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满教完村名怎么收拾绒,今晚留宿在村长家里,借着烛光看起地图,他准备再去几个地方,留着河流向下,乘着端午,直接把地方全部捡起来,打出名堂,下次来收大家就只认自己,只要王掌柜一直要,那这笔生意就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也有了钱源。
但布庄到底要鹅绒做什么?做衣裳?做肥?做布?
想不明白,看着地图,自己该多读点书,书里会不会有答案,回家请教娘吧。
让她帮忙找找,说起娘,自己有点想她了,想吃她做的清真鲈鱼了。
又想起小爹,小爹来自旱地不会做鱼,总是不敢杀鱼,拿着大菜刀,哆哆嗦嗦,也不敢摸鱼,总是被吓到尖叫。
他只记得这些只言片语,还是在痛苦的时候想起来的,被冻得出现幻觉,爹爹和小爹摸着自己脚上地冻疮,他的手太烫,烫得疮烂。
那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父母,想着曾经也有过依靠,日子也就能过下去。
最后想到李麻子,报仇的**让他坚持下来,但最近他好久想不起来,想不起那些日子是有多恨,是有多么想撕裂他。
他想该去一趟叶家村了,不然日子越过越好,人的记性就越来越差,会变得不想计较,忘却曾经的痛苦,给那段日子蒙上层纱,叫人看不清楚账本。
但是他不能忘,他要李麻子的血,头,身体的一切都来祭祀自己的小爹。
如果自己都忘了,那还会有谁记得他们呢?忘记是对父亲的背叛,对那些美好时光地背叛,枉为人子。
他不能让李麻子就这样过去了,他得死,这样才能清账。
天光大亮,与村长签好了契,付了定金,就准备去下一个村子——石村。
村长亲自送他到了河岸边,定睛一看:“盛风子你小子干嘛呢!”
叶小满看过去,嚯,那盛风子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站在船头,带着芦苇编的帽子,褂子荡着,大大咧咧的敞着胸膛,咧着嘴笑:“我送小满兄弟一程。”
见叶小满看过来,暗暗挺起胸膛,棕色的肌肉在阳光下刺眼至极。
叶小满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这样拉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厉声喝道:“盛风子,别在这装样子,老子忙着呢,别耽搁爷爷时间。”
那声音和夜里完美重合,盛风子心里酥麻,想着,是个男人又能如何!我偏要尝尝!眼睛一转,换了一个信服力强的借口:“小满兄弟,我也想见见世面,你让我陪你去吧,我载着你也好走啊。”
叶小满打量他一眼,身子骨强健,是一个好苦力,不想再耽搁时间,料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撩开衣袍,跨步一走,朗声吩咐:“村长,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找南街徐家寻人。”
“徐家,就是家里后生都是读书人的徐家?”盛风子问。
叶小满见他上钩:“我与徐家女有亲。”
盛风子咬了咬牙,“小满兄弟好福气。”
叶小满笑:“从小认识,也算是托来父辈的福气。”
村长对叶小满也高看了几分,怪不得能得这份差事,原来家底厚实,村子有个读书人就是拜读在徐家人的书塾。
一路上,叶小满都不理盛风子,随他讲话,嫌弃聒噪了,就冷眼看他一眼,那疯子自然闭嘴。
得了清净,拿出地图看,咬了口村长送的包子,包子是肉的,油汪汪的,难免沾到,嘴唇就像涂了一层釉,浅粉色的。
盛风子看了半天,咽了咽口水,心里只想着,这人真是好手段,叫人心里挂不断地念着,偏自己成婚去了。
到了地方,盛风子下船,眼巴巴伸出手想要扶一把,但叶小满不领情,大跨步跳上岸,往边上走,不搭理他。
见到了有村民扬起笑脸就往前跑:“婶婶。”
妇人见到两个外地男子跑来,心里一慌,急忙往前走。
叶小满满脸怨念地往后看,瞪了盛风子一眼:“你别靠太近。”盛风子这人长得壮实,也高,眉眼凶悍,很不好惹的混混长相。撑船可以,招呼人就不行了。
叶小满呵斥完他,又去找婶子讲话,文言善语,脸上带着亲和的笑,他也就只对自己凶恶,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盛风子扭头不看:“切,谁稀罕。”
“婶子,家里养鸭子吧?”
吴婶子悄悄看他,觉得他不像其他男人那么凶恶,嗫嚅着说:“你要买吗?”
叶小满脸上的笑越发柔和,生怕这兔子一样的婶子吓走:“我收鸭绒,不买肉的。”
吴婶子脸上露出疑惑,买那东西做什么?
她的表情太明显了,叶小满笑着解释:“收去布庄的,你要是愿意,咱们去你家看看鸭子。”
这村民是混杂的,姓氏都不一样,听说都是十年前从北方逃难来的,路上遇到了,结伴而来的。
叶小满走了几家,笑着出门,了解了村子的大概情况,往村长家里走。
盛风子跟上来,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村长家,这样多省事。”
小满抬眼看他一眼,觉得等会他应该能用上,才耐心解释:“不是所有村长都是好东西,这个村子是杂居,人心不齐,他们有得赚就不会让村里人赚了。”
盛风子没想到叶小满这般通透,低头看他:“没想到你是居然想得这么细致。”
被夸得莫名其妙,叶小满觉得浑身不得劲:“你没脑子别带上我。”抖了抖,干呕一声。
盛风子嘴唇抽搐,自己一句话就让他恶心,张嘴吐槽:“至于吗?”
