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号，晚上七点。

“走。”肖战对着于阳喊了一声，忙不迭地收拾东西往电梯间走去。

美好的假期结束后，回归到社畜的怀抱里，整日里忙得屁颠屁颠地脚都不沾地。很多工作都是去年底遗留下来的，预约的排期排得非常紧凑。

这才刚上班，就一连加了好几天的班，回家之后等王一博，等到很晚也不见人回来，导致睡眠质量大打折扣。肖战这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浑身哪哪都不舒服，累得很。

今天更是忙到飞起，上午辗转三个拍摄场地，下午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公司拍了两场内场。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看到王一博了，连当面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更别说一起吃一顿饭了。说来也真是，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却像曼珠沙华的花期一样，花开不见叶，见叶不开花那样生生错过。

他想见他一面就这么难。

从王一博上班之后，每天下班都很晚，晚到肖战加班回到家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开着背景板一样的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节目，一个人默默地把夜宵吃完，再安静地收拾干净。

他想，等王一博回来一定饿了，强撑着困意跑到厨房里包饺子，等把饺子都煮好，王一博还没有回来。

他又坐回沙发上，午夜的电视台很多已经休息，还有个别的台在播放电视剧，就像影院里的通宵剧场。在夜深人静的客厅里，只有电视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一连加了几天班的肖战，睡眠又不足，心身疲惫，终究是熬不住，没有等到人回来他就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将昏暗的房间照亮，而身旁空空，连余温都没有。

王一博有没有回来过？他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如果回来了，为什么又寻不到他的半点气息呢？他恍惚间开始怀疑与王一博在一起生活的过往，那些点点滴滴，是不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他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而已。

唯独，餐桌上那个白色的空瓷盘，放在那里特别地醒目，晚上煮好的饺子没有了，提醒着他，小孩似乎是回来了的，可在模糊的记忆里搜索不到半点片段。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他想起那天晚上从原点咖啡厅回来，王一博喝了半醉，在酒精的作用下小孩特别兴奋，一次又一次地折腾他，直到最后精疲力尽。

小孩搂着他轻声说：“上班后公司对我的管控会更加严格，虽然不至于会查我的**，但很多时候手机可能不在身上。”

“宝宝，除了我亲自和你说的话，其他关于我的一切都不要相信，包括所有的社交号。”

肖战当时被折腾得太累，应了一声之后就睡了过去。每每想起王一博说的这两句话，都觉得话里隐藏的信息太多了。所以他担心会给小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等着小孩联系他。

心身疲累交加，让肖战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急速往下滑。才没几天，肖战觉得有些熬不住了，更不敢再想半个月之后，王一博进组的那段日子要怎么办？

想到这，又开始怀念去年年底的那段时间，他们没有这么忙，下班还能一起吃饭，晚上一起玩游戏看电影，偶尔在家里加班，相互陪伴着，像一对忙完一天的工作，然后一起下班回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情侣，简单而温馨。

就算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当直面思念的时候，心里的那点建设还没来得及筑成高墙，便轰然倒塌了。虽然王一博偶尔也会抽空与他联系，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终究比不上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能触碰到，能摸到，能捏捏的那种真实感。

******

下午三点。

肖战刚好拍完一组照片，模特要去补妆换衣服。他听到手机响了，以为又是快递取件的信息，摸出来摁亮。

-宝宝，想我了吗?

-今晚等我。

看到这两条信息的时候，肖战的眼眶很不争气地红了。

“战哥，怎么了？”一旁的于阳一脸的茫然，这边工作还没有完成，肖战怎么收拾东西像是要走人的样子。

肖战愣了愣，缓过神来，立即低下头使劲地眨了眨眼，才将那股湿意逼回去。刚才无意识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真是昏头了，王一博说的是今晚，又没说现在。看着一脸疑惑的于阳，肖战摇了摇头，“没事。”

摄影间里，化妆师在给模特补妆，其他工作人员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而他手头上的工作也还没有完成。心里一阵愧疚，怎么能罔顾别人的辛苦，做一个甩手撂挑子的人，只好暗暗地压下那股冲动。

“小阳，我去一下卫生间。”肖战放下东西转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回信息。

-方便视频吗？

信息刚发出，那边立即发来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在接通的同时，肖战快步走进卫生间，关门反锁。

“宝宝，想我了没？”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看到那人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眼眶忽地又红了，泪珠在眼睛里打转转，模糊了那人的模样，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别哭啊，宝宝。”王一博眼睛也是红红的，但笑容很甜。

肖战的泪水欲落不落，涨着眼睛生疼。

“王一博……”

“我在。”

“……你混蛋。”肖战哽咽地吼了一声。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临到嘴边，却只吼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他六岁，在他面前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泪腺怎么就这么发达了？

