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晚修临近下课,方景阳时不时看向手机,手里限时练卷子他静不下心写。

附中每天都会在晚修下发每日一练,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学科,好巧不巧这次又正好是化学训练。

而化学竞赛生赶去开会,方景阳周围空了人。

沈顾怀不久前发过来的那句“教学楼后面的小路等你”一直撩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其实挺想拒绝的,但犹豫着犹豫着就错过回复的时机。

其实仔细想来,方景阳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沈顾怀,可能是心甘情愿,但事实上沈顾怀也很少会去要求什么。

沈顾怀这么体贴,至少被拒绝也不会太太难堪吧,方景阳这样想着开始替自己开脱,但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真没出息啊,方景阳。

教学楼后面的小路铺了鹅卵石,地面上影影绰绰。

因为只有楼顶的探照灯,加上一旁很多树林的遮挡,光线更是昏暗,近处景物倒是勉强可辨,远一点的地方基本就看不见了。

一旁秋海棠原来早就落了枝,地上现在躺了不少花骨朵儿,一片死气。

远处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模模糊糊的他看不太清楚。

方景阳犹豫着朝那边走过去,但越是走近他心里反而泛上一丝不对劲,像是源自心底的警告。

于是在走到明暗交界树影里时,他停下了脚步。

但那人倒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名字被叫到的一瞬间,方景阳浑身炸开一层鸡皮疙瘩,下一秒他直接被拉进光里。

一瞬间的亮光甚至让他有些头晕,方景阳眯着眼睛偏开头。

面前的亮光被身前的人贴心的挡去,但方景阳反而没有抬头。

他现在心跳如擂鼓,李云哲为什么会在这里……

下巴上有温凉的手指贴上来,像蛇一样,让他头皮发麻。

那手指攀着方景阳的下巴,猛地抬起他的头。

“小景,好久没见了。”

方景阳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他压下心里的不适,偏开脸想要躲开这个人的接触,结果只是被捏的更疼。

他闭了闭眼问出了一直绕在心头的不解:“沈顾怀呢?”

明明是沈顾怀约他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个人。

李云哲眼里的那点戏谑散去,自觉有些无聊,他松开方景阳,朝一旁看了眼。

那里走出来个男生,是之前运动会耍阴招的,方景阳有些诧异。

但那男生好像更害怕,声音都忍不住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方景阳你原谅我,你大人大量……”

对方念经一样,不重样的道歉,做着无意义的保证。

方景阳睫毛抖了抖,心底泛上来一种恐惧,他不去看那个男生,反而对着面前的人,呢喃着说:“我再问一遍,沈顾怀呢?”

他不觉得李云哲能把沈顾怀怎么样,但是既然李云哲能知道关于自己运动会被坑的黑幕,还知道沈顾怀发过来的消息,他不敢想这人在背后都做了什么。

“这么急着见你小对象?方景阳,别忘了我当时说的。”

对方音调不带半分之前的温柔,像是突然换了个人,被夺了个舍,但反而对上了他对这个人当年最后的印象。

猛地听到这句警告,方景阳感觉像是被猛地打了一巴掌,又痛,又茫然。

但那痛很快就能蔓延,像是剧痛,瞬间散慢全身,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李云哲看着方景阳的表情,好像很是满意,仿佛在欣赏自己杰出的作品。

他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了什么易碎的珍宝,“我们还会再见的,小景。”

沈顾怀顺着小路找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方景阳正蹲在地上,明明平日里挺高的一个男生,怎么蹲下来,那么小一团,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那人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干什么,自己已经站了挺久,对方像是没注意到远处的人影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他走近,影子把方景阳罩了个严实,方景阳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但眼神还是散的。

原来沈顾怀还想打趣着问是不是自己让对方等了太久,现在他反而说不出话,跟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方景阳,”沈顾怀弯下腰凑近,语气忍不住放柔,“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化学限时练这么可怕?”

他想着,还是忍不住去逗面前的人,因为对方表情带着一种没由来的悲伤,瞬间就感染了他,但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方景阳……”

“三十九。你身后那棵树,地上落了三十九朵海棠花。”

方景阳声音发虚,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他在心里轻轻地道歉。

但这人怎么叫了这么多次自己名字,好不习惯,跟告白一样。

沈顾怀不禁皱眉,这是在怨他没有及时回应吗?

