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珩心停了一瞬,不过片刻,他压下心底的凌乱,垂眸低语回答:“臣愚钝,请公主明示。”
萧岚也给出她的评价,也是谢珩第一次知道,原来萧岚心底自己地位只是如此地位。
“因为你心中有百姓,有社稷,却唯独没有自己。”萧岚说着,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内心,倒是谢珩听完心凉了一半,仅仅是如此吗?
而萧岚继续给出她极高的评价:“像你这样的臣子,百年难遇。”
然而这并不是谢珩想要的,他一时间感到喉头干涩,但是也只敢客气回答:“殿下过誉了。”
“是吗?”萧岚似笑非笑,话语突转:“只是现在,你眼底好像有些不该有的东西了。”
萧岚突然的发难,叫谢珩心底乱了神,本能掩饰:“臣不敢……”
“呵,”萧岚冷嘲,倒是话语突然一重:“是真不敢?!还是只是推脱!?”
谢珩顿时后背开始冒起冷汗,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萧岚精准抓住谢珩把柄:“为何每次见本宫,你都如此紧张?”
谢珩心头一震,眼睛漂浮不定,好在他低着头,萧岚看不见,越是如此,谢珩只能越发稳住自己的心,强自镇定开口:“公主天威,臣不敢不敬。”
然谢珩话音刚落,萧岚追问接踵而至,先是放下茶杯的声音,然后她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是因为本宫的天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珩屏住呼吸,感到后背已渗出冷汗,侵染了内衫。
心理防线就要被击破,谢珩现在都不敢看萧岚,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难道已被萧岚看穿?
那自己如何自处,萧岚会不会……
谢珩一时间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宫女匆匆入内,跪地禀报:“殿下,宫中传来消息,陛下晕倒了!”
谢珩闻言,面色骤变,下意识看向萧岚。
却见萧岚只是眸光微凝,面上并无太多惊色,只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还是暴露她心底有所波动。
“何时的事?在何处晕倒?太医如何说?”萧岚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显露出内心的关切,无论如何,萧琰确实是她父皇。
宫女伏地如实回道:“回殿下,约莫一炷香前,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突然昏厥,现已移至养心殿,太医院院判张大人已赶去诊治,具体情形尚未可知。”
萧岚沉吟片刻,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下吧,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
“是。”宫女躬身退下。
殿内再次只剩下她们二人。
只是经过此事,萧岚好像没有继续追问谢珩的心思了。
倒是窗外雨声渐沥,敲打着窗棂,更衬得室内一片沉寂。
谢珩心中波涛翻涌,皇帝年事已高,此番晕厥,吉凶难料。
若有不测,而储位未定,几位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必将掀起腥风血雨,届时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你怎么看?”萧岚清冷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陛下龙体关乎国本,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确知陛下病情,稳定朝局,以防有心之人借机生事。”谢珩谨慎答道。
萧岚突然站起身,谢珩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看去,只见萧岚走到窗前,谢珩顺着她看向的方向望向窗外被雨水打湿的宫墙黛瓦。
谢珩只觉萧岚背影透着一丝孤峭,心底一瞬的心疼。
只是下一秒,萧岚开口,她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父皇这一病,倒是时机凑巧,北狄犯边,朝中无主,真是考验人心的时刻。”
谢珩心头一凛,明白她言下之意。
皇帝病得突然,若有人想浑水摸鱼,这正是最好的时机,再往深入想一点,保不齐,这也是萧琰试探的一步……
谢珩不敢多想了,倘若真的如此,萧琰恐怕疑心病,已经成了心魔了……
“谢珩,”萧岚忽然连名带姓叫他,声音低沉,“本宫要你立刻去做几件事。”
谢珩虽心惊一下,但是立马就是躬身回答:“请殿下吩咐。”
“第一,你即刻出宫,但不要回府,直接去京畿卫戍大营,找统领周焕,他是赵擎旧部,可信。
告诉他,京城恐有变,让他加强戒备,尤其是皇城和各王府周边的巡防,但动作要隐秘,不可打草惊蛇。”
“第二,联络御史台我们的人,明日一早,无论陛下病情如何,都必须有御史上前弹劾二皇子纵容家奴强占民田,
三皇子门下官员贪墨河工款之事,罪名不必坐实,但要闹得沸沸扬扬。”
谢珩立刻明白了萧岚的意图,这是在皇帝病中,提前给最有实力的两位皇子制造麻烦,牵制他们的精力,同时也能试探皇帝对朝局的控制力是否仍在。
“第三,”萧岚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你去一趟钦天监监□□上,让他明日进宫向父皇禀告,就说他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晦暗,辅星侵扰主星,恐于圣体不利,需有德高望重之臣暂代朝政,以安天象。”
谢珩心中一震,这一招是冲自己来的,难道萧岚要摒弃自己了吗?
