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里的月光变成初阳。

叶小满拨开床帘，看着青灰色的地板穿过窗户糊纸，一块一块地在地上排排站，今天的阳光好漂亮，是幼黄色，嫩生生的，拿起床脚的衣服，慢手慢脚地，打开了窗户，阳光就变成了大片，房间变得亮堂堂。

阳光爬上了床，叶小满看到了外侧的青年，觉得他太可怜，阳光都不能享受。

就将窗帘挂起，把徐砚秋的手指勾到阳光里，小声安慰：“你晒晒太阳。”

“这阳光可暖和了。”

阳光下的手指变得很好看，修长，薄薄的皮肉匀称，指节也不粗，干干净净的读书人的手。

叶小满稀奇地看着，觉得这个男人真是长得好，手都像是玉一样，透明浅淡，看起来手感极好，有些心痒痒，看着躺着的青年，心虚地赧赧说：“我摸一摸。”

伸出手指，在上面浅浅滑动，像是蚂蚁在爬。

阳光真得很暖，热就顺着手指直直窜进血液里，每一粒的血液都随着哥儿的动作跳跃，全身酥酥麻麻的，特别是心口，想要动起来，回他——真暖和。

枯壳般的身体终于找到了出口，顺着那根软和和的手指接到了阳光。

那人声音很明亮，咬字清晰，带着乡音，像只翠鸟一样，哪怕是悄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南街，小二哥……”

他讲着，母亲就迎合，他们聊着怎么做账，母亲说要给他带纸回来，教他写字。

笑声传来，很窃喜的样子，他应该是捂着嘴的，因为笑声有点闷。

母亲也很开心，自己常常在外读书，陪不了她很长时间，以至于自己没怎么见过母亲笑过。

以前只在他考上了，才会看着他浅浅笑。

但哥儿的笑声脆脆的，带着人想笑。

母亲走了，他就进屋了，粥也来了。

瓷勺和碗碰在一起，叮叮当的，哥儿开始吹，掰开了他的下巴，动作不轻，带着一股子蛮劲，掐着下巴的手指很重，微微发疼。

温热的粥进来，徐砚秋的舌头又动了，这次的幅度大了一点，叶小满盯着，有了感觉，徐砚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魂困在身体里，但还是活着的，肉还会动呢。

歪着头看了半天，白白的米粒被红舌头卷着，吞着，莫名害臊起来，叶小满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等他吃完，手就往下去，伸手在他的小腹按动，鼓的。

“哎呀。”小满不经意喟叹，“又要鼓了。”

这次气氛怪了，虽然小满动作快了很多，还是闭上眼操作的，但是触感更明显了，握着，上面的凸起蛇线状蜿蜒，摸着太不同了。

另一只手碰着小腹，轻轻按动，嘴巴里的嘘嘘嘘声断断续续，尿壶里很快又有了声音，冲刷的力道更明显了。

小满耳根红了，低头不再发出声音，一时间只有水声，只有那处发出声音，野蛮冲撞。

等到了街上，叶小满脑子还是乱糟糟的。街上的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叫卖，这里是他熟悉的南街卖场，很热闹的地方。

叶屠户一开始就是在这里卖肉的，但这里有一家霸道的屠户，姓李，是家里四个儿子，三个都是屠户，最小那个也是一个读书人。

他家做生意厚道，南街都信他们，常年霸着这片屠宰生意，叶屠户一个村里人弄不过他们。

叶小满看着摊子上的猪肉，想着买一块板油，练完油，还可以用油渣包包子。

李三看着前面的穿着青色衣裳哥儿，觉得眼熟，但偏偏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看他挑肉熟稔的样子，忽而记起来，大哥念叨过许多回的叶家，那家好像有一个哥儿，砍猪骨头时，手起刀落，碎骨渣子散飞，十分利落潇洒的样子。

“叶小哥，家里没做屠户生意了，怎么也出来买肉了？”

叶小满突然被叫，看了一眼装饰的李三，没想到他还记得，扬起笑脸，“你还记得我啊。”

这笑脸让李三彻底想起来，就是这甜甜脆脆的语气抢走他家好多生意，也笑着说：“记得，好久没在南街见过你们了。”

