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慢慢,叶小满躺在木板上,他男装与叶屠户也是走山趟河,什么地方都睡过,庄稼地,柴房,地板,猪圈……作为一个哥儿,叶小满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他能赚钱,能吃苦,会算账,能讲价,叶家这些年凭着自己也攒下了不少的家底。
只是这些都给叶鹤读书。
叶屠户总说等叶鹤考取功名,家里就不用交税了,地里的庄稼就能全留下了。
但叶鹤读书很费劲,已经十六了,童生都考不上,家变得更穷,那段时间,叶云的头绳都不敢买,暗地里狠狠骂叶鹤,“徐砚秋都是秀才了,他才比你大两岁,你到底在傲气什么啊?”
“就会费家里的钱。”这话是很小声说的,要是被张兰花听见了,就该被甩大嘴巴子了,叶鹤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啊。
叶云心虚朝外瞧了,看见了正在洗衣裳的叶小满,指着他就骂:“敢告状你就死了。”
叶小满点头,水很冷,那是冬天,井水藏在地底就更冷了,张兰花又不许烧水,他只能转移注意力,想着徐砚秋,他聪明又有家人愿意赚钱给他读书,他的手很好看,不像自己满手的疮。
想到家里,有些睡不着了,枕着胳膊,离家时间久了,徐砚秋怎么样了,他现在不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了,反而变成躺在床上,小便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废人,天上的月亮亮得出奇,就像徐砚秋一样。
叶小满有些遗憾,自己还没见过他意气风发呢,心里钝钝的疼,那么好看的人现在瘦得只有皮骨了。
盛风子撑着竹竿,河面黑压压的,望不尽的黑色,风吹过,不知道什么东西荡了一下。
只有船头一个火把的光,盛风子觉得船底下把着水鬼,就使劲撑船,越来越慢,觉得船被拉着,好沉,风速都慢了,急忙往船舱里喊:“叶小满,你出来陪陪我。”
叶小满翻身,不高兴盛风子大惊小怪:“干嘛?”
“你出来陪陪我,我害怕。”盛风子越看越觉得,河边大大的芦苇摇晃,就像一个个人头一样,飘忽忽的。
听出他声音明显颤抖,叶小满嗤笑一声,还是出来了,掀开草席:“没想到你还有怕的东西啊?”撩开袍子坐在船头,发现这里是不一样的风光,船划破河面的满面绚烂星光,直直往前走。
星光,微风触手可得,不时还有动物的低鸣,肆无忌惮得静悄悄得让人心安。
他一出来,盛风子就心安,明明是一个小小地背影,坐着缩成一团,心口却涨涨的,想不明白缘由,刚刚的恐惧也变成了异样的痒,盛风子咽了咽口水,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他撑船,叶小满看星星。
“顺着河流下去,至多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看见村子了。”
“村里人哪里舍得点蜡烛啊,只要天晚了就一片黑了,你看耗子呢。”
叶小满也发愁,皱眉看着,该怎么找到村子呢?想了半天,只能干瘪瘪地讲:“有月亮能看见的。”
盛风子不留情面地吐槽:“谁叫你那么急,咱们在村长家睡一觉再出发,也耽搁不了什么?”
“我家人见我这么多天不回家会担心的。”叶小满说了真心话,他想娘了,不知道这次回去她会做什么饭菜。
“家里人~莫不是你那小媳妇吧。”盛风子怪模怪样地讲。
叶小满把他的酸语理解为单身汉子的羡慕嫉妒,撑起下巴故作幸福:“你不知道我媳妇摸样有多好,白净清爽,就是画本里的妖精都比不上,不早点回去,我得惦记死了。”
脑子出现的是徐砚秋那张惊艳绝绝的侧脸,想起触感,手指微微发痒。
见他真在回味,盛风子咬紧牙齿,吐字慢慢:“那…真是…恭喜你。”
叶小满转头看他气得黑夜里都面目狰狞的样子,指着他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个光棍。”
听见他的笑声,盛风子的妒火莫名消散几分,侧头看他荡起的发丝,还有大笑露出了一个嘴边小窝,确定了,就是对自己笑了。
回头,感受凉风,害怕早已不见,把脸藏进黑夜里,也悄无声息地笑了。
远处真有了一盏灯光,昏黄的,在前面,远处瞧得不真切,看着很不寻常。
盛风子急忙叫住要大喊招手的叶小满:“你等等,万一是个野鬼呢。”
叶小满无语:“你撑快些,过去瞧瞧。”
越靠越近,里面有个青壮的汉子,那汉子也缩着盯着他们,三人对视都被对方黑夜里亮得发光的眼睛吓到。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叶小满捂上耳朵,对着两个高大的男人缩着,盛风子还躲在他后面,扯着他得衣袖尖叫,真是难听死了。
“停停停,都是人,你们叫什么呢!?”
