆。而是谈吐得当,进退有度!
皇帝一直在一旁观察,不断的轻轻点头,心道:“看来国师所言不虚,凤凰总归是要涅槃才能浴火重生的!”
皇帝看了一会儿,最后瞄了太子一眼,便回了自己的御帐休息。
炎苏被拉着左一句右一句的聊个没完,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根本就脱不开身。
看这架势,哪怕一人只聊上三句,也要聊到天黑。
“咳咳咳!!”
福太医眼见着生龙活虎的小公爷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心领神会,快步走进人群。
“小公爷,您的身子刚刚有了好转,眼下实在不宜过于劳累,还应多多休息才是!”
福程声音洪亮,保证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咳咳,诸位还请见谅。咳咳!我这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得先行回帐了,咳咳咳,岁和告退!”
炎苏说罢向在场众人行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皇帝的御帐左右各有一顶华帐,左侧的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右侧的稍微小了一点儿,是按照亲王的规制搭设,那便是炎苏落脚的营帐了。
一进帐篷,正入眼帘的是一张矮腿沉香木方几,上面摆满了茶水点心,方几下面铺了绒毯,放了几个蒲团。
方几右面有两个四联的檀木浮雕宝象纹织金屏风,隔出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屏风之内是一张矮脚黄花梨描金地床,上面厚厚的铺了好几层毛毯,一个金丝彩秀五瑞软枕,叠的整齐的两床锦被。
床前铺了一张巨大的虎皮地毯,毯子上摆了几个软垫。
帐子的另外一边,只有一个黄花梨的木桁,木桁的旁边整齐的摆放着炎苏的六个箱笼。
福太医跟着进了大帐,环视一圈,不由得感叹,虽说圣意难测,但是这般宠爱也实在是令人咂舌!
这营帐看着虽比太子殿下的小了一圈,可这内里的布置,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等陪着皇帝用过了晚膳,炎苏在自己的帐子里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舟车两日,现在这个身体也确实是有些乏了的。
泡好了澡正准备早些休息,邓锦皓在帐外小声禀报:“主子,外面演武场现在有诸多世家公子在切磋玩闹,辛小将军也在,您要去看看吗?”
“不了!退下吧!”
比武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人在,我也不能调戏美人!
服侍炎苏更衣上了地床,念云便熄了灯,然后和衣靠着软垫在虎皮地毯上打盹。
帐内熄了灯之后,炎苏发现有个人影在自己的帐外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
“念云,你去看看,在外面徘徊的是何人,他又有何事?”
只片刻,念云便折了回来。
“主子,是锦皓!他说……”
“有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炎苏皱眉,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毛病?
“回主子,锦皓说辛小将军在演武场被几个世家公子联手教训了。”
“那与我有何干系?睡觉!”
炎苏再次闭眼准备睡觉,莫非这两个人都觉得我应该去管辛、辛什么来着?
靠!自己竟然不记得美人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辛家三郎,我是忘了?还是根本没人跟自己说过?
“……”
趴了一会儿,炎苏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温泉池边,美人全身湿透,满脸通红,手里抓着虎皮大氅,无可奈何又带点委屈的模样。
一声长叹,睡不着,他又坐了起来!
此刻正是戌正时分,因为老皇帝休息的早,御帐这边十分安静。朝臣那边却是热闹的很,演武场内更是人声鼎沸,三五好友凑做一堆,热闹非常。
“千程兄,你服是不服?”
演武场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绯衣男子,用脚踩着辛止的背,口气听上去像是好友间的玩闹,脚下动作却是用了十成力气,表情也带着快意!
辛止后背朝上整个人趴在地上,手脚都有世家子弟按着,原来是以多欺少!周围还有几个人在看热闹,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你们快放开我家公子!你们几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子墨同样被这几个世家公子的仆从按在地上,什么忙也帮不上,心急如焚!
“怎么样?千程兄,你认输了吗?你只要说句你不如我,我便放开你!”
辛止全身用力,试了几次也是无法挣脱,脸涨的通红,但是倔强的不发一言。
“啧啧啧!真是好能耐啊!五个打一个,果然有大将风范!”
炎苏一边鼓掌,一边走向众人,只是用眼尾扫了邓锦皓一眼,后者便上前替辛小将军主仆解了围,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绯衣男子显然是在场的核心人物,他盯着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炎苏此刻穿着暮云灰浮光锦直缀,头发上随意的插着一支白玉海棠发簪,披了一件镶滚彩晕锦绛纱斗篷。
看上去富贵有余,尊贵不足。
绯衣男子又看了同伴一圈,并没人认识眼前这个纤瘦的少年人!
这绯衣男子唤做齐恒,官拜金吾卫中郎将,是兵部尚书齐颂岩的嫡长子,姑姑正是当朝的齐淑妃。
他从小在勋贵圈子长大,但凡有头有脸的勋贵子弟哪一个不认识?
“呦呵,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敢管上我的闲事了。怎么着?想比划比划?”
“哈哈哈哈!齐兄,这小杂种恐怕经不住你一拳,你可悠着点。”
“小郎君,不想讨打,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也不看看你眼前的是谁,想多管闲事你也得把眼睛擦亮了!”
……
聚在一起的都是差不多出身的贵族子弟,皆是没把眼前的面生少年放在眼里。
这般年岁第一次露面,很显然不是王公贵胄,大概也就哪个新晋三品官员家的儿子,还得是那种不得宠的!
“呵呵,怎么?你们这是在比武?五个打一个?打赢了有没有什么彩头?”
炎苏看了眼被扶起来的美人,脸上也挂了彩,真是愚蠢到家,形势不如人,就不知道服个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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