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日。
我住进了重症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我想回吴山居。
我爸妈本来不同意,但我看我可伶的模样也不想让我留下遗憾。
自几年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我就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小孩。
我身边阴谋诡计不断,身体又不好,我担心如果哪天我突然没了,我爸妈会受不了,总得给他们留个念想。
我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这几年,有个小孩在,我爸妈总算不再时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这样很好。
天气越来越冷,明明开着暖气,我还是感觉不到暖意。
我知道我的时间快到了,大概是等不到小哥回来那天。
我想打电话和他告别。
拿着手机犹豫许久,最终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我拖着孱弱的身体,来到书桌前,写下了一封信。
小哥,见字如见吾。
本想带着这份遗憾沉默离开,但是我终究是自私了。
我想倾诉我的感情。
十二年前,我被我三叔和谢连环设计入局。
我当时心无城府,身手奇差。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你的强大让我依赖,有你在的地方,我总能感到安心。
你性格独来独往,总习惯无故失踪,每次再见你,我都想骂你,如果可以,我还想打你一顿。
不过,只能心里想想,我可打不过你。甚至,看到你平淡无波的眼神,我连脏话都说不出来。
你唯一一次来和我道别是长白山那次。
我不知道你进长白山的目的,我只想你留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执念,直到你消失在茫茫雪山。
我明白了,我喜欢你。
往后十年,我花了很长时间了解你过去。
我去过尼泊尔,追逐你的脚印,去过墨脱,看过你眼中的风景,去过喜马拉雅山脉,拥抱你吹过的风。
还去过很多很多有你足迹的地方,只为寻找你的影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写下这封信,也许我的感情会让你反感。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想拥抱你,想亲吻你的喜欢。
我害怕你厌恶的眼神,不过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不在了。
从前都是你说再见,现在由我来说。
再见。
吴邪亲笔。
我把信装在空白信封里,没有署名,也没有寄出去。我担心他看到,又担心他看不到。
看到了,我担心他会厌恶我,没看到,我又心有遗憾。
唉,随缘吧。
我躺回床上。
睡意朦胧中,我感觉血液在冷却。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灵魂飘出了体外。
回过神时,我竟以第三视角看到自己躺在床上。
看了看自己脚不沾地的状态,我怀疑自己有点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幻觉,毕竟我经常陷入幻觉。
天亮之后,护工来照顾我。
大概是发现我叫不醒,她慌忙跑出去,喊来了家庭医生。
没多久,我爸妈和二叔也来了。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意思不言而喻。
大家静默不语,空气中弥漫悲伤的情绪。
我妈伏在我爸的怀里小声哭泣,我爸暗暗擦了把眼泪,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二叔叹了口气,眼中流露些许后悔。
当年我三叔和谢连环的计划,他应该也是知情并参与的。
我因下墓吸入毒气引起肺病,又因吸取费洛蒙加重病情。
不知二叔和失踪的三叔有没有后悔当初的计划。
我是九门的后手,是三叔与汪家博弈的棋子。
即便再来一次,他们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不恨三叔,如果没有他,我只是一个古董店小老板,不会有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不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更不会遇到小哥。
如果能再见三叔,我想告诉他,我不后悔入局。
葬礼是在吴山居举行。
看着家人布置灵堂,把我装进棺材。
我开始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按照习俗,人死后需要停灵三天。
我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思考自己的状态。
鬼是我无法理解的领域,毕竟我只见过粽子。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还可以看着我爸妈,可以永远看着小哥。
晚上12点,我爸妈和二叔还在为我守灵。
他们都上了年纪,身体多少有点毛病,还要为不孝的儿子如此操心,我有点难过。
我想劝他们回去休息,但我的话他们完全听不到。
[他没死。]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齐齐抬头。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
人影高大,后面背着一把古刀。
身上穿着黑色连帽衫,几乎融入黑暗。
如果他不开口,短时间内没人能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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