“沈顾怀,”方景阳又叫了一遍沈顾怀的名字,他喉咙发紧,手心疼的钻心。

带着一点疼痛的刺激,他努力催促着声带,“我们……我弃权了,我不打算追你了,”又顿了一些时间,方景阳继续道,“我不喜欢你了。”

这些话方景阳都没有敢看着沈顾怀说,他太害怕了,所以沈顾怀那些错愕,那些茫然转成的温怒,他都没看见。

沈顾怀几度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猛地起身都怀疑是不是他俩之间的传递介质出了什么问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感情是比赛吗?说弃权就能去了喜欢,情到深处就要来索吻,拿他当什么,笑话吗?

沈顾怀笑了一声,很轻,原来人在气急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只剩下无力地笑,省力又嘲讽。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生气,看似是方景阳在追人,主动权似乎落在自己手上,其实不然。

就像方景阳说的,他不想追了,不喜欢了,理应好聚好散。

但沈顾怀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从一开始他动机就不单纯,他从来不是被动的那个。

压下心里的怒火,他觉得有必要和方景阳好好说说这件事。

“我正好要找你说这件事,我们好好谈谈,”他躬身拉着方景阳的手,凉的惊心,“你先起来。”

接触的手心湿滑一片,他用不上力,于是沈顾怀手掌向下,去拉方景阳的手腕。

但看到自己掌心的血,涂了满手,沈顾怀僵住了。

自己受伤了,什么时候?

脑子转了几个弯,他反应过来,是方景阳的。

顾不上别的,他拉着方景阳的胳膊,直接把人拎了起来。

攥着方景阳的手腕,沈顾怀翻看检查,掌心一片血,因该是握着手心太用力,弄破了。

“走,去诊所。”

方景阳不再温顺,挣开手腕,没有跟他走,只是语气淡的像是白开水。

“不用,你回家吧。”

但要比冷淡,怕是没人能比过沈顾怀,方景阳这样想。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要结果的是你,反悔的也是你,感情对你来说只是游戏?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就这么可有可无?”

但对方调子冷的不像样子,但他捕捉到什么,转着眸子朝沈顾怀看过去。

沈顾怀的喜欢?什么意思,沈顾怀也喜欢自己吗?

该高兴的,明明想了那么久,明明这么喜欢眼前的人,几乎是多看几眼就忍不住接吻的冲动,但现在……

“可有可无……”

自己的感情沈顾怀对沈顾怀确实称得上可有可无,但沈顾怀的喜欢,他配不上。

要是说白天沈顾怀说有喜欢的人,他还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等个结果,哪怕是拒绝;那刚刚看到的李云哲,就是一种提醒,他的喜欢不算什么。

而且现在和沈顾怀拉扯的更深,只会伤害到他。

“你就当是这样吧。就像我以前会追着别人索吻,所以前些日子我可以因为动心吻了你,往后……也一样,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顾怀,千万别喜欢我。”

等到下颌被扣住,等到对上沈顾怀的眼睛,等到沈顾怀带着怒喊了自己的名字。

方景阳才知道沈顾怀当时说的那句“暗恋太(孤)独,听着都带苦”是多么的贴切。

就像咖啡,苦久了会带酸,他这会儿眼眶开始发酸,心里也发酸。

那种酸生着胀,把他心堵成死胡同,血液就撞了壁,冲的骨子疼。

怒喊太惊心,一旁鸟儿听了都躲开,扇着翅膀,不过几秒就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他们之间无声的沉默。

“去诊所,别让我再废话。”

大夫看到那被掐流血的掌心也是稀奇,很少见一个人能不知疼一样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做什么紧张成这样,下一秒是生死抉择吗?”

沈顾怀抱臂站在一侧,身后靠着瓷砖,暖不热反贴的后背发凉。

他从方景阳垂着的脑袋移开眼神,朝那个护士撒了一眼。

周身氛围僵到了极点,空气都好像凝固,呼吸一口仿佛都含了胶水。

那医生似乎终于熬不住,眼观鼻的快步离开了。

方景阳盯着自己的手心,指尖好像已经离家出走,要不是看到他们还在,他几乎怀疑自己还不是被截肢。

好在发抖没有很明显,他尝试着握了握。

“所以,到底碰到了什么事?”

