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到消息的亚德里恩急匆匆赶来时,见到的情景就是这样——其他虫都被赶走了,克里斯琴和西蒙斯焦灼地守在卧室门口,空气中还蔓延着西奥尼信息素的味道。
纳尔森家族的通讯虫语焉不详,只能依稀推测出事关小阁下。亚德里恩立刻赶往纳尔森家族属地,但是……
亚德里恩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氛围不是他想象的严肃紧张,更接近担忧混合着欣慰。
被自家崽的精神丝挡在卧室门口的克里斯琴,见到赶来的雌虫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
崽崽的精神丝一直抗拒着所有虫的靠近,其中也包括了他的亲虫们。在多次尝试后,他的崽终于生气了,用精神丝狠狠抽打所有贸然靠近的雌虫。
在雌虫们不知道的地方,克里斯琴能感知到自家崽挥舞着精神触须,在雌虫们身上拳打脚踢,不停散发着“走开走开”的信号。
可惜,雄虫早已失去了精神鞭笞的能力。对于雌虫来说,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几乎等同于被敲了一下,完全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克里斯琴看见原本被西蒙斯气得蜷缩起来的精神丝,在感知到了亚德里恩的存在,竟如藤蔓一样慢慢缠上去,停在袖口处不动了。
克里斯琴眸光微动,终于开始认真审视眼前向他行礼的雌虫。
雌虫、少将、贵族,出示的那张98%契合度的检测单和自家崽崽的态度。克里斯琴一个个细数亚德里恩可以拿得出来的筹码,垂下眼睫遮住里面涌动的情绪。
如果崽崽喜欢的话,亚德里恩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家族的风评可不太好……
思考了一下,克里斯琴还是决定把亚德里恩放进去,他们没法接触到虫崽,那么让亚德里恩来吧。
让他看看亚德里恩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克里斯琴开口说道:“我的孩子西奥尼正在经历二次分化,你作为他的未婚雌君,理应和他一同度过。”
亚德里恩心中一紧,他观察着克里斯琴的表情,一贯冷漠克制的雄虫居然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焦虑。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二次分化,为什么克里斯琴会是这副表情,难道阁下的二次分化有什么异常吗?
“是。”为了阁下,亚德里恩愿意暂时低下他的头。
“亚德里恩,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不要耍花招。”西蒙斯虫化的复眼紧锁雌虫。
这只雌虫给他一种危险的预感,这是一只可能会伤害他珍贵虫崽的雌虫,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会保护好自己的虫崽。至于这只雌虫,西奥尼想怎样就怎样吧。
……
得到克里斯琴和西蒙斯的许可后,亚德里恩试探着靠近雄虫的卧室,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在克里斯琴和西蒙斯难以置信的注视中,他顺利地打开了房门。还没等克里斯琴和西蒙斯看清房内的情景,门被精神丝狠狠关上了。
“阁下?”出乎亚德里恩的意料,客厅和卧室内都没有阁下的身影,床上也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古怪的白丝。
他一边往西奥尼信息素最浓处走去,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周围的环境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温馨,但是亚德里恩隐隐感觉到一股窥视的视线,和那次星舰上一模一样。
他眯起眼,开始检查任何可以藏匿监控器的角落。这里好像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安全,也许他们应该提前婚期。把西奥尼置于自己的翅翼下,才会是最好的选择。
666躲在花瓶边,每被亚德里恩血红色的眼睛扫过,就害怕地抖一下。天啊,亚德里恩怎么这么敏锐,它只是偷偷看一眼而已呀!要不是,它进不去,也不会轮得上亚德里恩!
666悲愤地盯着储物室的门,与此同时,亚德里恩也走到了储物室。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阁下?”
“雄主?”
门内没有回应,但是亚德里恩听到了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咚……咚……咚!
