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护犊子

朔风凛冽,说出口的话没多会儿就随风卷了去。

可眼前这男人活像个奇形怪状的异物,身后围了一圈等待机会“扑食”的女子。

翟西这样一副温柔缱绻似水的神情听得林尧心尖酥麻,愣在原地,久久不敢接话。

而方才的女子,讨论声骤停,顿了一下,随后目光炽烈地都落在林尧身上,用力到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

呸,真是个展屏的公孔雀!这些女子的眼睛是都长在头顶上了吗?

林尧心里暗骂,面上笑得春意迤逦,假意道:“爷的目光自然是顶好的。”

闻言,翟西玩味,低低嗯了声,状似若有所思了一番,走到林尧面前,握住她的右腕,柔声道:“是么?尧尧的目光和我的这般投合,真是个不浅的缘分。”

少女的皓腕过分纤细,他只用了食指和大拇指就已经圈住,肌肤白皙温润,只是摸上去的时候能很明显地察觉出糙砾感,一下子就看出是过去做重活磨出来的。

翟西手上的动作稍缓,大拇指按着林尧的脉搏细细摩挲,没多久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一言不发地给林尧戴上。

“戴好了。”像是知道林尧心里的抵触,末了又口吻命令道。

“哦”

……

隔了一个摊贩的位置,一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将翟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美目颦蹙,看不出想法。

她身边的丫鬟云欢只瞧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没得理脚下跪着哭声凄惨的妇人,立即冲着林尧急喝:“那个丫头,停下!”

不得不说这丫鬟的声音尖锐通透,在人头攒动的集市中硬横劈开一条道儿,直击林尧耳窝,刺得她一阵疼痛。

林尧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面带傲气的黄衣女子,怒目而视。

“你,就是你,过来!”

态度跋扈嚣张,气焰拔高,不用看也知道是个十足十的狗仗人势的肖小之辈。

而她旁边的女子穿了一件浅红色的滑面呢衫,领处锈有双面蝶的刺绣,楚腰细身,腰间系了一件羊脂玉佩,如浓稠的羊奶般润泽,长长帷帽遮去女子所有面貌,林尧唯一看到的只有那双翦水秋瞳的眸子。

压根不用费神,一眼便能看出这二人之间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林尧毫不畏惧地和那丫鬟对视,气势上毫不输。

花晖碍于这场面太过正经,只能暗自发笑,两个斗大点的丫头在这儿比什么呢?

蓦的,花晖发笑的目光正好撞上胡嬷嬷不虞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收住了笑,眼睛看向别处。

胡嬷嬷见他连这点伎俩都没能看出来,不由得嫌弃,啧叹了一下。

那丫鬟见林尧没有要动的意思,气极,正想要发作却被拦了下来。

那女子启唇,淡淡道:“云欢。”

短短两个字,掷地有声,含着警告的意味。

“不过是一个镯子,府中多的是,何必在街上在这当众出丑?”女子冷声训道。

被训斥的丫鬟立马低头,做乖巧温顺状,“小姐说的是,云欢知错了。”

林尧挑眉,这姑娘说话真是高明,看似明面上是在说自家丫鬟不懂事,没教养,实际暗里却在讥讽林尧因为一个不起眼的镯子当街丑态。

闻言,翟西神色淡淡,倒是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尧,却只见小姑娘眸光流转,松松的抬起手腕,眼睛亮亮的盯着镯子看了半天最后惊叹:“哇,这镯子真是好瞧!不过看着有点眼熟,好像秋娘的粉琢血玛瑙!”

这话一出,姑娘们都傻了眼。

粉琢血玛瑙,这等贵重饰品,在闺中女子中可是人人艳羡的物件。

且不说其珍贵罕见,就是它背后的故事都令人动容不已。

秋娘是前朝有名的舞妓,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一个性情敞快的女子,哪怕是在烟花柳地也活得恣意放肆。

当时的大将军曹瑞对她一见倾心,曾三番两次地想要给她赎身,娶回府中。可秋娘过惯了平常洒脱的日子,三言两语就拒绝了,本以为这一粗人将军碰了一鼻子灰后会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但是曹瑞非但没有恼火,反而一日日的到舞馆找秋娘作陪。

日子久了,秋娘那颗硬石头也有些动容,就在两人互诉衷肠的当天,曹瑞亲自用了上好的粉色珊瑚雕琢出一环手镯,在制作过程中曹瑞不留神划破了手指,溅上了星斑血迹。

偏生这珊瑚楞楞吸了进去,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秋娘知道后当即感动得落泪,二人约定三日后黄昏柳岸河边结定关系。