沈顾怀语调冷,对问题的剖析也是快刀直入,丝毫不留一点余地。

没什么可说的,也不应该和沈顾怀说。

看见方景阳起身,沈顾怀也不说话,只是从身后靠着的墙上起身,盯着他,执拗的等着回答,虽然他知道方景阳倔起来,可不会顺着他的意。

“没事,谢谢你。”

最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回答,最是惹人恼火。

那种想要逼方景阳,想占有方景阳的心理越来越强,他不想这个人明明已经快要疼到极点了,看着自己却只是一句“没事”。

夜幕拉下天际,夕阳退了场,附中门前这条街空起来,只剩不时挂起的风,带着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桂花香。

方景阳看着温顺,但倔强才是刻在骨子里的,沈顾怀没见过几次,但又清楚地能感觉到。

踏着这满街花香,他几次想要找时机开口问,方景阳总会故意迈大步子,和自己拉开距离。

电梯一楼大厅顶灯照的人面色苍白,那些在暗处隐逸的细节就暴露。

方景阳泛红的眼尾,抿紧的嘴唇,还有绷紧的下颌线。

平日里没有见过的样子就这样浮现,沈顾怀看着,烦躁越来越重,比哪次都来的强烈,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

电梯门打开,方景阳反而抬脚转向楼梯间,步子快的几乎带风。

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时间,沈顾怀就追了上去。

楼梯间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乱了拍子的心跳。

一个不想说,一个又要问,可能在一逃一追的瞬间,两人都知道,这次一定有个人要败下阵。

后来是方景阳自己停下来的,站在楼梯拐角,背着沈顾怀,身子起伏着,喘气。

沈顾怀一脚踏上拐角的平台,一腿撑在抬脚,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过去。

好心到这种程度,停在六楼是吗?

声控灯熄火,这一格楼层暗下来,那些看不见的情绪像是得到了滋补,疯长起来,好像终于找到出口。

虽然黑了灯,但沈顾怀的存在感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重起来。

方景阳伸手摸索到一侧的墙壁,慢慢的靠过去。

面前有人靠过来,体温,鼻息近在咫尺,檀香不过微秒,把他牢牢地包裹。

“什么意思,想绝交吗?”

黑暗里,方景阳睫毛颤了下,他一个想的是“不要。”

但进而更现实的想到,现在说了“是”,后面他再道歉沈顾怀还会原谅自己吗……

“不可能,我告诉你方景阳。”

辨到声音的方位,他转眸子看过去,楼道里太暗,夜盲症几乎让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视觉消失的同时,其他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沈顾怀窸窣的吞咽声,轻轻捧着他脸颊的手掌,压着怒的嗓音,全被放大,又被他接收,同频共振着。

“你不是不喜欢了吗,你不是可有可无吗?那我来,我不会躲,也不会逃,喜欢就是喜欢,我来追。我就是喜欢你到病入膏肓,没救了。”

方景阳浑身僵了一瞬,感觉到颈侧传来湿热的气息,然后是柔软的唇贴上来。

他慌了,明明之前都控制的那么好,怎么突然就乱了套,怎么沈顾怀还没失望到离开……

身上压下重量,方景阳近乎觉得缺氧,他搡着沈顾怀的胸口,但根本是螳臂当车。

“沈顾怀……”他努力偏开头,但却给对方提供了便利,沈顾怀再次贴近,吻上他的下颌,然后贴上他的嘴唇,一下一下轻轻允着。

方景阳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感觉到逐渐出走的理智,心里有根弦就要崩断。

他伸手揽着沈顾怀的后颈,微微张开唇,引着沈顾怀,主动献上自己湿热的口腔。

勾着上钩的舌尖,纠缠,最后再狠狠地咬上沈顾怀的舌尖,计划成功。

他狡猾,为达目的无不用其极。

对方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猛烈地攻势撤去,而他也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实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顾怀允了下自己的舌尖,铁锈味在味蕾上爆开,这么狠?

好一招“美人计”,但也算自己心甘情愿。

“真有一套。”

方景阳蹭了蹭自己嘴角,湿滑的液体被他擦掉,也不知道是谁的。

没心思去想,他现在慌得不行,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现在非常危险”。

即使腿上没有力气,也不敢再待下去,方景阳几乎拔腿就逃。

突然腰被揽着,他整个人被拦下来。

身后那人手很大,几乎盖住他整个腰身。

后颈传来钻心的疼,方景阳猛地叫出声,本来腿上就没有多少力气,这会儿整个人撑在楼梯上,被沈顾怀牢牢控制住。

不知道是报仇还是怎么的,沈顾怀咬的很用力,几乎要把他吃掉一样。

果然最疯的时候人总是回归动物本能,啃咬,捕猎,他感觉沈顾怀疯了。

“放开,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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