阳光刺眼,叶小满没心思搭理他:“撒泡尿照照吧。”
……
无一例外的,各个村长的房子不是最好也能排进前三。
看着眼前这栋阔气的青砖房,叶小满扯了扯嘴角,重新扬起笑脸,站在院门口,“村长家吗?”
一个脸嫩的小媳妇探头瞧过来,见是一个俊后生,脸红了半天,“是,你等等,我去叫人。”
在围布上擦干手,就往后面走,喊:“爹,有人找。”
出来一个干瘦的老男人,那男人眼冒精光,嘴巴小得出奇,打量了叶小满和盛风子的穿着,瞧着不像是厚实人家的,动作就慢了,擦着汗,喝了凉茶才问:“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叶小满见他这样,收起了自己的好脸,挺直了要,眼神发冷,“金家布庄可听过?”
村长挑眉,他们这离镇上太远,离着两座山,只有一条河连着,他许久都没去过镇上了,眼睛再次落在叶小满身上,看着不像是那有权有势的人家啊,但还是摆出一副笑脸:“原来是金家布庄啊,进进进。”
叶小满坐下,看了看院子,很是清爽,家伙事物干干净净,累得整齐:“你家不错啊,干干净净的。”
村长笑着给他们倒茶,笑着说:“那是,不知道布庄来我们村子有何贵干?”
叶小满徐徐喝茶,等喝完才开口说到:“我们主家要收鸭绒。”
“哦?鸭绒?这倒是巧了,我们村子养了许多鸭子,不知道什么价格。”
不料叶小满嗤笑一声,像是不屑一样,微微昂起下巴:“鸭绒一百二文一斤,鹅绒两百一斤。”
村长心中烦躁不满彻底不见了,小小的嘴扯出大大的笑容,嘴唇都不见红了,只有惨败的牙齿露着,“哎哟,这可真是好极了。”
叶小满没笑,反而敲打他,“但我们金家也不是什么都收的?”又拿起茶碗,慢调斯文的喝了一口。
盛风子瞧着他摆架子,心里没有一点不耐烦和鄙视,反而是从心底生出欣赏,觉得叶小满这个样子真是太他妈招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机灵地像天地蕴生出来的灵,随着环境变化,百种风情,万千姿态,不由想,叶小满对自己的样子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到底什么样子才是他?
想到这一趟路上,可以见到不同的他,跟着他走遍这一大片的天地,胸腔鼓起来了,气息不稳,豪情万千,深深看着沉迷谈判的叶小满无法自拔。
叶小满没想到这个村长是个老滑头,只想要给村民六成,自己三成,贿赂小满一成,这样胜算很大,因为村民还是有的赚,只要有的赚,村民就会任劳任怨,然后村长就会肥得流油。
叶小满冷笑一声,觉得自己走后,村民不一定能有六成,小嘴人果然是只进不出,“村长的新媳妇是外村人吧?”
一个外人议论自己儿媳妇,这对于男人来说,是绝对的冒犯,村长瞧叶小满的桌上的定金,生生忍了:“是啊,外地的。”
叶小满笑了,“可惜了,不是盛家村的,我昨天就是在他们村子里过夜的。”
村长莫名奇妙,皱起眉头,觉得他有话外之意,想了想,好在自己不傻,不一会就想明白了关卡,他们村子是杂居,娶得大部分都是外村的人,万一村里人回村探亲时一对账,自己拿回扣的事准会被戳穿,村子里本来就有不太服他,再告到里长那里……
不过几瞬间,村长大彻大悟,起身给小满倒茶,言语多了几分真诚:”哎呀,小满兄弟,真是谢谢了,我居然没想到这茬。”
叶小满喝了茶水,笑了笑,自己虽然也不喜欢这个村长,但是收货时间太短,必须尽可能让这个村子在交货之前保持稳定,不然内讧起来,受损最大的一定是自己。
这边弄完才肆时,看了看盛风子,决定还是再走远一点,只是不知道盛风子愿不愿意,抬头问他:“盛风子你愿意和我再去一个村子吗?我付你钱。”
叶小满第一次好声好气的询问,说的还是自己心中畅想,盛风子心脏跳动得不行,眼睛都快红了,嘴里直念:“愿意!愿意!”
叶小满抬头奇怪看他,他兴奋个什么劲啊。
盛风子觉得自己有主了,终于得到了认可,小满愿意让自己留在他身边,这怎么不能让人心潮澎湃呢。
盛风子这人很奇怪,你只有扇他、看不起他,他才会喜欢你,还必须强。他就是一条狗,很慕强的狗,链子必须是粗的,狠狠的勒住,与他搏斗才能成为他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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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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