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快些,要赶不上了。”
周子鹤与伽音并肩走在街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催促的低语。
“知道了!都怪之前那几个妖兽,明明必死无疑还要做无谓挣扎,耽误时间,要是迟了祈神大典,回去受了责罚,我定然要找到它们老巢灭个干净!”
“好了师妹,莫说这些无用的话了。”
“师姐!我罚就罚了,要是你被我牵连,身子哪里吃得住?”
“我知道啦,快赶路吧。”
“那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到?”
周子鹤微微侧目,发现是一对年轻的剑修,正御剑往前飞去。
眼看两人就要加快速度,那模样青涩些的少女只顾着往前猛冲,不料脚下的剑撞上了底下正走着的一个孩子,才五六岁的模样。
那孩子被撞得跌倒在地,手里的糖糕也掉在地上落了灰,登时大哭起来。
少女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后头的妇人赶忙抱起她,捂住她的嘴,对少女不停地躬身道歉。
少女轻哼一声,挑挑眉转身走了。
周子鹤二人走过妇人身边,伽音脚步一顿,弯腰将糖糕捡起,递给那孩子,随后便转身离去。
女孩怔怔地看着崭新的糖糕,止住了哭声。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那妇人拼命对着她的背影道谢。
两人还未走几步,前方突然劈来一道剑光,伽音拉着周子鹤猛地一避,剑光劈在地面上,砸出几道裂缝,轰声引来周围人群的注目。
周子鹤抬头一看,是方才那个少女,折了回来,面带薄怒看着二人,身后的应该就是她师姐了,看起来平静的多。
“我道是哪方高人,敢多管这档子闲事,原来只是个元婴四阶,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怎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么?直说便是,不必用这种法子引起我的注意。”
那少女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伽音一番,见她戴着斗笠,未曾佩剑,估摸也不是剑修。身后那个倒像是背了把剑,不过用破布缠得严实,怕是担心拿出来引人笑话。这也就算了,她竟然一点修为也没有,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废物。
周子鹤想起来,之前师尊为了隐藏身份,将修为压到了元婴期。
“这糖糕是凡人手做,掉在地上沾了灰,可惜了。”伽音道。
少女嗤笑出声:“真是天大的笑话!拿这劳什子理由来搪塞!敢做不敢当是吧?既然敢向我挑衅,就拿出点本事来过两招!”
说罢,她横剑在身前,口中念决,身后浮现一轮圆形的金色法阵,剑指两人时,法阵瞬间刺出无数道尖锐金芒。
伽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一只手微微抬起挡在周子鹤身前。
金芒掀起寒风袭来,却在伽音身前倏然停下,仿佛有一道无形屏障逼得那气流往两边散开,只余狂风吹得她衣角翻飞。
猛烈的气流将街道两旁的房屋吹得隐隐作颤,木屑飞舞,瓦砾破裂。
突然,周子鹤手边传来一丝微微的刺痛,她抬起手一看,原来是一小片薄薄的瓷片刺进了手中。
她刚要将瓷片拔出,突然动作一顿。
不对,她怎么会感觉到痛的?
极其细微、陌生的疼痛,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因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导致她对这种疼痛尤为敏感,震惊之外,甚至有些惊喜与兴奋。
这就是皮肤被割破的感觉吗?
瓷片被拔出,溢出几滴血珠,片刻后,血液快速凝固,停止流动,被割出的裂缝缓缓愈合。
奇怪,伤口的愈合速度也变慢了。
风停后,那少女见伽音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面上闪过一丝震惊。
“戴个斗笠遮遮掩掩,你敢不敢露出真面目与我过两招?还是说你长得见不得人,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遮起来?”她忽的拔高了声音。
长街上投来目光的人更多了。
“师妹,大典马上开始了,不要误了正事。”那少女的师姐微微一皱眉,终于开口道。
“不急,我就看看她到底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四周一圈的人群都驻足观望着这边,片刻后,伽音动了,一言不发,只是抬脚向前走去。
“果然!丑八怪就该永远活在黑暗的阴沟角落里,一辈子见不得日光!”
少女尖利的嘲讽语调在身旁响起,周子鹤与她擦肩而过,几不可闻地低嗤了一声。
随后她手指一动,一根红线从指尖飞出,爬上那少女的衣袖,钻进衣襟中。
看周子鹤她们走远了,那少女身边的师姐收回目光,眸中闪过一丝轻蔑,道:“师妹,我们走吧。”
不料身旁的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师姐,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我哪里比她差了?”
她心下一惊,转头对上少女的眼睛,水灵的双眸里却浮动着暗红的血气。
“师妹!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师姐,我喜欢你,爱你,你为何不能好好正视我的情意?我不是小孩子了,我……”
听着周遭一片哗然后,便是窃窃的笑声和议论,她面色已有几分难看,随即一记手刀落下,将少女劈晕了过去。
将她衣领掀开一看,发现薄薄的肌肤下布满了无数蜿蜒的红线,微微凸起,仿佛有生命一般鼓动着。
心魔印!
方才还好端端的人,怎会瞬息之间就堕了心魔?!