“好好好，我混蛋。”王一博伸出手隔着屏幕，像是抚摸着他的脸，轻柔地擦拭着他的泪水，“别哭了，好不好？今晚一定在你睡着之前回去。”

肖战胡乱抹了一把泪水，缓了缓情绪，也伸出手碰了碰光滑的屏幕，似乎这样就能牵到那只手一样，“你……这几天有回来吗？”

“当然了，不回去我睡哪？”王一博说，“只是回去太晚了，你都睡着了，早上又急忙赶通告。”

“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王一博笑着说，“饺子我都有吃完。”

肖战觉得他的泪腺真的是太发达了，紧抿着唇，努力地将一阵阵鼻酸压了下去。

“你……”

他的话被一阵“叩叩叩”敲门声打断。

“战哥，你在里面吗？模特那边已经好了。”是于阳的声音。

“好，我马上来。”肖战朝门的方向回了一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视频里的人。

“等我。”王一博说。

“嗯，那我……”

“好。”王一博笑得很甜。

挂了电话之后，肖战走到洗手台边舀了一捧水扑面，调整好心情，才走了出去。

他只想快点把工作完成，能早一点下班回家，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王一博了，身上的那点不舒服就消了一大半。

*******

他们刚走进电梯间，便看到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等一下。”于阳急忙喊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向下按钮，电梯门又缓缓地打开。

肖战加快了脚步。

电梯门打开后，看到站在电梯里的人时，三人都愣了一下。

是罗莜。

有那么一瞬间肖战有些进退维谷，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算是与她打招呼。

而罗莜面无表情，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让了一下位置，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于阳偏头看了看肖战，没吱声。

肖战从容地走了进去，侧身靠着电梯。

于阳不太自在地紧跟其后，按下负二层，电梯门缓缓地合上，将一切都隔绝在外，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三个人，银屏里反复播放着某个广告。

没一会，肖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逡巡在身上的目光，被人从身后盯着的感觉并不太好，甚至会有些毛骨悚然。他若无其事地盯着上面的显示屏，看着红色数字在一层一层地往下跳。

这种时候，时间都走得异常地缓慢。

叮。

一楼终于到了，于阳侧身让路，罗莜走了出去。

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他们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罗莜走后，电梯门再次缓慢地合上，气氛松下来，于阳呼出一口气，问出了几天来的疑问。

“战哥，莜姐她怎么了？”

打从他们上班开始，罗莜向主编提出申请，要求工作调整，把她调到别的摄影组去了。今天也是上班之后第一次看见她，而他们这边也换了一个新来的化妆师。

“……”肖战语塞，他心里多少有些怅然，毕竟合作了一年半，关系一直也不错，磨合得也很默契，他想要拍的感觉，罗莜能配合得很好，如今换了一个化妆师，少不得要磨合一段时间。

于阳似乎并没有要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她一直喜欢你吧？毕竟你这么优秀又有魅力。而且你在开年会的时候，承认有喜欢的人了，并不是公司里的，她听了应该很伤心。”

“嗯，”于阳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不住地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有这么明显吗？”肖战被于阳的观察力吓得不轻，以这孩子的这份细心，当助理可惜了啊。

“嗯，非常明显。”于阳点了点头，“就好像，你在意王一博一样，也很明显。”

“小阳……”肖战睁大了眼看向他。

“战哥，你放心。”于阳笑了笑，“我不会乱说的。”

“谢谢。”

回到小区的时候，肖战把车停好，又去取了快递，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

打开家门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王一博还没有回来。

肖战走进厨房，淘米煮饭，然后坐到沙发上先点了几个菜，开始拆快递。一连拆了好几个包裹，都是成对的生活用品。

情侣拖鞋、情侣牙刷、情侣杯子、情侣毛巾……

看着这一堆东西，肖战愣了好一会。这些东西是他们上班前两天，粘人精王一博说，所有生活用品都要换成成对的。

于是，两人在某宝上挑选的，好巧不巧，今天正好收到。

其中一个是肖战定制的，要送给王一博的情人节礼物。

肖战拿着最后一个包裹，满是好奇，只有收件人的信息，其他什么都没有，简单地用塑料袋包着，再用胶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裹得严严实实。他拆的时候担心把里面的东西弄坏，拆得小心翼翼，最后费了点力气才撕开。撕开的时候口子太大，原本被裹得严实的东西，哗啦啦掉了出来，铺得满地都是，一张一张的像是纸片，更像是照片。

照片？

肖战疑惑地捡起一张，翻过来，眼睛倏地瞪圆了，他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照片，突然回过神来，像发疯了似的，一张张地把地上的照片都捡了起来，快速地翻看。越翻到后面，心跳越发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嗓子眼。

正在此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