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的日子里竹珩久违地体验了凡人的生活，不能动用灵力和神识，眼睛又看不见。宋一维给她削了一根棍子，给她做探路的盲杖。
竹珩是闲不住的性子，不能修炼，她就拄着这根盲杖探索抱璞峰。
抱璞峰上上下下都有自己的事，陪伴她外出的反而是那只她在野市上买下的小狗。
她从灵兽袋里把它取出交给颜霞，小狗就嘤嘤嘤地叫着，在师姐怀里还一直扭着头看她，尾巴摇的像人家划船比赛的桨。
颜霞抱不住它，就还是让它来陪着竹珩，它虽然灵气微弱，但是到底是灵兽，还会在竹珩快被门槛绊倒的时候咬住她的袍子。
竹珩想起卖它的商人吹嘘它是狮豸，恶趣味地给它取了名字叫小狮。
“小狮啊小狮，虽然咱们是小狗，但是要有当神兽的志向。”竹珩把小狮举的高高的，虽然看不见，但她感觉到它的小尾巴都摇出风了，还一直抻着脖子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脸上蹭。
竹珩总是带着小狮出去闲逛，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在抱璞峰长大，十分熟悉此间的事物。
可是失去了视力以后，连自己住的小院子，都是熟悉又陌生，她起了好大的兴味，要一一探索过从前熟悉的草木。
这一日，她带着小狮在抱璞峰山脚下摘花。
花香引着她前行，小狮会在花丛前停下，呜呜叫两声，竹珩就知道了。
她伸出手去触摸，花瓣像丝绒的质地，柔软细腻却有弹性，小小的一枚，重重叠叠成很大一朵。
她的手绕到花茎上把它摘了下来，举到鼻子下轻嗅，是她最喜欢的彤花。
香味清淡悠远，花瓣是嫩黄色的，盛开的时候远看就是一个嫩黄的小球，每年这个时候，她就摘一大把放在卧室，很香。
虞舟一落地就见到这个场景。
少女用白色的丝带覆了眼，丝带在脑后系了结，末尾随着垂下的发丝一起被风拂动。嫩黄色的小花球挨在她的鼻唇之上，趁的少女容色鲜妍。
他的心好像烧了起来，散发着蓬勃的热意，这是契咒在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眼前人的身份。
知晓她看不见，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虞舟想要悄悄的离开，不惊动她。
竹珩听到有人落地，虽然看不到，但是来人身上泠冽的冰雪气息被风送到她鼻下，吹散了夏日里的花香。
这感觉也很熟悉，反倒令她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但是万法寺也算是他救了她，竹珩站直身子，行了一个礼：“林师兄好。”
虞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反被她吓了一跳。但是听清她的话，心脏里那股契咒带来的血热骤然冷却了。
他不想指出她的错认，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能含混应了一声。
虽然竹珩觉得林道元今日声线好像略有点沙哑，却不以为意：“那日还要谢谢林师兄及时赶到，在闻人极手下救下了我。”
竹珩因目盲又受伤，宋一维和颜霞怕她想起那日的事害怕，并未提起。
一时间，竹珩觉得来自“林道元”身上的寒意又凌厉了几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得罪他了。
“嗯。”虞舟没想到她竟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道元，想起万法寺那日，她好像也喊了一句林师兄。
只是之前没有指出，现在更不好开口。
他心中不爽，也不和竹珩道别，就转头走了。
留下竹珩一个人摸不着头脑，怎么林道元又变得如此傲慢，来去倒是如风，连个招呼也不打。
但是她也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目中无人，也不想把心思花在他身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继续摘花，只是掐花茎的手力气大了不少，泄露了一丝情绪。
摘了满满一捧彤花抱在怀里，竹珩沿着熟悉的路径自走回院子。
她把摘来的彤花分进几个花瓶，等颜霞回来施加保鲜的法术。
凡人的日子固然有趣，但是不方便之处也是不少，好在师父师姐都很关心，每日都来查探她的情况，帮她用些术法。
颜霞从灵兽馆回来，照例去看竹珩，就等到了好几瓶等着她施术的彤花，和正给小狮擦爪子的师妹。
“今天去山脚下摘花了？”颜霞也上前嗅了嗅，彤花不是天意宗本土的灵植，是宋一维从南方移栽而来的凡花，花香清幽。
“嗯。”竹珩听到师姐的声音，点了点头：“师姐快帮我施个驻花术。”
颜霞不等她交代，已经在捏诀施术。
竹珩习惯每日和她交谈，讲讲当日发生的事，因此说起白日里遇到了林道元：“今天我在山脚碰到了林道元。”
“他？他来这里干什么？”颜霞侧目。