两人愣住在原地,像是掐住脖子的公鸡,伸着脖子张大嘴,只能看着叶小满不说话。
叶小满觉得这些男人真是矫情,翻了了一个白眼,伸手在他们面前滑动,“都有影子,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果然火把下面就是笨胖胖,挤成一团的影子。
两男人直起身子,咳嗽两声,左看右看,掩饰着刚刚的尴尬。
叶小满深吸一口,问到:“这位兄弟,你是杏花村的吗?”
憨厚的男人直接交底:“是,你们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归家?”
“我们是来杏花村收鹅绒的,来的晚了些。”
“哦哦哦,那你们跟我来吧。”
叶小满警惕:“那兄弟怎么那么晚不回家呢?”这荒郊野岭的,他胆子还小,不应该只有一个人啊。
男人摸了摸头,似乎是羞赫,“我要娶媳妇了,晚上捉只鱼,明早上去提亲。”怕他们不信,又补充:“中午地里太忙了,只能乘着晚上来。”
叶小满看他手上,没有鱼,再看船上连网都没有,不由疑心起来:“那我们耽搁你钓鱼了。”
憨厚男人笑:“不用,你们来收鸭绒,也是一笔大买卖。”他的笑声粗狂,听着不像一个庄稼人,反而有点内力,能传十几米,叶小满思考几秒,掩饰着大笑起来:“那可要好好谢你了。”
动作慢了,往后退,手肘去碰盛风子,大喊一声:“跑!”
盛风子算是机警,听见他大喊,拔腿就往河边跑,手还伸过来拉住小满,扯着他极速地跑。
风都在疾驰,他们跳上了船,那憨厚男子的脸变成了狰狞的凶狠,他跑过来就要将绳子拉住,手臂上的筋肉鼓起来,青筋爆出,果然是个练家子!
叶小满心跳的不行,绝不能这样,拿出包里的小刀,狠狠的磨,男人见了,猛地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叶小满的袖子,想把小刀夺过来。这小子真是机灵,是个商贾的样子,的确是块肥肉。
手越发往前伸,绳子将断时,叶小满的衣袖也被抓住,那男人狞笑着猛拽:“过来吧,小子。”
叶小满半个身子都伸到了河边,半臂都是水,忽然有根长长的杆子伸过来,狠狠砸下来,“你个鳖孙!”
男人被砸到,控制不住得往河里扎,扑了一个狗啃水。
盛风子把叶小满拉回来,见他满脸的水,一时间气疯了,想要冲上去,叶小满拉住他:“快走,那人是个练家子。”
盛风子识大局,使出大力气猛地往前滑动,叶小满也拿着多余的杆子跟着滑。
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全部使出来逃命。
两人都憋着劲,叶小满哆嗦,前面的衣服全湿透,吸着冷气,打了两个喷嚏,“啊切。”
盛风子见男人没跟过来,就说:“你不是带了衣服吗,快去换了。”
叶小满看了看明亮的火把,“把火熄了,万一追上了就麻烦了。”
小满的话都是有道理的,盛风子灭了,转头就见小满往船舱走,还把草帘拉下来,他瘪瘪嘴,真不知道防谁呢?
叶小满取下头巾,摸了摸眉心,头巾还在,没了火把,都是黑漆漆的,脱了衣裳,往包裹里伸,里面还有件徐砚秋小时候的衣裳,是浅蓝色的,刚刚合身。
那草席是盛风子自己编的,编的时候不太用心,织得不密,疏疏拉拉的露着,外面月光明显,穿过船舱上的两三个洞,通通照在了叶小满的身上,他的皮肤被照得像那刚刚剥出来的茭白,嫩生生的,他动作很快,几乎一瞬就穿好了衣裳,转身看过来时,盛风子猛地转头,加快滑行。
叶小满一个踉跄,咒骂道:“赶着去死啊。”撩开草席,砸得砰砰响。
盛风子难得没有回嘴,只使出最大的力气撑竹竿,船疾驰着,划开水波一泻千里。
叶小满以为他是被吓住了,跟着自己混还差点丢命,别扭了一下,开口安抚:“你放心,下次不会让你这样吓到了。”
叶小满难得柔柔地安抚自己,他的沾着月光的馨香逆着风而来,盛风子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喷发,他想他想,这辈子就跟着叶小满吧,他这辈子就跟着他吧。
要是他成家了,自己就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兄弟要口饭吃。压着**,“嗯。”
叶小满点点头,“我去后面看着人有没有跟来,你安心撑船。”
隔得远些,盛风子才松了一口气,敞开了身子,让冷风吹着自己,希望早些灭了这股子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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