萧岚借天象之名,为日后可能出现的摄政局面铺路。
而“德高望重之臣”,除了他这位百官之首的丞相,还能有谁?
萧岚话语到这,谢珩能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不敢回看,但是谢珩也知道,要真的走到这一步,这无异于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殿下,”谢珩低头,话语谦卑:“此举是否太过冒险?臣恐德不配位,难当此任。”
萧岚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再次笼罩下来。
“谢相是在质疑本宫的判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放眼满朝文武,还有谁比你这百姓称颂,百官敬服的丞相更合适?还是说,你怕了?”
谢珩感到呼吸一窒,他不是怕成为众矢之的,而是怕自己一旦权柄过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会辜负她的信任,会……控制不住那颗早已越界的心。
但他不能说,只能深深低下头:“臣不敢,臣知道了,臣遵命。”
萧岚凝视他片刻,语气稍缓:“谢珩,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本宫信你,你也当信本宫。”
“是。”他应道,心头却如压巨石。
“去吧,小心行事。”萧岚转身,不再看他。
谢珩躬身一礼,退出殿外。
雨已渐小,但天色更加阴沉,他快步走出凤阳阁,上了马车,对车夫低声道:“不去丞相府,转道城西。”
马车辘辘而行,谢珩靠在车壁上,闭目凝神。
复盘刚刚不过一个时辰的谈论,萧岚的每一步都走得险之又险,却又精准无比。
而最后谢珩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萧岚对自己的评价,自己总归只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虽比起其他,自己显得重要至极,但是只是棋子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泛起一丝苦涩,五年了,他从一个热血翰林成为当朝丞相,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谢珩敬佩萧岚的智慧与魄力,甘心为她驱使,可那份不该滋生的情愫,却如藤蔓般悄然缠绕,越勒越紧。
“大人,到周统领府邸后巷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珩收敛心神,戴上兜帽,遮住面容,悄然下车。
……
而另一边,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龙榻上的皇帝萧琰悠悠转醒,面色苍白,眼神浑浊地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內侍。
“朕...睡了多久?”他声音虚弱,但帝王的威仪仍在。
太医院院判张太医连忙叩首:“回陛下,不到一个时辰,陛下是操劳过度,气血两亏,需静心调养才是。”
萧琰冷哼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旁边内侍赶紧上前搀扶。
“静养?北狄犯边,朝中那群逆子虎视眈眈,朕如何静养?”他喘着气,目光扫向殿外,“今日都有谁来过?”
贴身内侍曹公公忙回道:“回陛下,几位殿下都在外候着,忧心不已,朝中几位大臣也递了牌子请安,奴才见陛下未醒,都让他们先回去了。”
萧琰眼神阴鸷:“他们是真的担心朕,还是来看朕死了没有?”
曹公公吓得伏地不敢言语。
“去,把锦衣卫指挥使冯铮给朕叫来。”萧琰下令。
“陛下,您的龙体...”张太医试图劝阻。
“朕还死不了!”萧琰厉声打断,随即又是一阵咳嗽。
曹公公连声应下,匆匆出去传旨。
萧琰靠在龙榻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翻腾。
他执政五十余载,自问不是昏君,可晚年却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太子谋反对他打击极大,那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却在他还未放手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夺权。
自此,他看哪个儿子都像逆臣,看哪个大臣都似奸佞。
今日自己病倒,自己那些所谓的儿臣,是不是表面看似关切,心底实则已经巴不得自己魂归东去了!
萧琰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也好,自古患难见真心,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要扰乱朝廷!
[加油][加油]好磕好磕[吃瓜][吃瓜][吃瓜]就爱看小谢被逼得退无可退[吃瓜][吃瓜][吃瓜]
小谢[裂开][裂开]——我只是肖像一下,公主没必要步步紧逼吧[化了][化了]
公主——想也别想!你想法很危险!退退退![彩虹屁][彩虹屁]
我就说这种拉扯剧情适合我[吃瓜][吃瓜][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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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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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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