叶小满笑着答：“我们去了西街那边买，那边可没有李家人。”语气带着刺，但是脸上真诚的笑容弱化成调侃，“要百钱的板油。”

李三身子高，体格也大，手起刀落，一称，正正好的百钱。戳一个洞，麻绳一撮，穿过。

白花花的板油递到叶小满手里，叶小满羡慕，他的力气是极好做屠户的，凭着一身力气就好过活，做生意习惯嘴甜，随口夸奖：“你力气真大。”

然后不在意地转身，徒留李三的耳根红透，看着他俏生生的背影，纤长，头发黑黝黝的，像小弟屋里的油墨一样。

这哥儿真是……招人。

叶小满一心看着南街，一年时间，变化不大，店铺都常在，小摊子变动明显，多了许多的凉茶摊子，小满买了一碗最便宜的散茶，夏天要到了，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了。

喝完散茶，他想着去布庄买一些布头缝一个两个花布枕头，不然晚上的梦都是苦的。

想起家里还躺着一个，脚步加快了许多。

布庄里人不多，门口的小二看到叶小满，笑了，“你怎么来了？”

叶小满也笑着，小二河儿是他的老熟人，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嚼舌根，街上的事就没有他们没说过的。

“怎么你家门是用金砌的？还不能上门了？”叶小满歪头瞪眼，还是这幅泼皮样子，声音还有些大。

河儿急忙上前，指着他就小声骂：“你别给我做这个死样子！要是被王掌柜的听见了，仔细你的皮。”说完不尽兴，伸手狠打他一下。

叶小满急忙往旁边躲，“别动手别动手，王掌柜看见了，更不得了了。”灵巧地跳进店里，凭店里还有人，赌河儿不敢动手。

河儿果然收手，只用一双大眼睛去瞪他，走到他身边弓着腰做介绍样子，实则开口就是打听：“你和徐砚秋成亲了？”

“消息够灵通啊。”小满配合他，微微抬起胸，做一个气势颇足的客商。

“徐家冲喜，南街谁不知道啊。大家都传遍了。”说完担忧地看向他：“你可想好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叶小满：“想做点小生意，但还没想好做什么？”

“这事我帮你打听，但我听说那徐秀才快不行了，他要是死了，你还嫁人吗？”

果然是好兄弟，说话一点不忌讳，但叶小满不介意，随意说：“不嫁了。”

河儿恨铁不成钢，拿圆鼓鼓的眼睛瞪他，伸手使劲掐他，叶小满一时不察，被掐地面目狰狞，想要叫，但前面有位女客人，瞧着是位大客，衣服都是绸缎的，要是惊扰了这位客人，河儿肯定跑不了一顿骂，硬生生忍下来了，“你这是干嘛？”

“你昏了头，要给人守寡！”

叶小满揉着腰，瞪他一眼，压着声音：“你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听我说完啊！我是那种吃亏的性子吗！？”

河儿狐疑的打量他：“谁知道？我可听说那徐秀才美貌非常，万一你被糊了心智……”

叶小满打断他，“你看不起谁呢？”

“我这辈子唯一觉得貌美的就是金银。人的年华转眼就老了，金银却是一直在的。”转头骂河儿：“我看你才是昏了头，见人美貌就这样想我。”

河儿被他一顿训，故意摸了一把脸：“口水喷我脸上了。”

叶小满被气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真后悔和他成了朋友。

“河儿，拿库房里的素月锦来包房。”王掌柜从包厢里探出头。

河儿高声应了，递给叶小满一个眼神。

叶小满意会，微微抬下巴。

蹲在碎布头框里，翻找，有了许多好看的，甚至还有绸缎，叶小满手

里已经攥着了许多好的，全是素淡的颜色，拼起来也不突兀。

过了一会，河儿忙完，拎着包裹走过来，悄悄扯开，竟全是他喜欢的料子，叶小满开心，月牙笑出来，酒窝凹下去，甜蜜蜜地哄：“你待我真好。”

那甜腻的语气让河儿直翻白眼。

挑完，叶小满看见了一块素白色的棉布，方方正正的，一块正正好的擦拭材料，眨了眨眼，开始浮想，徐砚秋那样白净的少年人该用这样柔软的布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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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