规律得如同翻涌的潮水一般,带来令人安心的宁静,亚德里恩开始调整呼吸,试图和心跳声同频。
即使心里知道雄主大概率没有事,但是亚德里恩的私心还是促使他打开了门。
“嘎吱——”
从门缝中穿过的一线灯光流到了地上,微微照亮黑黢黢的地板和地上残留的白丝。
亚德里恩反手关上房门,眯着眼仰头看着储藏室吊梁上悬挂着的巨大的蛹。蛹的外层包裹着一层白色的黏膜,像胶水一样粘在雄虫身上。透过白色的黏膜,亚德里恩看见了如同银河般流淌的翅膀在轻轻颤动。
他的雄主……在二次分化之后长出了翅膀?而且居然还是化蛹这样返祖的分化方式……
他在稍微靠近蛹的地方坐下,专注地看着悬吊的蛹,蛹里有个生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
曾经蝶族和蛾族的雄虫也是这样经历二次分化,但是随着进化,他们早已摒弃了这种疼痛且不完全的分化方式了。虽然官方解释是“进化”,但又何尝不是种族的退化呢。
……
林在溪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蜷缩在白色的黏膜上,白膜死死粘着他的皮肤。后背传来一阵酸痛,仿佛有血肉从肩胛骨上挣扎而出。
他拧头看去,沉默了。原来真的有对翅膀从他的脊背挣扎而出啊。
他戳戳这对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翅膀,翅膀像一本被打湿的书一样皱皱巴巴,还挤在一个狭小的蛹中。
很难受,像全身被无形压扁,强行塞进蛹里。
林在溪强忍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开始尝试撕开这层白膜。出乎意料地,这层白膜比他想象得更加脆弱,几乎是他手指一抓,便撕裂了一个小缝。
知道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撕开这层白膜,林在溪更加努力,他要马上从这个狭小的、黏糊糊的地方出去!
“嘶——”
在努力了半个小时后,林在溪终于撕开了扒在身上的膜,但是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大床,而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他不是睡在床上吗?
迫于求生欲,他开始努力扇动背后的翅膀。翅膀保持着皱巴巴、湿漉漉的状态,根本无法展开更别提支撑住他的身体。
林在溪闭上眼睛,祈祷这个破烂身体在被狠狠摔一下之后还能用,不然他的任务怎么办?
但是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轻轻接住了,接住他的虫还用手臂做了缓冲。林在溪默默睁开眼,先看见了亚德里恩的脸以及……上方巨大的蛹。
这个蛹巨大到可以容纳下一只成年体的雄虫了,他不会就是从这个蛹中钻出来的吧。
亚德里恩扇动着翅膀慢慢降落,把怀里的雄虫放在储藏室中唯一的椅子上,雄虫在黑暗中流光的翅膀无力地垂在了地上,散出点点鳞光。
他皱着眉看逶迤在地上的一角翅翼,好像在看一件不小心被丢弃的宝石上一般。
“阁下,我带您回卧室吧。”
“不!”林在溪拒绝了,突然冒出来的翅膀让他不安,手上缠着他的软绵绵的精神丝更让他崩溃。而这片宁静的黏腻的黑暗正是这些不正常的最好掩盖,他不太想离开。
“阁下,”亚德里恩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您的蝶翼需要帮助吗?”
“那,”林在溪迟疑地说:“谢谢?”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对翅膀。
亚德里恩用触碰一朵初绽放的花朵一样的力度轻轻触碰雄虫的翅膀,帮助他伸展开鳞翅。指尖上传来的触感类似被水打湿的锦帛,既脆弱又美丽。
顾及雄虫扇动的万千鳞片,亚德里恩的动作很慢很轻。没想到这引起了阁下的不满,阁下一把把他的手打掉,不满地说:“慢死了,让它自己慢慢展开吧。”
亚德里恩不舍地放开了手中的翅膀,他还没有摸到最想摸到的地方。
“这个翅膀……别的雄虫也会长出一对大翅膀吗?”林在溪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从未见过雄虫的翅膀,也从未听别虫讨论过这件事情。
亚德里恩揣摩着雄虫的意思:“阁下,部分雄虫会在分化后长出翅膀,也有长出触角的,这些都属于部分返祖现象。”
林在溪终于放下心来,指指这个翅膀:“这个,有没有什么办法收起来?”
“阁下,您可以试一试调动自己的翅膀,往回收。”
林在溪开始折腾自己扑棱的翅膀,他扭头瞪了一眼亚德里恩:“不准和别虫说这个奇怪的蛹和翅膀的事,就当没见过!”
亚德里恩试图说服雄虫:“阁下,部分返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不想说……”雄虫的语气沉闷,透着一股闷闷不乐。
亚德里恩妥协了,盯着雄虫垂落的腿问:“那阁下,你现在身体如何?”
林在溪捕捉到了亚德里恩的视线,“哼”了下:“不用看了,还是没有知觉。”
“那,”亚德里恩盯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说:“阁下,我为您保守秘密,您能提前与我的婚期,在婚后接受疗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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