“不知道啊。隔着二里地就在冻人，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我。”竹珩抱怨道，“还是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死样子。”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万法寺救过我抵了之前伤我的事，所以这个样子。”竹珩猜测道，“还是因为我没上门道谢，所以觉得我不通礼数？”
颜霞却发出一声嗤笑：“他？怎么会是他救的你？”
“好像忘了和你说这件事，救你的是云崖掌门的小弟子虞舟，我们叫师叔的。”颜霞反应过来，解释道。
“啊？云崖掌门不就季长老一个弟子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叔啊。”竹珩听到了新消息，吃惊道。
“我也不知道，掌门收徒又不会昭告天下。看着年纪不是很大，那日是掌门交代他去万法寺接应林道元，才在闻人极手下救下了你。”颜霞和竹珩仔细解释那日的经过。
竹珩气愤道：“那林道元，怎么连这种功劳也要抢，今日还应下了。那我不是认错了恩人！”
“改日带你去和虞师叔道个谢。”颜霞安排，“可惜你现在神识用不了，虞师叔长得可俊呢。”
“啊？”难怪竹珩惊讶，颜霞平日里是不在意外貌的，就算是天意宗容色最出众的林道元，也不过得了相貌平平的评价。
颜霞的话勾起了竹珩的兴趣，只是她现在眼睛瞧不见，神识又被封着，根本无从去看这英俊的小师叔究竟长的什么样。
“那虞师叔修为如何啊？修的是什么法门？”竹珩很好奇。
“也是剑修，修为比我高，我瞧不出来，听别人说是元婴修为。感觉也是个冰灵根，灵气凉飕飕的。”颜霞赶紧补充：“别人说的，我只隔着很远见过。”
竹珩闻言摸了摸下巴，“也是冰灵根啊。”好像有什么信息在脑子里快速闪过，她来不及抓住。
第二日纪风流又来看竹珩的恢复情况，纪铃跟在屁股后面，也来看望她。
纪风流探查她的状况时，纪铃就在边上叽叽喳喳。
“竹珩师姐，我师兄试炼给我带回了好吃的人间零嘴，我带来给你尝尝。”
“竹珩师姐，开蒙馆大门旁边的竹子开花了，他们说这竹子快死了。”
“竹珩师姐，李同也进阶了，只是现在没有梵境试炼，他打算先不下山了。”
“竹珩师姐，虞师叔的剑好像是掌门私藏的仙器，季远山那厮不知道的。”
……
“爹爹，竹珩姐姐怎么样了啊？”
“耳朵有点问题。”纪风流忍无可忍。
“啊？！怎么耳朵又有问题了？”纪铃急的一下子窜到了他身前。
“被你吵的。”纪风流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走开点。”
他又转头和竹珩说：“恢复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年轻人的身子骨就是好。”
“我解了你的灵力禁制，神识目前还是不能离体，读读玉简，看看?能碰到的东西，已经不成问题了。”他站起身，对着竹珩说道。
“那可太好了！”还没等竹珩反应，纪铃先开心地叫了出来。
竹珩的笑容也挂到了脸上。
只是纪风流看她眼上覆着丝带，还是不忍，那样神彩的眼，终究是看不到了。
他把自己惋惜的神色藏起，对着纪铃说：“今日就在这里陪姐姐玩儿，晚上自己回去，我就先走了。”
“纪峰主慢走。”竹珩笑送他离开。
纪铃见父亲走了，马上腻歪到竹珩身上：“师姐，你快用神识看看我的脸试试。”
竹珩握住她的手，缓慢地探出神识，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渐渐攀上去。
纪铃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裙，腰间系着她的玉碟，探到她脸上时，竹珩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铃的眼睛紧紧闭着，唇角也抿着，视死如归的样子。
听到竹珩的笑声，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师姐，为什么还不用神识看我？”
“已经看过了呀。没有感觉吗？”竹珩奇怪道。
“啊？”纪铃的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瞪大，更显的无辜可爱，“那一点感觉都没有嘛！书上骗我呢。”
“哈哈。”竹珩抱抱她，“谢谢铃儿，原来神识看过是没什么感觉的啊。也是，平时被师长们用神识探查我们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讲完，她又提起一直卧在她脚边的小狮抱进怀里，用神识细细观察，好像比从前大了不少，额头的犄角也从小鼓包长出了角的形状。
它本来在休息，被打扰也不恼，在竹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又打起了小呼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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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