周子鹤跟在伽音身后,并没有闻到她身上有任何愤怒的气息,好像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伽音拦下了路边的一辆马车,问道:“姑娘,可否载我们一乘?”
驾车的丫头叫程小练,一身利落短打,手里拿了个烧饼,方才一边吃饼一边目睹了周子鹤二人与少女起冲突的全程,吃得津津有味。
看这两人不御剑,先前又尽可能避免冲突的样子,要么修为不高,要么跟她一样,也是个凡人。
凡人又怎么了?她就是见不得刚才那种仗着自己修仙能多活几天的修士盛气凌人。
程小练将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全然不顾身后路人投来的鄙夷目光,马尾一甩,朗声道:“没问题!我这马可是匹汗血宝马,这一带论驾车之快,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这匹垂头丧气、毛发稀疏的骡子,沉默一瞬后便上了马车。
“二位,坐稳了!”前头传来程小练的声音。
车内,周子鹤有些疑惑:“师尊,我们为何不御剑而行?”
“上京城有许多高楼,楼顶有皇族哨兵把守,这些人手里有一种可识别灵力的法器,御剑要动用灵力,必定会被识破身份,原本步行过去也可,经过刚才发生的事,还是坐车最为稳……”
“妥”字还没出口,突然一道刺耳的木裂声响起,一柄银剑破窗而入,飒飒风起吹得车帘晃荡。
伽音眼疾手快将周子鹤往后一推,光亮的剑锋从她眼前一寸处闪过。剑身极速往前飞去,而前方还坐着在驾车的程小练。
她快速伸出手,两指浮现寒气,虚虚夹住疾驰的剑尖,随后手腕一挑,将那柄剑逼了回去。
马车窗被捅出一个窟窿,透过那个洞,只见车后不远处几十道身影御剑而行,似乎锚定了这辆马车,正对她们穷追不舍。
“现在不是白天吗?”周子鹤心中疑惑道。
难不成还有魁日使?
“不是一拨人。”
伽音说完,掀帘而出,飞上车顶。
程小练回头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喋喋不休道:“嘿呦,有两下子啊!我说你们,莫不是第一次来上京?倒也不必如此激动,虽说玩乐吃食是不少,但这危险也是无处不在呐……”
又一把长刀朝周子鹤飞来,她侧身一躲,长刀卡在马车内的座椅上,嗡嗡震动。
周子鹤抬头一看,马车后急追的几十道身影已被伽音逼退,本想掀帘出去,一转身,一只手登时朝她门面袭来。
*
“柳师姐,你说叶前辈到底什么意思,为何只说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祈神大典,值得一看?”陆绸对叶莫璃最后说的话一头雾水。
“谁知道她买什么关子,”柳眉州轻哼一声:“过去一看便知。”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陆绸看了她一眼,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上京城第一炼器宗师,也是大荒唯一一位天工级别的神匠。”
柳眉州一顿,面上倒是没什么波动,只道:“所以他们客栈的交易就是买卖法器?”
“不错。”
“柳师姐,你……你若是担心方才跟她有些过节,等眼下这件事解决了,我代你向她登门赔罪……”
毕竟柳眉州是为了她才出手,而炼器师本身虽然实力不强,但人脉极广,找几个有意的买家,报酬就是一条人命,再正常不过了。
“不需要。”柳眉州冷冷打断她,嗤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人家都差点要你命了你还想着道歉?做了就做了,她要来寻事我奉陪到底。”
陆绸垂下了头,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两人走在人流越来越多的街上,一些作平民打扮的人面带喜色,急切地往前走去,另一些则在半空中御剑飞过,只余一道道残影。
陆绸忽然看见了什么,奇怪道:“那辆马车怎么行得如此之快,车轮都要离地飞起来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这速度都快赶上柳师姐御剑了吧。
柳眉州眉头一皱,下一刻便踏剑跟上去。
陆绸也赶紧追了上去,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修士,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周子鹤,心中一叹,也不知道周姑娘这时候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快靠近那马车时,一个身影破窗而出,恰好朝她们这边飞来,陆绸一惊,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伸手接住了来人。
打眼一看,正是她方才还念叨的周子鹤。
她顿时怔住了,与周子鹤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
“好啊,追了这么久,竟然自投罗网了!”
直到柳眉州的冷笑声在身旁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刚要开口:“周……”
周子鹤立马纵身跃上马车,拎起一个东西,手一扬,直直丢了过来。
陆绸接住一看,是个丫头,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马鞭。
“让她快走。”
前头传来周子鹤一句短而急促的话。
陆绸反应过来,将人放下,顺道拿走了她的马鞭,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就往前追去:“今天不用驾车了,回家吧!”
少女看着手中半个手掌大的沉甸甸的银子,半晌才从刚刚的一片混乱中回过神来,兴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哪是今天不用驾车了,她这大半辈子都不用了!
另一边,柳眉州追了上去,跳上马车,见周子鹤正牵着缰绳在驾车,刚要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忽然一道剑光袭来,她下意识抽剑一挡。
“阁下是何人?!”柳眉州皱眉看着方才不由分说砍过来的人。
下一刻,那人就提剑刺了上来,招招致命。
柳眉州目光一沉。
第一次见到比她还懒得废话直接打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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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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