可当时本就不太平,第二天将军就被派往前线杀敌,秋娘等了一年又一年,只等来国破人亡的结局,最后凄惨离世。

古往今来中,人们向来对这种爱情故事感伤,尤其是敏感多思的闺房女子,人人都想和秋娘一样有这样一个人与自己琴瑟相好,所以对传说中的粉琢血玛瑙也都向往极了。

白色帷帽女人身形一滞,明显也被这镯子的来头吸引了过去。

林尧狡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勾向那女子,见她步子微动,便知道鱼饵这是上钩了。

她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就听见男人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林尧一僵,笑容继续挂在脸上,弯着一轮明月似的眸目无声看着翟西。

林尧:爷,你这会儿笑出来不是在砸场子吗?您再笑下去小人我可圆不了这谎。

翟西视线避开,眼睛清明无辜,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一样,双手负后,清闲的不得了。

林尧:……

集市上人潮鼎沸,只有林尧这一片安静得不像话,鉴于翟西这笑声突兀的诡异,让人不得不觉得林尧方才是在说瞎话。

林尧对着众人呵呵一笑,眼睫闪烁,一把捂住右腕上的镯子,故意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这镯子可不是秋娘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镯子,只不过是运气好被我主子瞧上了。”

“嘁,被你家主子看上算什么运气?不过是乞丐碰破碗——一样一样罢了。”云欢尖酸道。

听到这话,一直不出声的胡嬷嬷双眉凛冽,沧眸生出一道寒风,扫视云欢,淡淡开口:“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你身上的所有首饰衣物加起来怕也不过一锭银子,你家小姐穿的倒是富贵可通体却没有一件能抵得过我家丫头身上所穿,更莫提说与我家爷比了!”

云欢被胡嬷嬷这般犀利的话说的脸上一青一白,气得身子直发抖,“你!你这个老婆妇!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她旁边的帷帽微抖了抖,从中传出一声喝止:“云欢!你是越发放肆了!”

女子明显也被胡嬷嬷刚才说的话给刺激到了,但还是在努力平复心情,“丫鬟不懂事,不会说话,还请各位海涵。”

“没想到丞相府的下人都是这样教的,待哪日本王遇见了丞相可要好好请教一番——”男人玩味道,笑容散漫,身姿微斜靠在摊边。

女子立住,抬头仔细打量了翟西一番,最后视线落在腰间那枚寒酸翠玉佩上,立刻了然。

昨日安南王回京的消息已经从宴席上传开了,一些年轻没经事的贵族们早将传闻中的那个病秧子王爷的装扮口口相传来,作为相府独女李亦末自然也听到了不少。

思及此,李亦末态度立马就变得倨傲,淡薄道:“原是安南王爷,小女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王爷来。”李亦末礼数性地颔首,随即捂帕轻笑:“王爷真是低调极了,这一身云锦布定是叫人特意寻来的吧,亦末真是没怎么见过。”

云锦布是前几年流行的布料,在这些公子小姐们中早就被淘汰掉,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了。

李亦末这么说无疑是耻笑翟西寒酸,林尧心里有些酸楚,区区一个相府小姐都敢这么直截了当的讥讽皇室王爷,可见爷过去这么些年的处境是多么的潦困。

脑门一热,林尧上前开口——

“李小姐难道不知道今年关中一带闹蝗灾已导致百姓饿死者无数之事?王爷穿得低调朴素就是因为感伤百姓因天灾流离失所,痛失家人,反之李小姐穿的却是花枝招展,一派京中贵女之气,奢华高调。”林尧在最后刻意咬重“奢华”二字。

李亦末:“你!”

林尧挑衅似的瞪她,像个护崽的小母鸡,时刻处于打斗的状态。

翟西愣住,薄唇抿出一条微弯的弧线,心想道,这丫头留着还有点用处。

“李小姐,帮忙给丞相带个话,就说本王有要事与他商量,叫他务必在明日来安南王府一趟。”翟西言。

……

“原来是安南王爷……”身后的姑娘们讶异的低头交谈,余光不时的偷瞄翟西,有些害怕方才说的话被他记下。

李亦末口气不善:“民女知道了。”旋即转身走向了别处。

没多久,等周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后,林尧面容恢复常态,贴近翟西,小声问:“爷,小人方才演的可以吗?”

“嗯”男人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林尧眨眼:“那丞相明日会来吗?”

翟西斜眼看她,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林尧:……

林尧:不会那你还让我那么累的演戏,mm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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